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求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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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文濤抬手抹了一把冷汗,手腕上的鐵鏈撞出一陣碎響,但他不再答話,死死咬著牙關,連麵皮也繃成慘白之色,仿佛害怕一開口便要說錯話。

謝星闌眼底染上了兩分寒意,「你的時辰不多了。」

盧文濤仍然埋著頭,分明已經心生恐懼,卻還是語聲輕顫道:「大人、大人能親自來審問小人,定然還是因為實證不足,否則,便不會如此與我分析利弊了——」

「誰說證據不足?!」

見盧文濤心防已有潰敗,卻還嚴守最後一絲口風,謝星闌隻覺盧文濤比想象之中難對付,卻沒想到秦纓的聲音忽然在牢門之外響起。

「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秦纓果真站在門口,她手中拿著一塊絲帕,此刻,她利落地將絲帕打了開,隻見絲帕裡包裹著的,是一粒破碎的南紅玉珠,雖然這枚玉珠已經被燒出幾絲裂紋,卻仍能看出是趙鐮珠串上的那枚!

秦纓大步入內,盯著盧文濤道:「這幾日盧旭一直在為病了的鸚鵡發愁,你因此放鬆了警惕,但你一定沒有想到,那鸚鵡的病不為別的,而是因它誤食了這枚玉珠,你不是說那玉碎難已證明趙鐮去過芙蓉巷的宅子嗎?現在這枚玉珠與鸚鵡出現在一起,你有何話說?」

秦纓語速疾快,起勢凜然迫人,直喝得盧文濤陡然愣住,他看著那枚玉珠,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謝星闌眼瞳星亮,「你找到了?!」

秦纓看他一眼,點頭,「養鸚鵡的匠人得了盧瓚之令,果真燒了鸚鵡,但我在國公府的水房灶膛之中找到了鸚鵡的焦骨和這枚玉珠,那灶膛中空,上下間有空心格層,鸚鵡的屍骸還未被燒盡便與玉珠落到了灰堆之中,我找到玉珠之時,還與鸚鵡燒焦的內髒粘連在一處,足以證明是鸚鵡誤吞了玉珠。」

盧文濤不敢置信,「怎……這怎可能?」

「怎麼可能?」秦纓冷笑,「許多鳥雀都喜好閃光之物,這南紅珠子玉潤生光,鸚鵡吞食再合理不過,你們當夜殺人之後,是否急於拋屍而忘記鸚鵡還在屋內?竟連鸚鵡吞食了玉珠也不知,若鸚鵡一直未病也就罷了,可天道好輪回,盧旭最愛的鳥兒,正是因他殺人之行病亡,而這枚珠子遇火不化,亦是天理恢恢疏而不漏!」

秦纓語聲一厲,「盧旭外出也一直帶著紅鸞,寸步不離,你還敢說盧旭沒去過芙蓉巷?!」

盧文濤身形一抖,眼瞳巨震,緊攥的拳頭也開始顫抖,而在此時,遙遠的打更聲再度響起,謝星闌淩然道:「時辰到了,看來你——」

「我說——」

盧文濤呼吸緊促不平,落下這二字之後,心中最後一道防線也崩塌,他使勁地吞咽了一下,眼神簇閃,不知該將目光落去何處,又顫聲道:「初一、初一那天晚上,老爺他,他的確去了芙蓉巷。」

聽見此言,秦纓和謝星闌眉尖皆是微抬,盧文濤這時繼續語氣不平地道:「那天是慣常去芙蓉巷看料子,我們都沒想到趙鐮會來,他……他又是來要玉材的,不僅要玉材,這一次還要金銀,且獅子大開口,竟要五千兩之數。」

他抬眸看秦纓二人,雖然已經經不住拷問而招認,但又心慌的厲害,又垂眸道:「國公府就算家大業大,但這些年來,段氏也做了玉器生意,眼看著段氏權勢正盛,許多世家貴族都成了段氏的主顧,國公府就算有幾家老鋪子,可能到二老爺手裡的流水銀子卻並不多,他要這個數,二老爺怎能答允?後來……後來……」

眼看著要說到緊要處,盧文濤再度猶豫起來,謝星闌銳聲道:「後來盧旭令你買了酒菜,假意招待趙鐮,可實際上,卻是找機會將其迷暈,而後你將他拖入水缸溺死,裝作墜河溺亡之狀,又趁著夜半無人之時,將屍體拋入了玉關河中。」

盧文濤抬眸,震驚地看著謝星闌,顯然謝星闌猜對了。

謝星闌道:「趙鐮會武,但他身上除了後月要處的淤傷之外,並無多餘創傷,似乎是毫無反抗便溺亡了,而你宅中後堂內有一套青瓷酒器,應是多日未用過,已有了落灰印子,而那套酒器之中,隻有酒壺和最邊上兩個酒盞移過位置,表明近日有人用過,那宅子本就無人常去,敢用酒器的自然隻有盧旭,趙鐮去要錢,盧旭假意招待繼而下殺手,正合情理。」

盧文濤唇角抽搐兩下,眼底生出哀莫大於心死之態,他又低垂下腦袋,「不錯,二老爺當時氣急,卻並未顯露出來,他假意安撫趙鐮,令我去外頭的長街上買了酒菜來,都無需迷藥,隻將趙鐮灌得醉酒,剛將他倒按進水缸,他便沒了掙紮之力。」

「那日老爺帶著紅鸞,我們在前堂之時紅鸞還在後堂,等拋屍回來之後,紅鸞飛到了前堂之中,但我們都不知道它吞了玉珠,當時老爺怕得厲害,很著急回府,我粗粗善後之後便離開了,第二日一早鸚鵡病了,但在看過鸚鵡之後,我又返回了芙蓉巷,假裝看料子在芙蓉巷的宅子裡待了半日,而後才離去……」

盧文濤腦袋越垂越低,汗滴順著他麵頰而下,直落在膝頭手背上,盧文濤看到那滴冷汗,意識到自己的潰敗,他更明白,既開了這個頭,一切都再無法挽回。

果然,謝星闌這時問:「趙鐮憑何來找盧旭要挾要錢?」

盧文濤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落在膝頭的雙手也因劇烈的抖動,令腕上的鐵鏈叮叮有聲,他渾身緊繃著,某一刻,忽地搖頭,「我不知,我不知道——」

秦纓和謝星闌同時皺眉,臉色皆難看起來,盧文濤開始坦白是好兆頭,但他仿佛嚴守著一根死線,到了這般關頭,再度負隅頑抗,而他縮著肩背回避他們的目光,像是在自保,又像是在重建心防。

謝星闌上前,揪住他的領子,一把將他拽直了身子,「盧文濤!到了此時,你還想護著盧旭?是不是趙鐮知道盧旭十年前殺人的真相?!」

盧文濤不住搖頭,麵皮痙攣著,像是要將一口牙咬碎,冷汗浸濕他的鬢發,他眼瞳裡分明盛滿了恐懼,可麵對謝星闌的喝問,那恐懼反倒成了他的護障,而忽然,他瞳底絕望中迸發出一絲微芒,像豁出去似的,唇齒微張,舌尖凸出,又奮力往下一合!

「他要咬舌——」

秦纓在旁看著,一見盧文濤那動作便知他要做什麼,她一聲厲喝,而同一時刻,謝星闌一把卡住了盧文濤的雙頰,他動作迅速,但盧文濤一心求死,唇齒咬合時下了死勁,在咬傷舌尖的同時,亦瞬間將謝星闌虎口咬破!

門口守著的謝堅等人見狀一湧而入,前後左右將盧文濤頭臉製住,謝星闌這時放開手退後兩步,隻見他虎口上生生被咬出兩個血洞,血色順著他虎口滴落在地。

咬舌自盡是極痛苦的死法,秦纓隻聽過,還未親眼見過,此刻見盧文濤是真的想用此法求死,心底震動難以言喻,而見謝星闌迅速製止也被咬傷,連忙將那玉珠放在一旁,拿著那絲帕上前兩步,「你如何?」

虎口那層皮肉幾乎要被貫穿,痛雖痛,可對謝星闌而言卻不算什麼,但秦纓卻緊張極了,她將他虎口展開,先用絲帕擦淨血跡,又仔細地看那傷口是否被貫穿。

身後謝堅已一拳砸在了盧文濤臉上,盧文濤被打的悶哼一聲,又被用布條塞住嘴巴,以此來防止他再度咬舌,謝堅低罵兩句,也回身看來,「公子,如何?」

謝星闌看了眼給自己擦血跡的秦纓,眉頭微蹙,「他是當真求死心切。」

秦纓搖頭,「得找個大夫來給你止血!」

門口謝詠連忙吩咐人請大夫,謝堅在身後又氣又心疼,「公子多久沒受傷了,豈有此理,今日差點被咬下一塊肉來,這狗賊,我真想給他來套狠的……」

幾道血口,還不至於被咬下塊肉來,但謝星闌懶得反駁,這時秦纓又扌莫了扌莫袖子,掏出一塊乾淨的絲帕將傷處暫時綁著止血,一抬眸,便見謝星闌專注地望著她,謝星闌比她高了大半個腦袋,此刻目光幽深,有種難明意味。

秦纓正在打結,莫名手一抖,驟然綁緊了幾分,直疼得謝星闌輕嘶一聲。

謝星闌無奈,「你——」

秦纓麵露歉色,連忙鬆開,又回頭看了一眼唇邊帶著血色的盧文濤,肅然道:「他這等用心,今夜審不成了,得嚴防他自殺才好。」

謝星闌看著傷處的絲帕結子道:「好好綁了,關去地牢。」

出了這等變故,翊衛們也不敢大意,將盧文濤手腳綁好,口中布條賽好,杜絕一切自殺的可能之後,半托半抬的往地牢送,金吾衛的牢房建在地麵之上,但有處地牢尤其陰暗潮濕,黢黑無光,乃是關押冥頑不靈的重犯之地,在那裡關上幾日,心誌再堅毅之人,也難保不露出破綻。

人被送走之時,隔間內的李芳蕤和李雲旗也走了出來,她們聽了半晚上,見謝星闌被咬傷,也明白盧文濤是一心求死,李雲旗不解道:「他能承認殺了趙鐮,為何不連舊事也一並招認?」

秦纓眉眼沉重,謝星闌道:「招認趙鐮被殺,隻是盧旭一個人的罪過,但若招認十年前的舊案,便是整個國公府的罪過。」

李雲旗狹眸,「這意思是說,盧國公也參與其中了?」

謝星闌並未答話,但李雲旗自小跟著李敖長大,心思自也玲瓏,他沉著臉道:「若是如此,那你可要啃一塊硬骨頭了。」

謝星闌眉眼間浮起幾分凝重,「的確是硬骨頭。」

秦纓直覺他這話意味深長,正覺不解之時,謝詠從外快步而來,「公子,大夫已經請了,應該很快便來——」

既然不審了,眾人便出了牢房,往龍翊衛堂中行去,可沒走幾步,又一道悠遠的打更聲響了起來,李芳蕤一驚,「咦?剛才才敲了四更的更鼓,這麼快便五更了?」

她望了一眼天色,怎麼想都不可能。

這時謝堅笑道:「看來李姑娘也被我們公子的障眼法騙了。」

李芳蕤一臉疑惑,秦纓也有些不解,謝堅便道:「公子吩咐我找來更夫敲假的更鼓,還要讓牢室裡的盧文濤聽見,那會兒敲三更更鼓之時,其實才二更過半,四更更鼓之時,才三更二刻,牢室中並無漏刻,公子想以此迫使盧文濤就範,眼下的更鼓才是真正的四更更鼓。」

李芳蕤大為驚訝,「還有這樣的法子?」

秦纓也未想到謝星闌還有此般手段,她眸帶激賞,但這時謝堅又道:「但是太可惜了,還差一點便能讓他交代完了,眼下他還生出了求死之心,這是最難辦的。」

人一旦求死,便是毫無畏懼,了無牽掛,但秦纓想到謝星闌此前說的,忍不住道:「他有妻子兒女,怎忍心求死?」

說至此處,秦纓想到了當年為盧旭替罪的金文延,她頓足道:「當年金文延極有可能是為了妻子兒女甘願赴死,而今日盧文濤本來即將要坦白了,可他忽然麵露畏色又閉了口,他求死並非是畏罪之死,更像是害怕自己當真交代了內情。」

她看向謝星闌,急快道:「他會不會是因為忌憚妻子兒女在外?畢竟當年他們逼金文延就範,便是用得這般手段。」

謝星闌微微狹眸,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沉聲道:「我有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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