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1 / 2）
順著關鍵詞搜索出來的結果,林敘忍著心口的寒意，一條一條往下看。
最終，他找到了一個名叫《私密記憶》的匿名帖子。
平平無奇的帖子標題，但在看到那個帖子的一瞬間,林敘就覺得——這是池夏的風格。
於是林敘指尖顫了顫,用鼠標點進了這個帖子。
果不其然,主帖的第一行字就讓林敘基本確定了池夏的身份。
是池夏最喜歡的一句話。
——沒有一個人能全麵把握真理。
林敘當初以為池夏喜歡這句話是因為池夏知道真理的不完善性，對一切事物都抱有開放的態度和看法。
可現在看來，是他想錯了。
原來,池夏是把自己當做了真理啊……
在頭幾頁,池夏都用一種很簡單的文字記錄他自己是如何發現自己喜歡男生的。看時間，是他們高一的時候，那個時候兩人還不算熟悉。
林敘不自覺抿了唇。
那也就是說，從他們剛成為朋友的時候,池夏就已經喜歡男生了嗎？
林敘眸光悄悄沉冷了幾分,咬著嘴唇,繼續往下翻頁。
而在第三頁,出現了一個人名代稱。
「小喵」
在看到這個詞的時候，林敘心尖狠狠一顫，握著鼠標的手忍不住攥緊了。
他當然知道這個「小喵」是誰。
高中的時候,因為池夏知道他的小名,所以總喜歡叫他，小淼,小淼淼。
叫著叫著,就變味了。
光標繼續下滑,林敘一點點往下看。
池夏的文字字裡行間,都透露著對小喵的喜愛,如果再早一點看到這些話，林敘覺得自己或許會淪陷。
但現在他隻池夏對他，是不是真的算計過，是不是有預謀的？
林敘握著鼠標的掌心已經出了薄薄的一層汗，他明明知道，真相其實很快就要揭穿了，但還是有些不忍。
他不忍的，不是池夏，而是自己。
隱瞞自己是同性戀的事實在林敘這不算罪過，但如果……池夏一開始的想法就不夠單純，那麼一切的一切都隻能算作是一個人在演戲，另外一個人在不知情的狀態下稀裡糊塗當了戲裡的小醜。
那就太可悲了。
林敘真的是不想看到年少自己那些所有美好的記憶全都淪為虛假醜陋的泡沫，他寧願那些美好隻是逐漸變淡消失了。
也不希望，那全是假的。
而就在下一秒，林敘握著鼠標的手徹底頓住了，他的瞳孔驟然泛起了紅色。
因為，他終於看到了網頁搜索裡標黃的字眼。
「網吧」和「包夜」
這兩個詞嵌在這樣一段話裡，分外刺眼，分外……紮心。
跟小喵一起去網吧包夜，我偷偷在他的機子上下了□□，希望他不會覺得惡心。
他好像覺得很惡心，我好失落……
可小喵為什麼跟我越走越近了？看我的時候還會臉紅。
我猜，他應該是隻喜歡我吧。我好高興。
在看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一直在強行忍耐的林敘終於按捺不住心頭的惡心，他那極致厭惡到讓他顫抖的情緒在這一刻猛地爆發出來。
猛地起身，林敘把鼠標狠狠扔向了電腦！
哐當一聲脆響！
輕薄的鼠標沒有砸壞電腦屏幕，卻猛地反彈了出來，落在地上，嘩啦分成了幾塊，電池都掉出來了。
林敘微微喘息著，眼眶泛紅，他死死盯著電腦屏幕上那一段話，胃裡翻江倒海，幾乎抽搐。
他以為，人的惡心是有限度的。但他沒想到，池夏的下作沒有限度。
那些話，他看一遍，就又惡心一次，然後反復循環加深。
可他偏偏還是自虐般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告誡自己，以後絕不要在同樣的地方犯錯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敘渾身被冷汗濕透，他在原地喘息了好一會，終於緩過神來，就揉著泛紅酸澀的眼眶，慢慢坐回到位置上。
然後他再次抬起手，用筆記本自帶的觸控繼續往下翻頁。
都到了這一刻，他再恨也沒有意義。
但他必須知道，池夏還騙了他多少。
他還有什麼是被蒙在骨子裡的？
一頁一頁，繼續往下。
可後麵，池夏偏偏又很少記錄了，隻剩下三頁。
林敘沒再翻到什麼太勁爆的內容。
直到，最後一頁，最後一句話。
感謝論壇，讓我遇到了真命天子，封貼了。
這句話，讓林敘瞳孔驟然收縮，再次五雷轟頂。
這……會是他想的那樣嗎？
然後林敘很艱難地抿了一下有些乾澀的唇，低頭去看最後一條的發帖時間。
果然，軍訓最後一天的晚上。
也就是，池夏被秦嶼壁咚的那天晚上。
怔怔地看著那個發帖時間，林敘的一顆心徹底墜入穀底。
如果說，池夏前麵那些事隻是讓他覺得無以復加的惡心，那最後這句話，就是徹底讓林敘覺得自己就是被池夏玩弄在鼓掌的小醜。
還有秦嶼……
明明兩人私聯過，秦嶼為什麼隻字不提？
雖然林敘心裡隱隱約約知道，這其中可能有什麼誤會，但他此刻就是鑽了牛角尖。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都欺騙了。
為什麼都瞞著他？
為什麼？！
林敘放在桌上拳，攥了又攥，幾次舉起來，又放下。
最終，最後一絲理智讓他沒有砸了電腦。
但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林敘自己不好過，他也不想讓一些人好過。
深吸一口氣，喉頭微微動了動，林敘紅著眼掏出了手機，對著論壇頁麵拍照，然後發給了池夏最後給他發彩信的那個手機號。
林敘：恭喜你，你贏了。
發完，林敘拉黑了池夏這個手機號，把手機關機，然後緩緩按上了電腦，關了門，從寢室裡走了出去。
·
池夏收到林敘回信的時候正在參加學通社編輯部部門聚餐。
大家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池夏雖然心情不好，但對外，他總是戴著自己的完美麵具的，尤其是現在的編輯部長已經跟他通過氣，打算在這次聚餐上告訴大家下一任部長是他，好讓大家一起投票。
這樣的機會，池夏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錯過的，社長他不一定能競爭過秦嶼，但部長，一定是他的囊中之物。
飲料啤酒喝了三巡，眼看大家都差不多了，編輯部部長就在這時笑笑，看了池夏一眼，示意了一下。
池夏會意，醞釀了一下微笑，正想開口，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叮了一聲，提示有新消息進來。
池夏眉頭皺皺，滿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就想熄滅屏幕，但在看到發件人的姓名之後，他的呼吸驟然急促了一點。
下一秒，池夏立刻抓起手機，解鎖了屏幕。
他想，今天可能真的是個好日子。
不光他馬上要接編輯部部長了，連林敘也聯係他了。
然而，就在點開那條短信的詳情之後，看到那張論壇的照片，和林敘冷冰冰的那一句「恭喜你，你贏了」，池夏就再也維持不了他那良好的表情控製，失控地猛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哐當一聲響，一陣驚呼。
原來是池夏在起身時動作幅度太大，撞翻了好幾瓶啤酒。
本來準備宣布池夏接任下一屆編輯部長的現任編輯部長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皺眉看了池夏一眼。
池夏這時顫抖著握緊了掌中的手機，臉部的肌肉扭曲了好幾次，最終他艱難地抬起頭，沖著大家道：「抱歉各位，我突然有點急事，必須去處理，失陪了。」
說完，池夏都不顧編輯部長是什麼臉色，便徑直拿著手機，越眾而出。
大家見狀，忍不住議論紛紛，編輯部部長的臉色也是變了又變，但好歹也都是見過世麵的人，很快，那編輯部部長就招呼大家道：「可能池夏是真的家裡有事，大家別管了，先來吃吧。」
這時，大家才慢慢從驚詫和議論中收回神來。
池夏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第一次，在眾人麵前如此失態。
但他清楚，如果這一次他都不去挽回的話。
那就真的，一切都完了。
·
當池夏找到林敘寢室的時候，寢室的門上了鎖。
池夏心急如焚，當即從樓上跑下來，四處去找。
而林敘此刻正坐在南區人工湖的足球場邊，眼眶微紅，怔怔地看著一群男生在球場上打球。
大樹的影子落在他身上，將他嚴絲合縫地遮住了，他頹然陷在陰影裡，仿佛一個不存在的人。
而池夏幾次從足球場邊跑過的時候，都沒發現林敘的身影。
池夏身上的熱汗涔涔而下，但一顆心卻是冰冷又極不安定。
頭一次，他這麼擔心。
他甚至擔心林敘會不會想不開……
而當池夏第二次找到林敘寢室的時候，他碰到了回來的秦嶼。
兩人在宿舍樓門口，狹路相逢。
四目相對，秦嶼眉頭一皺，冷聲道：「你來這乾什麼？」
麵對秦嶼的挑釁，池夏頭一次沒有覺得心煩，甚至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
下一秒，池夏啞聲道：「小敘不見了。」
秦嶼神色驟變，也不顧這就是在寢室樓門口，當即沖上來一把拽住池夏的領口，怒道：「你又對他做什麼了？！」
池夏搖搖頭，紅著眼，不說話。
路人紛紛側目。
秦嶼見到路人們的表情，神色冷了冷，接著他就鬆開了抓著池夏衣領的手，壓低嗓音道：「出來說。」
這個時候，池夏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
而看秦嶼這個表情，池夏心裡是更恐懼的。
他本來以為，那個論壇的帖子是秦嶼發給林敘的，可關鍵時刻，他不想計較那麼多。
但……如果真的是秦嶼做的，他現在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秦嶼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那他又要到哪裡去找林敘？
難道……要報警麼？
秦嶼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走了兩步，覺得不對，回頭看了一眼，就發現池夏臉色發白，失魂落魄地站在那。
秦嶼：……
深吸一口氣，秦嶼最終連拖帶拽，把池夏弄到了寢室樓側麵的一棵大樹下。
「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池夏聽著秦嶼的質問，終於稍微回過一點神來。
半晌，他默默抬起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啞聲說：「小敘發現我在論壇發的帖子了。然後……他人就不見了，寢室裡沒有，到處都沒有。」
秦嶼的神色猛地滯住。
下一秒，秦嶼一拳狠狠揮在了池夏臉上，把池夏揍倒在地。
然後秦嶼在眾人紛紛側目的情況下沖捂著臉掙紮著要站起來的池夏怒吼：「那你他媽還愣在這乾嗎？！給老子去找啊！」
人群逐漸聚集了過來，隱約有議論的嗓音擴大。
池夏勉強站起來，在這麼多人探詢和奇怪的目光裡，他隻覺得難堪又頭暈，有點站不穩，被秦嶼揍過的地方更是火辣辣的疼。
但秦嶼卻不以為意，他目光冷森地掃了一眼聚集過來的人群就道：「不想挨揍就滾遠點。」
眾人：……
秦嶼再次瞥了一眼靠在樹上，臉色蒼白的池夏，他用力沖池夏比了個中指，就再也沒有留戀，在眾人各種揣測和議論的目光裡，扭頭就走。
不管池夏舉報他，記過還是什麼的，這個時候對於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他得找到林敘。
趕快找到林敘。
而池夏一個人在那緩了好一會，就有同學過來，義憤填膺的問他要不要跟老師說。
池夏都是搖頭，半晌，他望著天，頂著臉上已經開始青紫的傷口，默默苦笑了一下。
「這一拳，是我該挨的。」
在那一秒，他竟然覺得有些解脫。
他也確實意識到，自己錯了，真的大錯特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