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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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長公主私產無數,宅邸精巧獨到之處不輸行宮,這一處號稱清塢,皇帝偶爾也來這裡打獵。

長公主知曉天子心意,特在尊位之側又設皇後席位,請楊徽音跪坐,宗室知道皇帝身畔隨著的女子是未來皇後,也未曾質疑,反倒偶爾恭維,向皇後敬一杯素酒。

從寺廟出來之後,臣子們大多可以吃葷,皇帝雖然不沾,但酒還是賞臉喝一點的,他親手將銀杯遞給楊徽音,沾了沾唇,笑道:「倒是不烈,娘娘嘗一點,不妨事的。」

楊徽音還是第一回聽皇帝在外麵這樣稱呼自己,還沒飲酒,頰邊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羞,低低喚了一聲:「聖人,人前別這樣不正經。」

金光寺裡的點點傷懷已經被歡聲笑語沖淡,她沒有必要為那些未曾發生的事情煩惱。

聖上卻悄聲調笑:「他們敬酒,大抵也想瞧瞧瑟瑟是否已經懷了朕的骨肉。」

若是懷珠,飲食上自然分外注意,然而她卻飲茶喝酒,聖人案前的肉與菜並不見諸多忌口。

楊徽莞爾,接過酒杯淺酌,不知是為酒,還是為他,雙頰皎皎,卻漸生晶瑩的粉,側歪頭去看他,一本正經道:「有了也喝,聖人的骨肉大約也饞酒了。」

聖上不動聲色,握了握她的手,隻覺纖纖生涼,他夾了一片炙肉給她,道:「你又不信這些,吃一點酒,嘗嘗朝陽莊子裡的手藝也好。」

她側頭去看男席,隨國公低著頭用膳,大約有些羞慚,但又要裝作無事發生,哪有女婿當著泰山的麵和女兒溫存調笑的,但皇帝婚前就敢,那他也隻能聽之任之,總不能出來第一個反對。

不過卻不見懷懿,她又去瞧長公主身側,亦沒有,雖然這樣皇家的宴席不該一個小孩子出席,但她不放心,還是遣皖月過去問了一句,隨國公府的小郎君被帶到哪裡去了。

朝陽長公主手裡擎了酒盞過來賠罪,給皇後推薦了鹿脯與炙鴿肉,又親斟了一盞解膩的菊花茶,輕聲道:「伯禱路上中了暑氣,阿冕把他安置到後麵,娘娘寬心,會有人給他另外置備清淡飯菜的。」

小孩子嬌弱,中暑沒什麼稀奇,楊徽音嘆息:「他真不頂用,明明是最愛吃香辛炙肉,偶爾還去偷我阿爺的酒,今天好容易一飽口福,還沒這福氣了。」

聖上距離她姑嫂二人極近,舉杯與臣工閒聊,聽得到兩人正在說些什麼,不覺失笑。

朝政上皇帝更信任旁姓外人,齊王他們隻能在宗正寺或者不大要緊的職務上領個閒差,齊王年歲最長,雖然為中宗最小的兄弟,然而他能從歷代君王的手底活下來,不靠權謀,全靠那份不正經的豁達。

每每宴飲,也是一個樂子,隻有一項,風流卻又懼內,為宗室所取笑。

他正有意起身舞蹈,見皇帝忽然笑,笑沒什麼,聖上後麵卻又忍住了,他就有些傷心:「聖上嫌臣年長,不如舞姬曼麗多情耶?」

梁王是中宗侄孫,論輩最小,坐在他身側默默提醒道:「叔祖父,您頸邊有傷,還是算了。」

衡陽郡王雖年輕且血脈漸遠,然而勝在輩分,並不懼齊王,他笑道:「阿兄又被王妃抓傷了,不知道是到哪風流快活。」

齊王今日穿的是立領的窄袖,憤憤起身,惱羞成怒道:「這是被貓抓的,你們怎麼能在聖人麵前造我的謠?」

而後就說出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名士風流如何能稱得上風流」的話來,衡陽郡王略有些不服氣,就逐漸拌嘴來揭他的短。

「好了皇叔,」聖上正色,不欲宴會鬧起來,安撫齊王道:「朕沒笑。」

齊王被他安撫,尚且不如沒有,傷心道:「臣這等年紀,偶爾想上場一回也很不容易。」

朝陽長公主身為東道主,在一旁道:「叔祖父還是歇一歇,叫他們幾個年輕的來跳就好了,都是陛下親近的人,跳舞助興怕什麼!」

楊徽音很少親身參與到內廷的宴會來,原來宗室與臣子酒酣之際也會起舞,悄悄問聖上:「陛下舞過沒有?」

聖上點了點頭:「宴會盡興,自然要跳,原先太後宴飲,朕偶爾做胡旋舞,上皇彈琵琶。」

她心癢癢,慫恿道:「天子不上場?」

他卻拒絕:「朕自二十歲後便不再有興致了。」

楊徽音略微有些失望,但這本為玩樂,她也不相強迫,便問:「聖人方才在笑什麼?」

皇帝的目力或許能瞧見那痕跡,卻未必會笑。

「沒什麼,朕在笑一對冤家。」聖上側頭笑道:「朝陽大概又有桃花債了。」

楊徽音想了想,她方才不曾注意,現下聖上說了,便悄悄觀察了一圈皇帝所帶來的臣子,並無與朝陽長公主目送秋波者,好奇道:「是誰?」

「或許是朕想錯了,」聖上與她飲酒,笑道:「管他們呢,還是將眼前人看顧好為宜。」

果子酒裡大約加了甜甜的花蜜,楊徽音喝著也不覺澀與酸,倒像是有一點令人微醺的葡萄汁,她很喜歡喝這種酒,一杯接一杯,不覺就有些醉。

她目中含情,流光波轉,扯他衣袖道:「郎君,我有些累了,要不要回宮去?」

「瑟瑟便是這樣想要嗎?」

聖上瞧她混沌,故意誤解,輕聲調笑了一句,然而嶽父在側,卻不好將人抱起,隻解釋道:「今夜在清塢過夜好了,山野的樂趣,瑟瑟大概不知。」

楊徽音已經有些不清明,但她也知道遭受了調侃,緩慢遲鈍道,「聖人,不許調戲我。」

聖上麵上擔憂,去撫她微亂鬢發,然而案桌下卻勾了她纖纖月要肢,輕聲道:「瑟瑟這樣好欺負,便是要輕薄你。」

她氣結,但現在腦子裡已經煮開了一爐粥,完全不曉得說什麼才能拿捏住聖上,隻慢吞吞道:「你再這樣說,我就不回宮和你好了。」

「藥是一直有的,」他微微一笑:「便是在外麵,瑟瑟不也很喜歡嗎?」

她掙紮起身,不滿抱怨道:「郎君怎麼這樣……」

皇後的坐席就在聖上之側,她一起身,下麵的臣子自覺也跟著起身,觀望上麵到底是何情狀。

「皇嫂可是醉了,我讓侍女送她回去罷,」朝陽長公主不時留心著主位上的情況,見聖上攜楊徽音起身,連忙也過去問詢,隨後卻遲疑道:「不過聖人的意思,娘娘是安排在……」

皇帝來往此處不算少,朝陽預留給皇帝的屋子一直沒有變過,但是楊徽音要不要同他住在一處……還是要看聖上的意思。

「就在朕原先的院落即可,」聖上掃視了周圍因他們幾人起身而站立的臣下,同朝陽長公主道:「若是有願意留宿的便遠遠安置,若是宗親們有倦歸意,朕寫份手詔,送他們回長安。」

君主所住的院落與招待外客的地方尚有許多距離,帝後要做些什麼外人也瞧不見。

朝陽長公主聽聖上額外囑咐,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會意道:「聖人若是無事,不妨與娘娘在此間小住兩日,也是做妹妹的榮幸。」

「這是自然,她很少在外麵留宿,也該有兩日清閒遊玩,」聖上應允下來,半攬了懷中女郎,支撐她不要出醜,笑著對一眾臣子道:「皇後有些醉了,卿等自便,且自相娛。」

聖上起身,宴會卻並未停止,朝陽長公主繼承了太上皇的酒量,天子離去,眾人反而更隨意些。

楊文遠見皇後醺然,下意識有些擔心,然而想一想,又覺擔心的那些事情大約已經發生,他的女兒自己尚且不覺得有什麼,他擔心也是多餘,眼不見心不煩,索性裝作沒看見,繼續飲酒吃肉。

最後被人又哄又激,居然也上去跳了一支舞,怎麼回隨國公府的都不知道。

朝陽長公主設的宴席是露天,等確定旁人聽不見後,聖上將攙扶改作橫抱,半點也不聽她的抱怨。

楊徽音揪著他的衣襟,不滿嘟囔,然而跟隨皇帝的內侍卻不敢說什麼,裝聾作啞地跟在後麵,一言不發。

聖上早已經輕車熟路,不需要侍女提燈引領,一口氣將人抱到自己素日居住的院落,吩咐侍女兌一些溫水來沐浴。

朝陽長公主也是個講究享受的姑娘,此處專門供給天子,自然規格比她自用的還要好些。

這裡還有一處挖掘連通活水的小池,但聖上不欲過多麻煩,隻讓人取了浴桶,又讓人去討要了朝陽長公主未穿過的新衣來。

聖上見她醉得厲害,教侍女們將她按住寬衣沐浴,轉過身去無奈道:「瑟瑟,真該叫你練一練酒量。」

她眨眨眼:「不用呀,我沒有醉,還可以再喝一點。」

皖月和曲蓮竹苓等人見聖上竟然不肯退到屋外,隻是轉身躲避,不覺也有些無奈,到底給皇後留了幾件遮蔽的衣衫,扶她入水。

聖上正要叫人去膳房要一碗解酒的湯,聞言卻微笑,輕聲道:「果然是醉了,想來明晨醒來什麼也記不得。」

何有為正要寬慰幾句,卻聽聖上輕飄飄道:「那就叫膳房在醒酒湯裡加一點苦汁,越苦越醒神越好。」

聖上這話說完,楊徽音依舊沒有什麼反應,手卻掬了兌過純花露的水在玩,何有為應了一聲是,隨後招了招手,示意人下去。

楊徽音見屋內原本聚了滿滿當當的人,忽然就隻剩下她和聖上,覺得像是變戲法一樣,她見聖上過來拿水瓢一點點往她衣衫上淋水,稍微覺得有些不舒服,在水裡自褪了衣衫,交付給郎君。

「我又不是鳧水,為什麼還要穿這些?」

那浸滿花香的小衣被女郎隨意地摔在他懷中,仿佛是什麼灼人的物件,聖上忍耐片刻,主動取下放在一邊。

她尚且不足,覺得好玩,又掬水去潑他,咯咯地笑。

聖上沒有照料過小孩子沐浴,但大概天底下所有的家長對待一個愛玩水的孩子沐浴不肯消停都是一樣頭疼,於是隻是給她塗抹一些澡豆,不好碰觸的地方就遞給她自己塗抹,他在一旁盯著,省得她聞著香氣,想嘗一嘗味道。

又過了一刻,門外篤篤,是內侍進來送醒酒湯——聖上吩咐要苦些,膳房也就酌情添加了一些食材,當然也不敢太過分。

聖上瞧著她趴在木桶邊,雖然被撩撥得有些耐不得,但還是先讓人將醒酒湯放下,淺淺嘗了一口,還好,也不是難以接受的苦。

「聖人……」她忽然不玩水了,靜靜觀察了一會兒,好奇郎君在吃什麼好吃的:「我也想嘗嘗,快給我吃嘛!」

「瑟瑟方才沒有填飽肚子?」聖上笑道:「朕記得你也吃了不少。」

「可是瑟瑟現在又餓了,」她扌莫了扌莫自己的肚子,輕聲道:「好喝嗎,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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