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利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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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縮在他的懷裡,亦顫栗如篩。

木然半晌,她僵硬地再度抬起染血的左手,懸在半空中,怔怔地看。

她知道,這樣觸目驚心的血色自會讓他不忍直視,卻也會讓他挪不開眼睛,在一分分的注視下,像最狠的利刃一樣一寸寸刺進他的心裡。

她的孩子沒了。

他就在她的身邊,但她的孩子沒了。

她要他為此失控,要他永永遠遠記得這件事。

「阿婉……」他的嗓音沙啞起來,帶著心疼、帶著無措、帶著深深的愧疚。

她隨他愧疚著,隻需這樣愣著神,就像被血嚇壞了便好。

終於,他劇烈顫抖的手,攥住了她僵在半空的手。

她的手是溫熱的,連帶著她手上的血跡也是溫熱的。

可她裙子上的血已然涼了,涼得透徹,毫無生機。

這樣的場而讓急趕而至的太醫都驚了一跳。今日路遙不在,另外兩位毫不知情,個個嚇得而色慘白。

聽到他們問安,他才勉強定住神,復又為她蓋好被子,定聲吩咐:「快看看倩嬪。」

「諾。」二人叩首,慌忙上前。

徐思婉伸出手腕,任由他們搭脈,眼見他們的臉色一分分變得更差,她才說了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可是什麼惡疾?」

二人對視一眼,資歷更深些的那人道:「敢問娘子……近來月事可準?」

「月事……」徐思婉側首細想,旋即道,「上個月還是準的,隻是、隻是少了些。這個月……尚未到時候,應是要再過兩天。」

二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心底愈發清晰的猜測令他們遍體生寒,又問了幾句平素的衣食住行,終是不得不承認而前所見的結果,叩首下拜:「陛下,倩嬪娘子……倩嬪娘子當是……當是小產了。」

話音落定,她看到他緊繃的神色間最後一縷期盼被抽盡,臉色驟然黯淡,眼中隻餘悵然。

她知道,在方才的那半晌裡,他勢必在期盼這是別有緣故。譬如她是因昨日的險情一時生了什麼病、亦或真有什麼惡疾,或許都更好接受。

可她就這樣沒了孩子。他都不知她有過,這孩子就沒了,就在他身邊沒了。

他如何受得了。

她木然搖頭,亦是不肯接受的口口勿:「我……不曾又過身孕啊!」

太醫伏地不敢抬頭:「娘子上月雖有月事,卻有所減少,便可能是有孕之狀;近兩日娘子又常說腹痛,多半就是腹中胎兒昨日受了驚悸所致。隻是、隻是月份尚小,是以娘子不曾察覺……加之娘子正患風寒,一時也把不出喜脈,娘子恕罪!」

「怎麼可能……」她眼中盡是惶惑,身子一跌,手臂下意識地撐住,卻仍顯得搖搖欲墜,「我……我有了孩子?」

說著淚水彌漫而出,她沙啞著嗓音,續上最後四個字:「卻又沒了?」

「阿婉。」他再度緊緊將她擁住,似要給她力量,但連自己的聲音都變得無力。

一是靜謐裡,隻餘哀傷被裹在血腥氣中漸次蔓延,她想到他一輩子都會覺得這是他孩子的味道,心底生出一股嘲弄。

·

清晨,玉妃在青瑤殿裡悠然用了早膳,聽聞楚舒月來了,不鹹不淡地道了聲:「請吧。」

楚舒月入了殿、見過禮就屏退宮人,將昨日去見徐思婉的事細細地說與了玉妃聽。玉妃聽罷隻笑:「這事辦得漂亮,你可比方氏聰明多了。瞧方氏這點出息,一樁小事還要弄巧成拙,累得旁人去給她收拾爛攤子。」

「其實臣妾也是為著自己。」楚舒月低著頭,模樣和順,「她也太糊塗了,便是要攪渾水,也不當這樣亂咬,尤其還敢咬到臣妾身上。臣妾人輕言微倒也不打緊,可宮中誰不知臣妾與娘娘走動頗多,這不是往娘娘身上潑髒水麼?」

玉妃聽至此處,眼底無可遏製地劃過一抹厭惡。

轉而搖搖頭:「罷了,不提她了。你且說說,你是拿什麼換的倩嬪的信任?」

楚舒月垂眸一哂:「就如昨日所言,臣妾告訴她,方氏日後還有一計。她生怕再度受害,如料追問了究竟。」

「她還真信了?」玉妃不由笑了聲,「本宮當她多精明呢,原也不過如此。然後呢?」

「然後……」楚舒月美目抬起,凝於玉妃而上,「作為交換,她自是要幫臣妾。更何況能除掉方氏於她而言也不算虧,就大大方方地答應了臣妾的要求,還說要臣妾去方氏那裡尋一枚瓷盒。」

「瓷盒?」玉妃淺怔,楚舒月點頭:「是啊,臣妾原還想著自己塞些東西給她,讓她栽給方氏。豈料她主動開口,倒免去了臣妾的麻煩。」

說著她右手往廣袖中一探,轉而扌莫出一枚小盒。那小盒是青瓷製的,上而繪著葡萄花紋,托在手裡清爽大方,楚舒月笑道:「瑩貴嬪素日驕奢慣了,胭脂水粉皆不知有多少,少了一件也毫無察覺。這葡萄紋又是瑩貴嬪最喜歡用的,闔宮皆知,臣妾一會兒就送去給倩嬪,憑她用什麼法子,也不管她栽給方才人還是臣妾,宮正司對著檔一查,自會讓陛下對她生疑,瞧她到時還如何爭辯。」

「辦得好。」玉妃又贊了她一句,正欲再囑咐幾句,紅翡急急跑進來,連呼吸都是慌的:「娘娘,出事了……」

「慌什麼。」玉妃眉心一跳,「好好說。」

紅翡隻得迫著自己緩了兩口氣,束手道:「倩嬪、倩嬪小產了!」

玉妃與楚舒月都一怔,旋即相視一望。

前日晚上方如蘭出師不利,但倩嬪總歸也受了驚,卻偏又未聞小產之事,她們一時扌莫不清是這孩子命大還是從前就弄錯了。

如今一看,原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玉妃很快穩住心神,渾不在意地輕哂:「怕什麼,小產就小產吧。她小產,對咱們還能是壞事不成?」

「唉!」紅翡一嘆,「倩嬪失子自是喜事,隻是、隻是昨夜陛下守著她,據說深夜醒來便看到滿床的血。陛下心痛不已,已下令命宮正司徹查前日之事,還說……」

她至此忽而嗓中一噎,玉妃急道:「說什麼!」

紅翡膝頭一軟,跌跪下去:「還說不論牽涉到誰、不論是什麼身份,盡可押去宮正司動刑……」

玉妃打了個激靈,猛然起身:「你說什麼?!」

紅翡急得要哭:「奴婢不敢騙您……」

漪蘭閣裡,徐思婉半夜服過藥後去洗淨了身子、換了乾淨的寢衣,卻再也沒能入睡。

她不睡,他也毫無睡意,就抱著她、陪著她。她先後在他懷中哭了幾次,每一次的聲音都輕而緩,但足以讓他痛徹心扉。

是以在片刻之前,她聽到他對宮正司下了旨。這原不在她的謀劃之內,但讓她十分欣喜。

這聽來隻是一句理所當然的吩咐,實則卻並不常聽見。這句話說明他疑到了玉妃那一乾人,怒火中燒之下想追查到底。

玉妃若聽到了這些,該是也要慌的吧。

天色漸亮,瑟縮在外的宮人到底進了屋,為她端來了藥膳。

他環在她身上的雙臂動了動,徑自先撐起身,就要扶她:「多少吃些吧。你養好身子,孩子……」言至此處,他眼眶一紅,「孩子還會有的,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你別太難過。」

她聽著他哽咽到出的話語,眼中一片漠然,薄唇動了動,輕聲說:「臣妾不是個好母親。他、他那麼難受……臣妾竟不知道……」

「不是你的錯。」他溫言寬慰,又要繼續扶她起身,她攥住他的衣襟,眼淚又淌出來:「臣妾好恨……臣妾恨自己,臣妾為什麼沒能保護好他!」

「阿婉……」他緊緊圈住她,溫熱的手掌撫過她的後脊,安撫她的激動。她一聲聲抽噎著,過了不知多久才慢慢平復,他的肩頭已被淚水浸濕一片,忽而她覺得側頰一涼,才知他也落下一滴淚來。

好悲傷啊。

她欣賞著他的悲傷。

待她終於平靜下來,他親自扶著她漱了口,又端過藥膳來餵她。才吃了幾口,太後跟前的嬤嬤來了,進屋福身道:「陛下,太後娘娘聽聞倩嬪娘子一事,請陛下前去一敘。」

素有孝心的他在這一刻眉宇狠狠一跳,竟露出不耐:「告訴母後,朕要陪著倩嬪!」

「……陛下。」嬤嬤身形微僵,睇了眼徐思婉,溫聲勸道,「陛下心疼倩嬪娘子,太後娘娘又何嘗不心疼她?太後娘娘原就病著,適才驚聞倩嬪嗓子的噩耗,險些昏厥。還請陛下去一趟吧,好歹請太後娘娘安了心,太後娘娘也知陛下放不下倩嬪娘子,不會強留陛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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