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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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歲月長,流光仿佛都是靜止的。

沒有政務惱人,沒有俗事煩心,有大把閒暇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太後早年把青蔥歲月都奉獻給了江山社稷,而今總算能為自己而活,每日插花、製香、烹茶,好不愜意。

元曦進門的時候,她正坐在羅漢床上研磨香粉。

石臼「咚咚當當」,盪起細微粉末,叫落日餘暉一照,煥曼如煙霞。

太後坐在那片裊裊輕煙後,本就端肅的臉被襯得異常威嚴。雖卸下了鳳釵,眼底的精光依舊不減,讓人望而生畏。

元曦悄悄咽了咽喉嚨,頷首上前,停在栽絨毯邊緣屈膝肅禮,「草民元氏,給太後娘娘請安。」

搗香聲停了一瞬,短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一瞬,便又繼續不緊不慢地在屋子裡流淌。

時間也在這當當聲中倏忽而過。

太後始終沒叫起來,元曦就隻能一直保持著屈膝的姿勢,不敢亂動。時候一長,膝蓋難免酸澀,雙腿也微微打顫,幾乎站不住。

太後是在生她的氣,她知道。這也難怪,倘若欺騙她的人,是昔日的宿敵,老人家至多就生點氣,也不會怎樣。可若換成一直捧在手心裡疼愛的「孫女」,那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到底是自己有錯在先,若是受點皮肉之苦,就能讓老人家心裡的氣稍稍疏解,元曦也認了。

況且跟進天牢相比,這點罰也實在算不得什麼。

元曦咬著牙,都已經準備好在這兒罰站一晚上。

麵前人卻忽然開口了:「你倒是挺能忍的?」

元曦答:「太後娘娘說笑了,隻是行個禮而已,沒什麼能不能忍的。」

「哼,嘴倒是挺甜。」太後皺鼻冷嗤,停下碾香的手,抬眼斜睨她,「如若哀家要將你押入刑部天牢,你也覺得沒什麼?」

她是輕飄的聲口,因長年跟人周旋,說話總習慣把字音拖長。

沒刻意施加什麼威壓,可這股慵懶綿長的勁兒就已經足夠折磨人,像是數九寒天迎麵挨了一陣西北風,抓扌莫不著,卻凍進骨子裡。

元曦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害怕是自然的,可是不能說出來,隻越發埋下腦袋,畢恭畢敬地回:「您是太後,做什麼事自然都有您的道理,草民不敢有微詞。」

說完,她用力把眼一閉,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可宣判她死刑的話,卻遲遲沒落下。

隻一聲清脆的笑,似壓抑了許久一般,終於忍不住從太後口中泄露出來,「得了吧!哀家若是真把你送去天牢,你不鬧,有些人可有得鬧。哀家才過了幾天清閒日子,可是招惹不起喲。」

邊說,她邊伸出手,朝元曦招了招,「過來吧,到皇祖母身邊來。」

這轉變太過突然,元曦一下反應不過來,眨巴著眼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太後多麼聰明一個人,看她這懵懂的模樣,就立馬明白過來裡頭的微妙,笑啐了句:「這臭小子……又長出一口氣,同元曦解釋,「別奇怪啦,你在宮裡養病的這幾日,有人已經替你求過情了。這每天上山下山十來回的,沒得把哀家給煩死!」

元曦心尖一蹦,扭頭看向窗外。

日頭已沉入山底,霞光收勢,天空逐漸被墨色浸染。衛暘卻還站在樹下,一動不動。

也不知現在又是在看什麼。

明明早就已經知道結果,卻偏不告訴她,害她在一路擔驚受怕到現在,真是……

元曦貝齒暗咬,恨不能出去敲開他腦殼,看看裡頭是不是進了頤江水?可想起他這幾日的辛苦,她才竄起的那股怒氣,又「滋」地泄了。

怪道方才在馬車上那麼嗜睡,想來這幾天,他跟那麼多人精打擂台,也累壞了吧……

元曦小小地嘆了口氣,心裡不受控地湧起幾分心疼。

太後看在眼裡,搖頭笑了笑,像從前一樣招呼元曦到自己身邊坐下,「你這丫頭,哀家平日那麼疼你,才出了這麼點事,你就跟哀家疏遠了,也忒沒良心。還『草民元氏』……」

想到這個,她才消下去的火,又「蹭」地冒了上來,戳了下她額角,「虧你叫得出來,再有下回,哀家可真就要把人丟去天牢了!」

可戳完,她又心疼起來,忙將人摟回來,抬手給她揉,動作輕柔,一如當年。

元曦鼻子不由發酸。

雖說她早已做好了挨罰的準備,可到底,她心裡還是存了一絲期許,希望太後能原諒她。畢竟長到這麼大,除了小時候的嬤嬤之外,還從沒有人實心實意對她這般好。

這多天的委屈,也在這一句充滿煙火氣的「埋怨」中煙消雲散。

她想好好道聲謝,可一張嘴,眼淚就控製不住往下掉。

有一滴剛好落在太後手臂上。

她似被燙到一般,慌忙從懷裡抽巾帕。

過去多麼淡定的一個人,垂簾聽政時都不曾驚慌失措,眼下卻因太過慌亂,幾次都沒能成功把帕子抽出來,隻能拿手親自一點一點幫她擦淚,嘴上還不停柔聲細哄:「莫哭莫哭,祖母在這呢。」

燈火圈在兩人身上,雖無血緣關係,卻比親生祖孫還要親。

「你可是還在怪暘兒?」太後問。

元曦自然不敢說是,隻搖頭。

太後卻看穿出她的口是心非,笑了笑,握了她的手,邊拍邊語重心長道:「你也別怨他,他就這脾氣,什麼事都喜歡憋在心裡。別說你了,很多時候,連皇祖母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說著說著,她自己也惆悵起來,扭頭看著窗外孑然的身影,嘆息道:「其實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愛玩,愛鬧,跟尋常的世家公子一樣,荒唐事也沒少乾。

「京中不讓縱馬,他還領著一大幫王孫公子,在街上馳騁。左牽黃,右擎蒼,還佩了弓矢,插了旌旗,半個帝京的人都被他驚動了。說是去京郊踏青,不過就是想炫耀他新得的那匹照夜白。後來果不其然,他叫言官揪住小辮,好一通彈劾。

皇帝把他丟去軍營,想煞煞他的性。誰知他皮都曬黑一圈,嘴巴還硬著,說什麼『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自己不過是在參悟詩仙的境界,是爾等俗人不懂』。好家夥,那口氣狂得,李白在世都要給他讓步。」

元曦聽得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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