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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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敢有什麼見解感悟,難道還能為此洋洋灑灑寫一千字奏疏,不許天子立中宮?

又不是失心瘋,活膩味了。

「臣難道不該如此作想?」楊文遠自然注意到了那看著有些不符合君王體麵的珠串,但他還是垂下頭,恭賀道:「不知道是哪家千金,得聖人垂愛?」

聖上要立皇後,說明近來或者以後很有一段歡愉時光,那做臣子的也能鬆口氣,僅此而已。

但低頭之時,他忽然又疑惑,那似乎是女郎喜愛款式的珠串似乎在誰的身上見過。

聖上定定地看向他,驀然一笑:「她不許朕同人說,說了要生氣。」

楊文遠想這便奇了,天下居然還有這等女郎,不許聖上主動廣而告之,確實是罕見。

但天子內帷,卻不是他可以相問的,楊文遠見聖人那串晃人眼的手串,終於將疑問出口:「想來這珠串也是娘娘贈的了。」

皇帝要是戴佛珠、翡翠一類,他倒不會驚訝,但是這種款式,應該是符合年輕女郎的口味才對,消暑清涼,又能襯托肌膚晶瑩白皙。

聖上神色略柔和了些,楊文遠也是經歷過男女之事的,很曉得這是提起心上人慣有的動容,大約也覺得他的諂媚很識相,令人舒心。

「楊卿好眼力,不過卻猜錯了,」聖上今日頗有交談的興致:「是她遺落在朕這裡,忘記戴走了。」

楊文遠明了,即便尊貴如天子,對於佩戴自己心愛女郎之物,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而且聖上隨了鄭太後的好容色,戴著也不突兀。

「朕記得之前似乎有說過要見你的兒子,是叫什麼……」

聖上努力回憶了片刻,忽而記起:「伯禱。」

楊文遠還記得這事,但後麵皇帝從未重提,以為聖上有可能是那日心情好,隨口一說,並未真盼望天子兌現承諾。

「聖人過目不忘,是犬子之幸,」他低聲應和,心中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安,聖上這話轉得太快,他有些接不上思路:「不過犬子年幼,尚在家學,恐聒噪太過,擾了聖人清淨。」

皇帝對此竟是不以為意:「朕既然說過要見,總不能失信於人。」

「橫豎楊卿今日午後無事,也要回府共聚天倫,朝陽設宴邀朕同去,不妨順路到學中一觀。」聖上的溫和情態中忽然露出一分威壓:「楊卿不會覺得朕登門,太唐突了罷?」

天子客氣,卻不過隻是換了一種方式的知會,楊文遠想起皇帝上一次的登門還是在數年前,但記憶尤深,心下一凜,低低應了:「豈敢,那是臣下的福氣。」

上一次之後,不過數月,隨國公府便改換了喪事的素,這一回登門是禍是福,他完全不敢細想。

左不過雷霆雨露,皆為君恩。

……

楊氏的宗學,離著隨國公府很有一段距離——主要是弘農楊氏一門蘭薰桂馥,主乾旁枝眾多,倒也不止隨國公府一家,就取了這樣一個折中的辦法。

授課的西席是族中的楊文廷,中過中宗末年的進士,卻有感於君王無道嗜殺,並無做官的誌向,出身於鍾鳴鼎食之家,不愁溫飽,索性大隱隱於市,教書解悶。

他識得族弟楊文遠,隻是兩人並不算太親近,以為他是難得慈父之心,和好友一路閒談,來接兒子下學,正講得興起,隻對窗外站立兩人點頭示意,並無停頓的意思。

但楊文遠卻不見得識趣,他鐵青著臉推門,卻不入,沉聲道:「嶼闊,有人尋你。」

嶼闊,是楊文廷的字,楊文遠不該這樣喚,似乎隱含別意。

這便是要他出去,楊文廷納罕,卻也知或許有什麼天大的事情,便依從了,吩咐孩子們溫書,自己還慢條斯理飲了一口已經放涼的茶,才和他出去。

他一向是個從容淡定的人,不理解隨國公為何麵色愈發難看,走到外麵,正逢上與隨國公一並前來的友人。

這位郎君風神軒舉,縱衣著清素,亦頗見氣度,他笑吟吟問楊文遠道:「這便是令郎的先生?」

楊文遠恭敬答是,卻在身後點了一下楊文廷,提點道:「三哥,這位便是當今聖上。」

楊文廷雖如身在夢中一般吃驚,卻轉瞬明白皇帝白龍魚服,未必情願他三跪九叩,鬧出好大的聲響,於是斂衽,行叉手禮:「未知聖人駕臨,草民有失遠迎。」

聖上果然不見怪罪,笑意淺淺,「出來走走,也見一見卿家子弟,不知隨國公家的郎君,可有什麼進益?」

皇帝視察太學時的雷霆已經傳入不少人的耳朵,眼前的和善著實令楊文廷不解,但他也不必解,隻低聲恭謹答道:「舍弟五郎,性敏慧,聞武則喜,習先賢之道卻稍顯不足。」

楊文遠本來很盼著這個族兄說兩句誇獎話,後來轉念一想,聖人大概會將楊懷懿單獨喚出來,還是絕了這份欺君的心思,應和道,「懷懿讀書,確實遜色於他親姊。」

身為郎君總有無限可能,老隨國公就是如此喜武,文上見弱,因此楊文遠雖然有些不喜,但也未刻意約束過,聖上心底大致是有成算的,便吩咐道:「將他喚出來,朕見一見。」

楊文廷本想說外麵天氣實在是不適合聖駕長久逗留,但皇帝麵色淡淡,未見不適,他隻應是。

楊懷懿被先生喚出來,他今年其實才不過六七歲的年紀,日後為官做宰的資質難以瞧得出來,但男孩子的調皮卻是能從眼中分辨出來的。

聖上笑著搖了搖頭,和他姐姐小時候完全是兩種脾性,瑟瑟除了被養得有些嬌氣,其實是最乖巧、且依順他的——當然如果她不乖巧,他也不會生氣,反倒很喜歡那樣的活潑。

楊文遠講明,令他見禮,楊懷懿恭敬之後,聖上吩咐抬頭,他便很自然地仰視天顏,近乎驚艷地欣賞了一番,沒看見旁邊父親的神色。

聖上反而欣賞楊文廷的直言,評價道:「確實是個膽大的小子。」

且與他姐姐一脈相承,很重容色。

「阿爺說過,聖人要見我的,我還以為您不會來了,沒想到您真的來了!」

楊懷懿也喜歡好看的人,他忽然福至心靈,想起姐姐來,那個偶爾見一麵,很令他害怕,又親近的姐姐,她好像和小娘說,很喜歡聖上。

他對於出嫁是怎樣的概念尚且模糊,但那一日他說如果見到聖上,一定會告訴聖人,他的阿姐很美。

姐姐當時似乎是同意了的。

「聖人很好看,」他還不會那些復雜的形容,戳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或許是因為嬰兒肥嫩未褪,他笑起來時酒窩顯得格外深,也更討喜,詢問道:「您覺得伯禱好看麼?」

皇帝此來除卻赴妹妹的遊宴,也是想看一看未來妻弟的情況,自然主要是有敲打隨國公的意思,現在卻被逗笑了。

他想起瑟瑟幼時的可愛圓潤,藕節似的手臂,至今仍如水豆腐一樣的柔嫩麵頰,便沒辦法不喜愛這個孩子,點頭道:「很好看。」

楊懷懿很開心,阿爺和他耐心講過,皇帝是很厲害的人,被他誇贊當然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得意道:「伯禱有一個阿姐,比伯禱還好看,她好美,是伯禱見過最好看的人。」

楊文遠鬱卒,說是童言無忌,可這算是什麼事情,六歲的孩子給皇帝引薦美人,還是他的親姐姐,叫人傳出去,豈不令人笑話隨國公府庶子的家教?

「伯禱,聖人麵前,你在胡說些什麼?」

女兒議親初見明朗,哪裡能被弟弟敗壞名聲,楊文遠礙於皇帝在側,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心裡已經想了一千零一種把這混不吝的東西揍到嗷嗷叫的方法,躬身卻道:「是臣教子無方,幼子稚語,還請聖人網開一麵。」

聖上良久不語,他與楊文廷皆以為皇帝大抵不滿世家教育的疏忽,卻又不知道對一個小孩子從何計較的生氣與尷尬。

然而正當他們猜度,聖上卻解了腕間珠串,籠在了楊懷懿的手上。

那珠串瑟瑟戴著有許多空餘,楊懷懿便得兩繞。

他看著眼前這個未及月要部的初生牛犢,卻透過他看見了另一個容貌清秀且寡言文弱的男子。

這個男子生了一雙與她很像的眼,卻胎裡帶了不足,他一向很懂得在君主麵前的分寸,但也難得會有忤逆的時候,比如長跪在殿外,為了他的親姐姐哀求他。

「看來你們姐弟感情確實深厚,」聖上淡淡一笑,溫和勉勵道:「朕今日到此,身上並無旁物,便替你送這串珠玉給她好了。」

楊懷懿很是歡喜地行禮謝過,雖然說姐姐在宮裡讀書,用度似乎一直很奢華,但送他姐姐一樣貴重首飾,於他而言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聖人?」

皇帝賞賜是天恩,但楊文遠眼睜睜瞧著這一幕,卻險些咬了舌頭,他忽然想起那位存在於聖上口中的娘娘,實在是忍不住出聲。

心上人的貼身愛物,如何能隨手轉贈給其他女郎,除非……

聖上卻似是極親近地拍了幾下他的手,力道雖輕,然而每一下都如鼓槌,沉重地錘在他心頭,引發更大的猜測。

「朕省得。」

有些事情,還是心照不宣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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