第61章 溫其如玉(十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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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變幻莫測,最後指尖點在她丹田之處,垂眸淡聲道,「若是想活,接下來就忍著。」

裴嬌尚不知自己方才在死門關來回走了許多趟,她隻覺自己或許燒得不輕,腦內疼得快要炸裂,忽然對上顧景堯黑沉幽靜的雙眸,心裡一驚。

由不得她開口,針紮一般一般的劇痛擊向她的識海。

她整個身軀像是失足來到岸上的魚猛烈地撲騰顫抖了一下。

隨後便覺得一股極其可怕具有威壓的力量降臨至她的識海,她的識海輕而易舉地被攻破防線,最為脆弱隱秘的地方就這樣毫無抵抗之力地敞-露在他人麵前。

她心中惴惴不安,剛生出幾分反抗的心思,整片識海卻意識到實力懸殊過大,反抗沒有什麼好結果,直接乖乖地繳械投降,躺平裝死不動,仍由那道陌生強大的神識侵-入。

猶如案板上乖乖將自己擺好順便撒上胡椒的魚。

裴嬌:「……」

想不到比她本人更沒誌氣的,是她的神識。

那抹神識過於殘酷霸道,縱使是在她的識海,也像是野獸巡視自己的領地一般。

原本藏匿在她識海中的煞氣感知到有更加可怖的存在降臨,紛紛不安地逃竄,卻仍舊被那抹強大而充滿戾氣的神識紛紛撕碎。

但是被這樣強硬地霸占識海,裴嬌並不好受。

她覺得自己像是泡在密不透風的溫水裡,渾身發熱發軟,甚至還詭異地臉紅心跳,四肢無力快要癱瘓。

無形的靈力鞭笞著她脆弱的靈台,她竭力忍住不發出聲音,屏住呼吸,隻是伸手無意識地用指甲劃著冰棺,來減輕那種渾身像是過電般的酥麻的感覺。

可是識海中的各種想法卻在尖叫吶喊,企圖以這種方式阻止入侵者。

「我絕對是要死了,這應當是什麼新的折磨人的方法。」

「他要慢慢折磨我,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腦中浮現這幾抹隻言片語,靈台便又受到沖擊,裴嬌渾身一陣劇烈的戰栗。

不知被折磨了多久,那抹神識終於大發慈悲地從她脆弱的識海中剝脫而出,留下麵色發紅雙眼沒有焦距的她躺在冰棺中喘氣。

顧景堯緩緩睜開眼,他的眼型狹長,緩緩睜開之時帶著破繭的美感。

他捏住她下巴慢條斯理道,「吵什麼。」

語氣雖然冷淡,卻帶著幾分饜足的味道,指腹不自覺地來回摩挲她的下頜,用一種頗有深意的目光打量著她像是被滋潤般泛著芙蓉花色的艷麗麵龐。

裴嬌剛想說自己沒有吵,卻意識到他指的應當是自己腦中不停吶喊的想法。

他的神識停留在自己識海,想必自己潛意識中的想法都被他聽見了。

她懂得不多,尚不知這是什麼行為,也不知自己變相得被人「享用」了。

隻是覺得自己身體變得有些奇怪,如何形容呢,大約是……變得不受自己控製的感覺,並且時不時還會有一陣後遺症。

她的小腿肚子現在還在發抖,四肢竟然疲憊鬆軟得難以動彈。

但是除了渾身酸軟腦袋空空的感覺,原先頭腦中的陣痛竟然減輕不少。

她後知後覺,原先侵入她識海中的煞氣似乎少了些許,他這是在幫她。

她本以為在他恢復實力之後,不是將自己碎屍萬段便是留她一命慢慢折磨,沒想到最後卻也是他出手救她。

她不免想,他這反常的舉動,是因為之前她提出來知道封魂鎖的解法?所以她還有利用價值?

並且……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的修為似乎正在竄竄地上漲。

她當然不知道這是和修為高深的修士神識雙修帶來的好處,隻當是自己經歷了一番「磨難」頓悟,所以修為也得到了長進。

她眸中浮現復雜之色,自己的臉蛋便被他掰過去。

他神色不辨喜怒,隻是盯著她道,「你方才那麼聒噪,導致有幾個漏網之魚尚未清理,得再來一次。」

裴嬌心裡一驚,連忙像是撥浪鼓般搖頭,「不行不行……」

下頜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對上他陰沉沉的目光,她隻好慢吞吞地改口道,「今、今天不行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更何況她現在還躺在冰棺材裡,要是他一個不樂意,直接把棺材門一掀,給她埋裡邊了,她才是真的欲哭無淚。

第二日清晨,雖然身上還痛著,但裴嬌好歹能下地了。

顧景堯從昨夜便一直不知所蹤,他不在這裡,她倒是少了些壓迫感,就覺得這結滿冰霜的大殿也有了幾許人情味,甚至還有心情四處逛逛。

她發覺自己似乎處於魔族的一個小部落之中,隻是無論是這些伺候的婢女還是守門的侍衛,瞧見她都跟見了洪水猛獸一般,她一要上前去搭話便作鳥獸散。

「……」

這些人怕是把她當做和顧景堯一夥的了。

她真的不是什麼可怕的女魔頭,她究竟要如何解釋。

罷了罷了,就當做清淨養傷吧。

裴嬌沒能解釋,最後尋到自己帶出來的傳音符。

幸好這傳音符是從秦文耀那兒敲詐來的,品質比一般坊市裡頭的要好上許多,不僅能夠變幻形態,甚至還能隔上千裡萬裡傳音,將影像攝入。

雖說她現在體內還蟄伏著煞氣,但裴嬌想也沒想,忍著痛直接用靈力打入符紙,錄用了一段很小的投影。

投影中她看起來活蹦亂跳的,先是和師兄打了招呼,說自己沒事,隨後詢問起師父的情況。

她記得師兄說過,師父是去追蹤魔族之事所以尚未歸宗。

可是魔域的陰謀至今都尚未浮出水麵,南荒魔君為何要占領永夜城,他想利用天明神樹的陣法來做什麼?

卓念慈狡猾,大仇得報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難以再問。

她莫名心中有些不安,盯著那道傳音符發呆,這時外頭傳來小心謹慎的敲門聲。

「客人,可以用膳了。」

用膳?

裴嬌有些疑惑,她輕聲「嗯」了一聲,隨後便見有魔族的侍女垂眸端著盛放著琉璃盞的托盤魚貫而入。

裴嬌望見那些琉璃盞上盛放著秀色可餐的精品菜式,她的目光一時之間追隨著各式各樣的玉盤珍饈,隻覺眼花繚亂。

她欲要起身,卻被那些侍女們誠惶誠恐地攔住了。

裴嬌想問是不是要付靈石,剛準備找儲物袋之時,其中一位貌美的侍女討好道,「客人身體尚未恢復,躺在榻上便可,奴婢會服侍左右。」

從未受過如此待遇見過如此世麵的裴嬌震驚了,她吶吶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侍女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柔聲道,「這本是奴婢的本分,若是客人對奴婢不滿,大可責罰奴婢,還請客人讓奴婢服侍您。」

裴嬌連忙道,「你快起來,我沒說怪你,你服侍就服侍吧。」

那侍女畢恭畢敬地為她布菜,纖纖玉指掌著長勺的畫麵格外動人。

侍女將琉璃盞的透明蓋揭開,不斷向外冒的白色冷霧彌漫而出。

待霧散去,便見一條點綴著精致蔥花薑絲的肥美海魚,魚肉還冒著冷氣,透著鮮嫩。

侍女用玉箸挑出魚腹部最嫩滑的肉,蘸取小碟中的醬汁,拂過堆砌冰塊的寒氣,恭恭敬敬地送到她嘴邊。

裴嬌很沒骨氣地癱成一團,乖乖張嘴讓美人姐姐餵給自己。

醬汁濃淡適宜,魚肉入口即化,鮮味卻留在唇舌之中久久不散。

裴嬌很久沒吃過如此美味的佳餚,頓時隻覺自己幸福得快要升天。

她輕聲感慨道,「還是魔域的人會享受,正道辟穀不食簡直就是酷刑。」

一旁的婢女輕笑一聲,她似乎也覺得這位姑娘似乎並無想象中的那麼可怕,便主動解釋道,「實則,在魔域為了修煉精益求精,許多修士也是辟穀的,我們平日也並無資源準備如此豐盛的佳餚。」

「這魚名為東白魚,是生活在雪域厚重冰層之下,此魚肉質鮮嫩,且靈氣純正,不似凡間食物會影響修行,甚至服用對修行有偌大益處,乃是大補之物,隻是這些魚類數量稀少,神出鬼沒,速度極快,所以極其難以捕捉。」

婢女看向裴嬌的目光充滿艷羨,「若不是那位大人,奴婢這輩子都不一定能見到這種魚類呢。」

裴嬌意識到她口中的「那位大人」指的是顧景堯,她麵露疑惑,便聽婢女娓娓道,「我們部落實力不高,唯有一位修為高深喚作嵇北的侍衛時常出去為部落搜尋物資,這次便是大人吩咐他去雪域深處尋找東白魚。待送回來後,又交待小廚房好好處理,待姑娘醒後送入姑娘房中。」

裴嬌有些震驚,她沒想到這些珍饈菜餚居然是顧景堯交待的。

實在不是因為她陰謀論,對待像他這樣反復無常的人確實得小心為上,他現在這樣好吃好喝地伺候自己,究竟有何居心?

越想越覺得有陰謀,裴嬌眉頭緊鎖,決計堅決不能中了陰謀詭計。

於是從閉眼躺著吃魚,變成憂心忡忡地閉眼躺著吃魚。

待用完魚和小菜,又有冰鎮的荔枝解渴,侍女玉指纖纖,將殼一一剝去,果肉晶瑩剔透,味道也是爽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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