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高三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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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忘記嗎,是不太敢。

此時路鳴舟正在訓練房,而作為編外人員,楚煥枝不可以在主隊訓練期間進入訓練房,於是他敲敲門,把路鳴舟叫了出來。

秉承金絲雀良好的自我修養,楚煥枝開門見山,「你和我住在一起吧。」

方才在訓練房裡發了一通火的路鳴舟火速切換成親切模式,「你接了什麼劇本在拿我試戲嗎?」

「我不接戲啊。」楚煥枝說,「你不是把房間讓給經理了嗎。」

「我住你屋你住哪,狗窩嗎?」路鳴舟問,「那狗怎麼辦,再流浪去?」

楚煥枝頓了頓,默念了一遍他過年給了你八千八,平復了一下情緒後,蹙眉,「跟我睡一間委屈你了嗎?」

「……不是。」路鳴舟遲鈍了,他現在懂了,他立刻道歉,「我錯了,我不委屈,我怕你委屈。」

楚煥枝裝作非常受傷的樣子,眼眸一轉,斜斜地往下看,「委屈你了,你住狗窩吧,狗住我屋,我流浪去。」

「噯。」

路鳴舟沒想到是這種發展,然而楚煥枝已經扭頭下樓了。

這時候路鳴舟才感嘆自己是真的遲鈍,懊惱地撓了兩下頭發,然後手肘隨意地打在走廊圍欄上,「楚煥枝。」

楚煥枝抬頭,一雙眼睛不滿地看他。

「我忙著,你能去幫我把枕頭電腦挪過去嗎,挪那台遊戲本就行,還有鍵盤鼠標。」路鳴舟說。

「沒了嗎?」楚煥枝問。

「就這些。」

本質上是有點緊張的,從嚴格意義上來講,自始至終路鳴舟都沒有把他當成金絲雀來對待。是楚煥枝自己在不斷地自我催眠,但這並不是沒由來的催眠,分明是路鳴舟不管不顧,沒頭沒尾的這麼照顧自己。

怪不得他。

基地煮飯的阿姨從廚房裡一盤盤地往外端菜,阿姨的女兒很喜歡楚煥枝,楚煥枝給她簽了幾張明信片。所以阿姨非常喜歡楚煥枝,今天特意做了道沙拉給他。

「你先吃,別等他們。」阿姨招呼他下樓,「這幾個小子吃起飯來跟喝似的,快得不行,你先吃。」

楚煥枝應了聲,由於他不知道路鳴舟要的是哪個枕頭,把他床上的四個枕頭都抱過去了。然後下樓去吃飯。

他吃飯的確很慢,他那盆沙拉剛下一半的時候,後下樓的主隊隊員已經全部吃完,散步的散步抽煙的抽煙一哄而散。

路鳴舟留下了,抽了張濕巾擦嘴,「搬完了?」

「嗯。」楚煥枝點頭。

沉默了片刻,好像沒什麼話好說,又有些尷尬,楚煥枝鬼使神差地使了個小心思,叉子在沙拉裡戳戳這裡戳戳那裡,問,「你要嘗嘗嗎?」

在路鳴舟的視角裡,楚煥枝是稍低著頭的,而他看向自己的時候沒有抬頭,隻抬了眼,看了一眼又挪開視線,回去看自己碗裡的蔬菜。

「……嗯。」路鳴舟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喉結上下一滾。

像是把什麼難以宣之於口的話也一並咽下去。

楚煥枝的叉子撥弄了兩下沙拉,挑了一根紫甘藍,生菜葉,小番茄,戳進叉子上。

伸手,遞到他麵前。

路鳴舟向前傾了傾,吃下去。

他咀嚼的動作很硬核,咬肌一繃一鬆,目不轉睛,生菜咬的嘎吱作響。

「好吃嗎?」楚煥枝問。

「你認真的嗎?」路鳴舟笑了。

「也對,你又不是兔子。」依然是那個叉子,楚煥枝戳著碗裡的菜葉,繼續吃。

路鳴舟嗯了聲,「你是。」

一頓莫名其妙的飯,一些莫名其妙的對話。

最終在夜裡走進同一個房間。

今天訓練的成果路鳴舟非常不滿意,假期剛歸隊是這樣的,每次假期歸隊路鳴舟都會發一通火。

今天尤為嚴重,因為阿海和其他三個人幾乎沒有什麼配合。梁燦在一邊打著單排,心裡奚落這個小替補,憋了一肚子氣。

路鳴舟當然能看出梁燦憋屈,可這個時候梁燦是最不配憋屈的人。他留了個心眼在梁燦身上,回到楚煥枝的房間後,他先看了會兒今天梁燦的單排。

另一半,楚煥枝已經洗了澡,麵對床上包括自己的,一共六個枕頭,「我不知道你需要哪個枕頭,我都拿過來了。」

路鳴舟回頭,「嗯,我收拾一下。」

路鳴舟合上電腦,從衣櫃裡搬出來一床厚墊褥,利索地鋪在地上,接著拿出來一套床單和棉被。他動作非常嫻熟,和楚煥枝不一樣,一看就是經常自己鋪床的人。

「你睡地上?」楚煥枝終於從沉迷他操作中反應過來。

路鳴舟把四個枕頭都拿下去,「不然呢?」

睡你旁邊嗎?

楚煥枝尋思了一下,「還是我睡地上吧。」

「你老實點吧。」路鳴舟抻了兩下床單,一掖,壓到墊褥下麵,「我在哪都能睡。」

網吧、公園,甚至賽館走廊他都睡過。

於是楚煥枝又想起他背上的上,汪晟說那是他年輕的時候挨的揍。可算起來路鳴舟也才二十四歲而已,年輕的時候是有多年輕,十幾歲嗎?十幾歲就被揍的二十來歲陰雨天就酸痛?

地鋪鋪好後,路鳴舟想了想,還是回去自己房間洗澡了。

再回來的時候帶了浴巾和洗護,換了一套棉麻的薄睡衣,很自然地躺在地上。

接著兩個人相安無事地乾自己的事情,路鳴舟在給孟晉鷗發微信。這陣子孟晉鷗已經和他聊過裘峰錦的情況,他非常樂意幫忙,無論是出於江湖道義還是少年偶像,孟晉鷗一口應下。

眼下這兩個人在商討第一筆款給裘峰錦承諾多少,楚煥枝則坐在床上,抱著電腦在敲字。這麼無聲地過了一會兒,楚煥枝感覺地上那位好像沒什麼動靜了,於是慢慢挪了一下,向下看了一眼。

路鳴舟仰麵躺著,正盯著他床頭櫃上露出一個角的塑料密封袋。

路鳴舟指了指那個袋子角,「這是什麼?」

「……」楚煥枝伸手,把藥袋挪回去一些,「助眠的。」

「喔。」路鳴舟說。

好像是糊弄過去了,楚煥枝撚了下手指,繼續在鍵盤上打字。

然後路鳴舟說:「助眠啊,給我也吃點。」

說完就真的做起來,一副要拿的樣子。楚煥枝被嚇到,一手拍上去摁住,「不行。」

兩個人相對看著,楚煥枝捏住藥袋,把它捏在手裡,「這是……處方藥。」

路鳴舟當然知道,沒有包裝,隻在袋子上貼一個小小的處方箋,上麵是病患的名字,再明顯不過。

楚煥枝做好了他會追問這藥的準備,而對方隻是重新躺了回去,沒出聲。

良久,楚煥枝停下了手裡的工作,安靜的空間裡兩個人默契地放緩呼吸。所以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絕對的信任,信任永遠是相對的,總要有一個人先展現出誠意。

助眠的,處方藥,路鳴舟能猜個大概。

而為什麼楚煥枝需要藥物入睡,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約莫就是三年前被下藥的事情給他留下了相當濃厚的陰影。

同時路鳴舟愈發堅定了要讓裘峰錦身敗名裂的決心,就算臨到最後要抄刀掏槍他也不在乎。

路鳴舟翻了個身,窸窸窣窣的,接著是手機解鎖的聲音。

今天孟晉鷗和他商量出資的問題,他登上手機銀行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存款。

從十八歲至今,他的獎金工資在買房買車後就沒有了其他的開銷。代言和廣告帶來的收入一直存著,彼時沒有什麼太大的野心,比如汪晟一直建議他做個什麼投資錢滾錢。

可能是少年時看了太多一朝雲上月一朝足下泥,他更傾向於讓錢安穩地存在自己能控製的地方。

連著看了幾張卡,想了想,發了個數字給孟晉鷗。

很快,孟晉鷗回復過來說,搞這個b,我也加入。

原來這個裘峰錦也包了幾個烈火tv不諳世事的小主播,有男有女,有些還是孟晉鷗在烈火tv時候提拔過的。

兩個人各懷心思地躺著,路鳴舟側著躺了一會兒,又轉過來平躺。今天背上好了很多,天慢慢地放晴,隻是睡地上有些硌。他悶悶地嘆了口氣,被楚煥枝聽見了。

然後床沿探出半個腦袋,楚煥枝問他,「你肩膀又疼了嗎?」

「還好。」

隻有半個小腦袋,露著眼睛,「你什麼時候受的傷?」

「高三。」

高三啊……楚煥枝轉著眼珠子,回憶了一下,「十八歲?」

「嗯。」

「為什麼挨揍?」楚煥枝側著躺在床邊,看著他,「沒打過別人嗎,你挺能打的呀。」

路鳴舟也看著他,說:「一屋子人揍我。」

「為什麼?」楚煥枝睜大了眼睛,「高三的時候就有一屋子人揍你?」

在乖學生的觀念裡,學生再如何也不至於招惹一屋子人吧。況且就算是小混混,手裡也是有輕重的,怎麼會傷那麼重,遺留到現在都會痛。

所以說世界是有參差的,無論是幸存者偏差也好,難以共情也好。人和人生活的環境決定了他們對世界的看法。

路鳴舟仔細回想了一下,他挨那一椅子的最初原因。

是麻將館那個人踢碎了他口袋裡的盒裝牛奶。

於是他如實作答,「因為當時我在一個麻將館裡看場子,有一桌鬧起來了,我去製止,有個人犯病,踹碎了我褲兜裡的牛奶。」

「我就把他往死裡打。」

「他那幾個朋友,就把我也往死裡打。」

楚煥枝越聽越覺得離譜,「為了……一盒牛奶?」

「對。」路鳴舟說,「為了一盒牛奶。」

楚煥枝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淺栗色的頭發在臥室頂燈下鋪了個漂亮的陰影在臉頰,有點癢,他撥開頭發,「那盒牛奶很重要嗎?」

「嗯。」路鳴舟盯著他的眼睛,「很重要。」

其實楚煥枝莫名的有種預感,大約會和路鳴舟心底裡那個人有關。因為時間再往前推三年,三年前他們倆滾在一起的那個晚上,那時候路鳴舟也才二十一歲,那時候如果心底裡裝著什麼人,是高中時代也很合理。

什麼樣的白月光是傳說級別的,不在人世的。

楚煥枝怎麼想都覺得合理,沒有人能贏得了不在人世的白月光。

一番腦內天人交戰後,楚煥枝非常鎮定,非常平靜地問,「那盒牛奶,關聯著什麼人嗎?」

「是的。」路鳴舟說。

路鳴舟有些緊張,類似於近鄉情怯的那種緊張。但他又很期待,他很想讓楚煥枝知道,他常常在雲江市一中食堂窗沿放著的麵包和牛奶,是他那段晦暗人生的燈塔。

然而楚煥枝問的卻是……

「他還活著嗎?」

路鳴舟:「嗯?」

楚煥枝問出來就後悔了,哪有人這麼直白的,「我是說,他……現在還好嗎?」

「算不上好吧。」路鳴舟調整了一下呼吸,「靠吃藥睡覺的人,怎麼能算好呢。」

楚煥枝迷茫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可能缺失了什麼劇情,像是錯過了電影的開頭,後麵的一個多小時都雲裡霧裡,連蒙帶猜。

「嗯?」楚煥枝發出一個疑問的單音節。

路鳴舟說:「嘴饞,又什麼都不能吃,整天抱著一盆兔子糧,狗看了都繞路。」

楚煥枝:「什麼?」

「就是給我牛奶的那個人。」路鳴舟一直看著他。

看著他的眼底,看著楚煥枝那雙從落寞到平靜再到訝然的眼睛。

「對了。」路鳴舟又說,「還有肉鬆麵包,巧克力餅乾,火腿三明治。」

「還有。」路鳴舟頓了頓,這些回憶對他來講太殘酷,「還有草莓果醬夾心的……鬆餅?」

楚煥枝感覺胳膊有一點麻,自己側躺壓著的半個身子都有點發麻。他張了兩次嘴,才發出了聲音,嗓音微顫。

他說:「那個叫銅鑼燒。」

「喔。」路鳴舟點點頭,「銅鑼燒。」

「謝謝。」路鳴舟補充,「幫我渡過了很難的一段時間。」

「……不客氣。」楚煥枝說。

回憶是乍一下全部開始回放的,這種感覺像是在老舊房子裡翻到了一些錄像帶,塞進舊式播放機裡,居然能完好地播放。

楚煥枝還記得高二那年,他總能遠遠的看見一個男生,他蹲在食堂外牆的窗戶底下。往往是下午放學的時間。

下午放學到晚自習開始之間是吃飯時間,楚煥枝連續好幾天都在晚飯時間看到同一個男生。那男生瘦高瘦高的,頭發有些亂,遠看有些灰頭土臉。

會不會是貧困生呢,會不會買不起晚餐,又不想留在教室裡,所以在這裡躲著同學?

小楚煥枝萌生出惻隱之心,但他又不想讓對方覺得難堪。於是,他用零花錢買了一塊肉鬆麵包,一盒牛奶。他不夠高,他得踩在凳子上才能夠著窗沿。

路鳴舟似乎在等著他再說點什麼,可他已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已經沒什麼好問的了。

有人踹碎了他給路鳴舟的牛奶,路鳴舟把人往死裡打,招惹了一屋子人挨了頓狠揍。

路鳴舟把自己撓傷的疤痕刺在皮膚上。

路鳴舟收留他住在別墅裡。

路鳴舟每天往返百餘公裡。

他頓時覺得天翻地覆不過如此,三年的心病被注入靈丹妙藥。整個人在床邊,不受控製的,大約是維持一個姿勢太久,抑或是此時大腦已經放棄思考。

撲通。

楚煥枝從床邊掉下來了。

路鳴舟穩穩地接住他,一個成年男人砸在身上,他連吭都不吭一聲。

楚煥枝想爬起來。

然而剛剛撐起上半身,他被路鳴舟抱了回去。

「我以為你忘記了。」路鳴舟說。

「沒有。」楚煥枝的臉貼在他耳廓,聲音有些飄,「草莓醬夾心的銅鑼燒,是我最喜歡的。」

「謝謝。」路鳴舟說,「我也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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