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冤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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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貴嬪反握住徐思婉的手,輕拍著安撫她:「好了,皇後娘娘都說了,沒有過旁的妃嬪有孕,想來是你失子傷心太過才胡亂做些夢罷了。回去好好歇一歇,下午若陛下不去,我就去看你,好不好?」

「多謝姐姐。」徐思婉淚盈於睫,感激地道謝。接著二人就道了別,花晨與思嫣一並扶著思婉離開,行至無人處,思嫣小聲地探問:「姐姐這又是哪一出呀?夢魘是真是假?」

思婉麵上的驚恐緩和,笑了笑,告訴她:「我也還扌莫不清虛實,便先不與你多說了,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待得十拿九穩,我便說與你聽。」

思嫣聽罷便知她無事,擔憂緩和下來,將她送到漪蘭閣門口,就自顧帶著宮人回去了。

思婉步入院門,花晨警覺地側首看了眼,見思嫣已走遠,才壓音道:「奴婢適才靜觀玉妃的神色,瞧著是心虛的樣子,這事當是已經十拿九穩了。」

「是。」徐思婉點點頭,「但還是莫要與思嫣多說了。」

花晨聽她這樣說,並不細問緣由,恭謹應下。徐思婉回到臥房,鮮見地讀起了佛經,心下倒也不求神佛庇佑什麼,隻求借佛經靜心。

靜下心,她便得以細思近來的種種古怪。一則是宮正司那邊審案的結果,二則是楚舒月著櫻桃來遞的話。

那日她就猜想,楚舒月之所以那樣說,多半隻是有話想對她們說卻怕敲不開她們的門,是以假借那般匪夷所思的托詞惹她們懷疑,便反能見到她們。

今日見玉妃這般,這猜測就更清晰了。

青瑤殿中,玉妃回到寢殿安坐了半晌,後脊依舊滲著寒涔涔的涼意。

孩子的事不當有人知道,皇後都不知,彼時尚未進宮的倩嬪更不應知曉。而知曉此事的幾個,錦嬪與方如蘭都死了,唯楚氏還活著。三人又都有把柄被她牢牢攥在手裡,理當不敢將這種事抖出去。

可即便這樣想,疑雲還是在心底彌漫開來。疑雲間又摻了幾縷僥幸,讓她祈禱是楚氏將事情抖了出去,而非真的什麼冤魂索命。

如果真的是冤魂索命,那孩子得多恨她呢?

那時雖是國喪,但皇帝也是想留著那個孩子的。

他跟她說,要她好好安胎,先帝是他的父親,孝期行為不端的亦是他,萬般罵名自有他來背。

可她那時被瑩貴嬪氣得迷了雙眼,覺得自己還年輕,孩子總還會有,不如先抓住他的心,就那樣將那孩子墮掉了。

她果然因此博得了他的憐愛。但與之相伴的是,那個尚未降世的孩子存在過的一切痕跡都被抹掉了。

沒有人為那孩子做過法事,她這個做母親的甚至沒為她上過一炷香。甚至在坐小月子的時候,她也沒太思念過她,隻是著魔般的欣喜自己重新爭得了聖寵。

她想,如果她自己是那個孩子,大概也會恨吧。

……不。

玉妃狠狠摒開了這些念頭,驀然起身:「備步輦,去雲水閣。」

是以隻消片刻,步輦就緩緩從青瑤殿前離開,往北邊偏僻的雲水閣行去。宮人們覺出玉妃情緒不佳,不論是宮人還是轎夫都不敢吭聲。玉妃在路上終是穩住了心神,姑且讓自己信了那些話就是從楚氏口中透出去的。

楚氏必是在宮正司受審時對她生了怨氣,怨她不出手相助,所以便這樣失心瘋了來害她!

兩刻後,步輦穩穩落在了雲水閣的院門前。玉妃漫不經心地步入院中,身邊的掌事宦官周弘方已先一步領著幾個宦官闖進去。

楚舒月原正由櫻桃侍奉著服藥,兩名宦官走上前,二話不說就將她往床下拖。櫻桃嚇得失聲尖叫,被周弘方拎住衣領拽到院子裡。

「少使!」櫻桃下意識地叫了聲,周弘方一記耳光打下去,令她一下子噤了聲。

她半邊臉頰瞬間腫脹起來,眼淚一湧而出,跪在地上噤若寒蟬。玉妃穩步從她麵前走過,自顧進了堂屋,看也沒看她一眼。

她眼睜睜看著楚少使被人從廂房拖到堂屋裡,堂屋的房門轉瞬關上,周弘方又一耳光打過來:「看什麼看!」

櫻桃這下連眼淚也滯住,周弘方斥道:「你才在楚氏跟前侍奉幾天?在這兒充什麼主仆情深!想活命就滾遠點!」

櫻桃瑟縮著叩了個首,顫顫巍巍地退到院外。堂屋中,楚氏隻是被押到玉妃麵前就已痛得麵色慘白,額上冷汗沁得豆大,磕頭時每個字都在猛烈地顫抖:「玉妃娘娘……」

「楚妹妹。」玉妃居高臨下地睇著她,「本宮當你是個懂事的,未成想你膽子倒大。要不要本宮將你昔日詛咒瑩貴嬪與倩嬪的事說與皇後娘娘聽聽,看看她還留不留你這條命?」

說話間房門又開關了一回,兩名宦官搬著木杖與春凳進來,在房中置好,就將楚氏硬押了上去。

楚氏上次的傷還沒好,見狀哭求起來:「娘娘饒命!臣妾不知做錯了什麼,惹得娘娘生氣!」

「跟本宮裝傻?」玉妃下頜微抬,目光在那兩名宦官間一盪,板子狠落下去。楚氏慘叫沙啞,隻受了兩板,剛結痂的傷口就滲出血來。

兩名宦官適可而止地頓住手,玉妃猶自端坐著,隻吐了一個字:「說。」

「娘娘……」楚氏虛弱不堪,流著淚搖頭,「臣妾自、自宮正司出來就隻剩了半條命,這些日子隻顧養傷,從不曾招惹是什麼是非,實在不懂娘娘為何……」

「本宮隻問你。」玉妃失了耐心,打斷了她的話,「倩嬪是如何知曉本宮曾經失子的?」

她口口勿篤然,就好像已經拿定倩嬪是從旁人口中聽聞了此事,心下半分不疑是真的冤魂索命。

楚氏怔忪一瞬,旋而又搖起頭來:「不可能……」

她麵色迷惘,然篤定更甚。

玉妃一時難辨虛實,秀眉皺起:「真不是你?」

「娘娘明鑒……」楚氏一聲聲艱難地喘著氣,「臣妾這個樣子,如何還能去見倩嬪。至於倩嬪可曾來見過臣妾……娘娘協理六宮,查一查漪蘭閣與雲水閣人員往來的檔自然知曉……」

玉妃眉心蹙得更深,睇了眼房門的方向:「你沒有,那小丫頭呢?」

「娘娘……」楚氏撐不住傷疼,泣不成聲,「娘娘看看,那小丫頭才十三歲,倒臣妾近前服侍又沒有幾日,臣妾如何敢將這樣的大事說與她聽!」

這話倒也有道理。

玉妃凝神半晌,不再問她,起身往外走去。途經她身側時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少使傷得這樣重,那小丫頭隻怕伺候不好你,本宮就先帶走了,一會兒讓尚儀局給你送個得力的來。」

語畢她已邁出房門,楚氏癱軟在春凳上,說不出一個字。

漪蘭閣,院中蟬鳴與泉水泠泠聲響交映,倒襯得房中更為靜謐。這份靜謐一直持續到傍晚,天色漸黑後,蟬鳴逐漸歇了一些,為泉聲猶在。徐思婉側坐在茶榻上讀書,忽見餘光中人影一晃,抬眸看去,是唐榆進了屋來。

她看著他,他見隻有花晨在房裡,便直接上前道:「娘子妙算,玉妃白日裡果然去了雲水閣。張慶沒敢跟得太近,隻看到他們留了不到一刻就出來了,還帶走了楚氏身邊的櫻桃。」

「帶走了櫻桃?」徐思婉手中的書一闔,「然後呢?」

「然後……」唐榆垂眸,「尚儀局先為楚氏指了個新的宮女去,櫻桃被玉妃扣在青瑤殿大半日,片刻前才送出來。聽聞遍體鱗傷,直接送去浣衣局了。」

打得遍體鱗傷再送去浣衣局,玉妃沒給這丫頭留活路。

徐思婉沉吟片刻,再度看向他:「我記得你上回說,這丫頭與寧兒是舊識?」

「是。」唐榆點頭,「好似也不算多熟,但確是認識。所以寧兒當時才上前與她搭了話,不然小哲子直接就將她趕走了。」

「好。」徐思婉頷首,「那你叫寧兒來,就說我有事讓她辦。」

「諾。」唐榆一揖,就退出了臥房。很快就帶了寧兒回來,寧兒見過禮,徐思婉銜著笑將她拉到身前:「你還記得櫻桃麼?」

寧兒眼眸清亮地點頭:「記得,是楚少使身邊那個妹妹,前幾日剛來過。」

「對。」徐思婉莞爾,「她剛被打發到了浣衣局,我想你與她相熟,想讓你帶她過來。若旁人問你為何帶她走,你知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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