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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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長危扌莫扌莫自己師弟的發頂,道:「那你還要好好用晚膳,多吃鮮蔬果肉。」

「好。」俞子離大聲應道。

老鬆下,也不知富商與俞丘聲談了什麼,那富商攜了俞丘聲的手,一同過來道:「既如此,晚輩便要在先生這多打擾幾日了。」

「好說好說。」俞丘聲捊著花白長須,嗬嗬一笑,「四郎隨意,隻寒舍簡陋,怕是四郎住不習慣。」

「無妨,我一介遊商,破廟野地,又不是不曾將就過。」富商笑,看一眼樓長危,「那晚上我便與先生的小徒弟住一屋。」

樓長危一愣。

俞子離也是怔愣:「客人要和師兄住一塊?那我睡何處?」他挑剔地看了眼富商,睡一塊?他不要與陌生人一處,當下急得差點哭出來,「那阿離豈不是沒地方睡了?」

富商見他生得玉雪可愛,道:「你睡覺不似擺船,倒也可以與我一道睡。」

俞子離哇得一聲痛哭出聲,他還沒說嫌棄這個不知趣的富商,富商倒先嫌起他來,無比委屈:「阿離要睡哪去?阿離要跟師兄一道睡。」

俞丘聲年紀一大把,身體卻極為康健,一把撈起兒子放在肩上:「阿離跟爹爹一塊睡。」

俞子離坐在父親肩頭,撈起俞丘聲的一縷長須,搖頭:「阿離跟師兄睡,爹爹眼客人睡。」

富商看一眼俞丘聲,瞳孔微睜,嫌棄至極,道:「不好,從來主隨客便,你一小童怎不知禮數。」

俞子離頭一仰,繼續哭:「爹爹不愛洗澡,師兄勤快,日日洗沐,身上有清香,我要和師兄睡。」

富商伸手彈了一下俞子離的額頭,力道還不輕,留下一記紅印,惡劣道:「你爹爹不但不洗澡,身上說不定還生虱子。」

俞子離聽了這話,更傷心了,哭道:「我不要和爹爹睡,不要生虱子。」

俞丘聲哈哈大笑,將兒子從肩上取下,拋了拋,道:「阿離休聽惡客的惡言,咱們山中的溫泉裡頭有硫磺,泡過後,身上不生小蟲子,你隻管與爹爹睡。你師兄睡覺機敏,枕頭底下都放著刀,這惡客睡相不好,你師兄半睡半醒,以為有賊,怕是要兵刃相向。」

富商微驚,問樓長危:「果真如此。」

樓長危點頭,從懷裡取出一把匕首,唰得拔利刃:「老師道,人需有警惕之心,不可鬆懈大意。」

富商示意,勾勾手掌,樓長危便把匕首遞全富商。

「尋常兵器,未見長處,你老師小氣得狠。」富商嫌道,又笑,「來,我給你一把好的。」他剛要探手去懷裡,方想起不曾帶在身上,哈哈幾聲,「過後,我叫人給你送來,可好?」

樓長危不禁疑他哄騙自己。

俞子離被父親哄了幾聲後,總算相信父親身上不曾生虱子,晃晃手裡的長須,抽抽鼻子:「我怕壓到爹爹的胡須。」

俞丘聲笑不可抑:「阿離乖,爹爹就把胡須剪了去。」

「果真?」

「阿爹怎會欺騙阿離呢。」

「好呀好呀,爹爹剪胡子。」

俞丘聲當真拿剪子將長及小腹的長須剪去,隻留得指長的一大篷,亂七八糟地虯張著,仙風道骨的俞先生平添幾分滑稽處,俞子離卻極為捧場,拍著小手大笑。

樓長危看著鬧到一塊的父子,眉眼除卻鬆快的笑意,到底藏了一絲艷羨。

富商碰碰他的胳膊,笑問:「可是心喜此等父子之情?」

樓長危閉上嘴,看了眼富商,問道:「郎君真的姓季嗎?」

「騙你做甚?我本姓季。」富商一本經道。

樓長危總覺他這話說得似藏有玄機,何謂本姓季?姓還能換不成?憑他做夢都沒想到,姬家人換姓換祖宗都是稀疏平常的事。

「郎君本就是為我老師而來?」樓長危又問道。

富商愈發正經了:「小友是在暗責我欺你啊…啊呀,我不是小友說上京找人相商要事,相商之人便是你的老師,長不見麵,不知俞先生收了學生。」

樓長危想了想,再問道:「那郎君究竟哪裡人士?」不等富商答,自己便道,「小子想,郎君的舊籍,定不是禹京。」

富商哈哈大笑,連拍幾下樓長危的肩膀:「小小年紀,聰明得狠。」

樓長危拿此人半點法子都沒有,偏他又是老師的客人,還不得不精心招待,晚上幫富商打來洗麵淨身的水。

「我兒子都不曾為我端過洗麵水呢。」富商感嘆,起身展臂,端得是要人伺侯的架式。

樓長危一愣之際,想著他為長,又為客,伺侯一二也不甚打緊,幫站富商挽袖,心中篤定此君家常定在仆懷婢繞,一衣一食,都有人精心打理。

富商理所當然地由他替自己挽衣袖,又笑問:「怎麼?又在琢磨著我是何方人士?人不大,倒是多思量。」

樓長危道:「貴人晚間怕是住不慣這裡。」

「嘖嘖嘖,郎君都不喚了,叫起貴人來。」富商大搖其頭。

入夜,富商與他同榻,果然翻來覆去睡不著,他也不怕半夜驚擾他,會挨刀子,道:「聽,外頭什麼聲?」

樓長危坐起身,道:「不知什麼鳥,夜裡啼叫。」

富商性起:「聽叫聲,竟在屋外,來來來,今夜月明,尋張弓射它下來,我們生火烤了吃。」

樓長危呆滯一會,拿眼看富商,以防他與自己頑笑。

富商卻已掀病起身,順手拉了樓長危起來,推門出去,屋外一地月光,老樹倦鳥,皆在清如水的月光中清晰可見。樓長危人都出來了,隻好取下掛在簷下的一張弓,搭弓射箭,一箭正中鳥窩,驚得眠鳥驚起四飛,立馬又接一箭,一隻大鳥應聲而落。

「好箭法。」富商拍手誇贊,上前撿了落鳥,拔掉箭,從柴垛那攏了一大把柴火,尋塊空地,架起火堆,將那鳥剖腹去了內髒,連著毛裹了泥巴埋進火堆中。

「這便是有名的叫花雞。」

樓長危坐在火堆邊,添了幾根枯枝:「我不信郎君吃過叫花雞。」

「這你便錯了,要不要與我賭上一賭?」

「如何賭?」

「我吃過,你便叫我一聲爹。」

樓長危將一根長枯枝一折兩段,有些咬牙切齒道:「郎君有雞吃,還賺我一聲爹?」

富商笑道:「叫我一聲爹,還虧了你不曾?」

樓長危被他逗笑,少年人眉目如畫,笑起更是妙不可言。富商看他一眼,道:「俊俏少年人,就該多笑笑,招人喜歡。」

「那長得不俊俏,就不該多笑?」

「更該多笑笑,笑得人如沐春風,更招人喜歡。」

樓長危道:「我不圖人喜歡,想來,想笑時便笑,不笑時便不笑,豈不是更自在?」

富商笑起來,誇道:「你生得好看,笑不笑,都招人喜歡。」

反正,橫平豎直,都是他的道理。

等得良久,富商與他拉拉雜雜說了好些話,扒拉出叫花雞,磕掉泥殼,連皮帶著毛都剝得乾淨,這鳥沒多少肉,皮毛一去,隻見骨頭,不見肉。

富商將兩隻鳥腿拔下來,遞給樓長危:「來嘗嘗。」

樓長危接過,這鳥沒放鹽巴,沒滋沒味,卻也有幾分鮮美,他又是長身之時,不耐飢,半點不嫌棄,將鳥腿吃個乾淨,隻肉少,越吃越餓。

「再吃一個。」富商又遞過一個鳥腿。

樓長危一怔:「你呢?」

富商笑著打趣:「肚子餓得亂響,餵飽你自個打緊。」他將一隻鳥全塞了過來,又道,「你老師老得都快老糊塗了,想來也想不到細處,夜間備點吃食在屋中,半夜餓了,也好祭祭五髒廟。」

樓長危吃著鳥肉,有些發愣,靜靜地聽著富商嘮叨。

「明晚我們偷偷起來煮碗湯餅如何?」富商又道,「這時節山中有好菌菇,增鮮添美。」

「好。」

「可有喜愛吃的飯食?明日,我打發手下進城買些好吃的來,你有什麼要捎帶的?可你買些果脯可好?」

「為何?」

富商取笑道:「我見你晚飯時跟著你的小師弟一道吃了好幾塊,怕是喜愛酸甜之物,隻是羞於跟小童爭食,才裝著尋常。」

「我沒有。」

「這又有什麼好好丟臉的?你也不過半大少年人。」

「我沒……」

「水晶杏,金絲蜜棗如何?」

「我……」

樓長危聲漸悄,往地上一躺,看著明晃晃的夜空:他確實喜愛酸甜之物,隻是,從來無人知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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