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蘇醒(1 / 2)
雲霧斂到底是拗不過衛暘,黑著臉,氣憤又無奈地點了頭。
用那浮蘿魚給元曦解毒的事,就這麼決定下來。但藥畢竟還沒有真正製成,雲霧斂欲回華相寺繼續研究,畢竟魚還在寺裡頭。衛暘卻放心不下,連夜打發人上寺裡把魚取回來,讓雲霧斂就在東宮裡頭,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乾活,全太醫院都十二時辰聽候他差遣。
明麵上說,是為了許他一個更好、更方便的地方,實際上還不是信不過他,怕他帶著魚跑路?
這麼多年信任和好友情誼,終歸是餵了狗!
雲霧斂白眼翻得眼皮子都快抽筋,從銅雀台出來,嘴巴就沒閒下來過:「平日滿嘴的仁義道德,想不到關鍵時候,也是個重色輕友之徒!我當真是錯看你……唔唔……」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捂住嘴,直接拖了下去。
然他這人吧,麵上的確不怎麼著調,但做起事情來還是靠譜的。千秋節過後,他便一直在琢磨這魚的事兒,眼下又有太醫院幫忙,那些穿官袍的本事雖然沒他大,但好歹也是精通藥石的人,給他打下手也是綽綽有餘。
一群人強撐著兩眼,不眠不休接連著熬了幾個大夜,總算是在出事後的第三日,緊趕慢趕地把解藥給製了出來。
然這藥畢竟是新製的,以那浮蘿魚入藥也是世間頭一遭,時間又那麼緊張,藥丸也隻有一顆,他們都沒法找人先試藥,成效究竟如何?郡主的身子能否吃得消?服下之後會不會出現其他不適之狀?
沒有人敢打包票。
便是雲霧斂這麼個散漫慣了的人,將藥丸交給衛暘時,也沉凝著臉,語氣異常鄭重:「我已盡自己最大所能,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衛暘接過藥,卻是茫然了。
頭先藥還沒做成的時候,他早催晚催,盼著能快些拿到解藥。夜裡閉上眼,腦海裡也都是那條小紅魚,和那日小姑娘在他眼前吐血昏迷的景象。全是紅色,大片大片的紅色,鋪天蓋地,無聲無息地將他覆蓋住,攫了他的心脈,也斷了他的呼吸,直折磨得他到天明都不能安歇。
當初自己中鴆毒,他都不曾這般焦急過。
然眼下,藥做出來了,也送到了他手上,他反而退縮了,腦子裡嗡鳴不止,像是架起了無數風車。
良久,他才重新尋回自己的聲音,卻也喑啞得無法入耳:「你有幾成把握?」
雲霧斂唇線抿得筆直如刀切,半晌才道:「至多三成。」
衛暘身形猛烈一晃,托著藥丸的手下意識就要捏緊,將這誆騙人的玩意兒狠狠摔在地上。可指尖即將發力的一瞬,他又生生將力收住。
隻有三成,他又如何?
眼下,這已經是他全部的希望。
他是太子,是整個北頤說一不二的人,股掌之上,殺異己,定朝堂,手握天下無所不能,可真正到了生死麵前,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愁雲沉沉碾壓在皇城上空,帝京已經好幾天沒見過太陽了。
穹頂似都要支撐不住,擠壓出悶悶地轟隆聲。又是一道閃電,將渾濁的人世撕開一道慘白的口子,大雨順勢灌入。簷角很快支起水幕,白霧激盪,宛如萬軍壓境,整座皇宮都成了無根的浮萍,飄搖不定。
衛暘明明站在屋內,卻似立在大雨之中,像一條迷茫的喪家之犬,麵對殘酷的天道,隻能無助地咬牙,咬到牙根都滲出了血,也無力違抗。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喑啞無力地回盪在廣闊而沉悶的大殿之中:「伺候郡主服藥,倘若郡主不能醒過來,孤要你們所有人一起陪葬!」
雷霆震怒,自他入主東宮後也不是頭一遭,但似這般不講道理,三句話不對就要人性命,他甚少有過。
眾人聽得心驚肉跳,不敢多耽擱,忙點頭哈月要,各自忙活開。煎藥的煎藥,端熱水的端熱水,沉寂了幾日的銅雀台重又沸騰開。腳步聲四散來去,如潮汐一般。
小小床榻上的每一絲動靜,都能牽動整個皇城的心。
但好在,雲霧斂的看家本事是在的。元曦服下藥之後,好轉的跡象雖不明顯,但也的確有。原本斷斷續續的氣息穩定下來了不說,雙唇和十指上盤桓不出的烏紫,也有了消散的勢頭。雖還有嘴角溢血之狀,但流出來的都是毒,比憋在身體裡排不出來可好上太多。
衛暘不吃不喝守了她一整天。
起初她渾身冰涼,四肢也僵硬得不行,藥服下去也難在體內流通。衛暘不得不把人摟在懷裡,輕輕揉搓,給她取暖,幫她舒緩經脈。看著那逐漸消下去的烏血,他才終於稍稍鬆下一口氣。
賀延年在旁勸了許久,懇請他先吃點東西。
殿內殿外也跪了一圈人,苦苦哀求,嗓子都快冒煙兒。
衛暘卻始終坐在元曦的病榻邊,巋然不動。
元曦嘴角嘔出一點烏血,他便拿乾淨的巾櫛幫她擦,明明是個嗜潔如命的人,這會兒卻半點不矯情。榻上之人憔悴不堪,他亦是形銷骨立,短不過三日光景,他像老了三十歲。
最後還是鹿遊原和雲霧斂兩個人一塊聯手,將他從裡屋架出來,強硬地將飯菜擺到他麵前,他才勉強動了兩筷。
然就是在這當口,屋裡忽然起了驚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