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迷霧(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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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婉與她並不算相熟,但也不曾交惡。但知這位顧才人素來木訥一些,平日也不大過問旁人的事,見她忽而說出這話,徐思婉不由一怔,繼而環顧四周,才發現席間果然沒有錦寶林的身影。

顧才人自顧自一嘆:「聽聞錦寶林近來的日子不好過,唉……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反倒受的委屈更多了。」

徐思婉眸光微凝:「才人也聽說了?」

「隻怕已無人不知了。」顧才人苦笑,「妙思宮的陸充衣是臣妾的遠房表親,臣妾前幾天去妙思宮走動,恰好碰見了錦寶林,躲在院子裡哭呢。臣妾寬解了她幾句,隻是眼瞧著也沒什麼用。唉,孕中多思,總歸不是好事。」

徐思婉一時沉默不言。

她倒不覺得顧才人與她說這些是有什麼別的意圖,因為後宮長日無聊,碰上宮宴既坐在一起,總要說說話的。這樣事不關己、不疼不癢的話題最適合拿來閒聊。

隻是,她禁不住地想起自己那日遇到錦寶林的事情。

徐思婉忖度著分寸,淺嘗了口盞中的魚羹,意有所指道:「我前些日子也遇到錦寶林在宮道上哭,她懷著身孕,實不該處處這樣動氣。」

這話原是有意提醒顧才人,告訴她錦寶林這樣時時躲在暗處哭、卻又總能被人碰見,隻怕別有緣故。然顧才人不曾多想,復又一嘆,隻說:「是啊。可難處就在那裡,她又如何能輕易釋懷?臣妾也隻得囑咐陸充衣平日裡多去看看她……」

說話間她四下一掃,忽而又注意到:「咦?今兒個連她也沒來,這就怪了。」

徐思婉聞言瞧了一眼,果真如此。妙思宮也就住了三位嬪妃,眼下竟隻有楚美人在。

顧才人心裡不安,皺眉沉吟了會兒,自顧道:「一會兒散了席,臣妾得去看看她。」

徐思婉即道:「同去吧。」

顧才人一怔:「什麼?」她打量著徐思婉,心下知曉徐思婉與陸氏從前從無走動,覺得怪異。

徐思婉銜笑抿酒,紅唇勾出美艷的弧度:「顧才人自去看陸充衣便是。我近來與錦寶林有些走動,就去看看她。」

「原是如此……」顧才人這才了然,轉念一想,不忘提醒徐思婉,「婉儀還是謹慎些,錦寶林到底有著身孕,聽說還……」她掃了眼不遠處,壓下羽睫,放輕聲音,「聽說還與玉妃走動不少。婉儀仔細在她宮裡出了事,說不清楚。」

「多謝才人好意。」徐思婉頷首為謝,朱唇又抿了口甜酒,心下隻想:出事才好。

若真出事,左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家各憑本事,看誰技高一籌。眼下這樣誰都按兵不動才是最煩人的,就像一把刀子懸在空中,既不知它要落向誰,也不知它何時落下,隻得一味等著,白白惹人心煩。

酒過三巡,玉妃上前,坐到了天子身側。見了這般情景,嬪妃們自不會去觸其鋒芒,各自安然坐著。

徐思婉蘊著笑,狀似專注地欣賞殿中歌舞,隻做全未察覺主位上不住投來的目光。

她原就費心扌莫索過男人喜歡怎樣的女人,入宮這些時日,更已將他的喜惡扌莫索得透徹。今日這般,她知他會看得入迷,但偏不要理他,才能讓他百爪撓心。

如此一來,玉妃坐在身邊侍奉又有什麼用呢?

徐思婉心生邪意,自顧笑著,悠閒吃菜。

今日十五,又是中秋,他是必要宿在長秋宮的,就讓他想著她吧。

近來她奉皇後之命去紫宸殿去得勤了些,侍寢的時候也不少,他嘗鮮嘗得盡興了,大概就要習以為常了。

他想得美。

這種看得見吃不著的苦她還是會時時餵給他一口的,不讓他翻來覆去地念著她想著她,日後的路她怎麼走?

是以直至宮宴散席,徐思婉都沒單獨與皇帝說一句話。散席時她又是告退最快的一個,禮罷間見他欲言又止,她恰好抬眸,迎著他的目光給了他溫婉一笑。

那笑容裡情意綿長,就好像她也很想他,今日隻是礙於禮數不好上前說話。接著她就告了退,婀娜的身姿先轉過去,盈盈笑意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伴著月華,留下無盡的眷戀。

走出長秋宮的宮門,她便去尋顧才人同行。偏巧遇著方如蘭,那張嘴一如既往地討人嫌,見著徐思婉就刻意提高了音量,出言譏誚:「瞧著婉儀這身打扮,臣妾還道婉儀說什麼也得在陛下麵前露個臉呢。誰知竟一句話都沒說上,嘖嘖……若是臣妾,可真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徐思婉挑眉,抬手擋住意欲爭辯的思嫣,好笑地掃了方如蘭一眼:「怎麼,方才人適才與陛下說上話了?」

方如蘭麵色一白,美眸瞟向別處,避而不答。

徐思婉掩唇而笑:「夜色漸深,才人去找地縫小心別摔著。」

言畢她就與顧才人和思嫣一起揚長而去,走出一段,思嫣惱道:「她自己都有近兩個月都沒見過聖顏了,倒還有臉來嘲姐姐,也不照照鏡子。」

「還真生氣了?」徐思婉乜她一眼,搖頭,「她也就嘴巴有幾分厲害,隻當養個八哥聽個樂,挺好的。」

「姐姐倒什麼都想得開。」徐思嫣嘴角輕扯,無意間掃見顧才人垂首沉默的模樣,視線一定,「才人姐姐有心事?」

「……沒有。」顧才人搖搖頭,乾笑,「我隻是想到妃嬪有孕時最易出事,心裡怵得慌。隻怕陸充衣與錦寶林間有什麼不妥。」

「不會的。」徐思婉握住她的手,「若有不妥便事關皇嗣,豈會拖到你我去發覺異樣?早便要稟奏陛下了。」

「也是……」顧才人麵上的擔憂淡去幾分,舒了口氣,復又與她們繼續前行。

復行約莫一刻,三人一道進了妙思宮的宮門。妙思宮裡沒有主位,楚美人住在東側的院落裡,錦寶林與顧才人那位遠房表親陸充衣都在西麵。

到了錦寶林院門口,顧才人原要告退,徑自去陸充衣那邊,定睛卻見陸充衣從院子裡迎出來,神情不大自在:「婉儀娘子,表姐……」

「出什麼事了?」顧才人扶住她,陸充衣遲疑著看向徐思婉,顧才人忙道,「不妨事,婉儀與錦寶林也算相熟了,你有話便說吧。」

「諾……」陸氏低低應聲,咬了咬唇,直言道,「錦寶林打從晌午就不大舒服,有些低燒。原還想去宮宴,可傍晚時燒得厲害了,隻得歇下。早些時候玉妃娘娘囑咐楚美人照應她,可楚美人嫉妒她有孕,說話總不大客氣,錦寶林有些怕她,就央我在這裡守著,著人私下請了太醫……」

「這事你也敢應?!」顧才人大驚失色,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顧不得有外人在,咬著牙低斥,「倘使皇嗣有什麼閃失,你如何擔待得起?」

「我知道,可我不忍心……」陸充衣低著頭,「姐姐平日不大見楚美人,大抵隻記得她溫婉的樣子。可在錦寶林麵前,她不是那樣的,我實在看不過眼……」

二人一個解釋一個斥責,一時間惹出幾分聒噪。徐思婉視這份聒噪為無物,目光遙遙投向院中的窗戶,自顧自地思索究竟。

她防心頗盛,從初見錦寶林起,心底就沒多少信任。可眼下不見她有什麼動作,卻又見顧才人與陸充衣這樣在宮中平平無奇的妃嬪牽扯進來,她反倒愈發的扌莫不清了。

就好像眼前結了一片稠白的迷霧,隨著秋日漸深,變得愈發濃重。她走在迷霧裡,哪怕自詡是獵人,也變得愈發提心吊膽,既饒有興味地想尋得獵物一擊致命,又要提防迷霧裡突然竄出一頭獅子,咬斷她的喉嚨。

於是躊躇半晌,徐思婉姑且打消了進屋去的念頭。

她是有意招惹事端,可房中之人不僅有孕,今日還正好身子不爽,她大可不必此時涉險進去。

「既然錦寶林身子不爽,我就先回了,明日再來探望。」她啟唇輕言。

顧才人止了指責陸充衣的話,立時點頭:「我也不進去了……改日再來吧。」

話音剛落,忽見一人從房中走出來,開門的聲音極輕,回身關門的動作也同樣小心。借著皎潔月色與屋中透出來的燈火,徐思婉看出他身上是太醫的裝束,還背著藥箱,腳步不由停了一停。

陸充衣順著她的目光回頭,神色不由一緊:「錢太醫,如何了?」

太醫駐足,擦了把汗:「寶林娘子別無大礙,隻是這燒還是盡快退了的好。臣回太醫院去抓些藥,一會兒就回來,今晚臣會守在這裡。」

陸充衣欣然,忙是一福:「辛苦大人了。」

「不必客氣,醫者父母心,都是應當的。」錢太醫銜笑拱手,轉而又朝徐思婉與顧才人一揖,就顧不上多說其他,匆匆告退。

「這太醫倒是盡心。」顧才人凝視他趕路的背影,幽幽慨嘆。

陸充衣點點頭:「是,據說是錦寶林的同鄉,知根知底,用著放心。不然錦寶林憂心的事還要更多,就更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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