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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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明笙明眸中一絲探詢:「將軍可不像是對於規矩條框視而不見之人。」非但不是,反而克製龜板得很,各樣禮數不越雷池絲毫,連根發絲都似嚴謹細致,無有一絲錯漏。

樓長危輕笑一下,隻不作答,另道:「公主的打算,可有告訴聖上皇後?」女兒休了女婿,姬景元八成不會在意;女兒不先行告訴他,那姬景元鐵定氣得跳腳。

姬明笙揚眉:「區區小事,臨了再告訴阿父。」她爹一插手,事必如野馬脫韁,跑得沒了邊,她實在不願姬景元橫插一槓,再者,她對侯府有些疑心,沐二撒潑打滾也要跟侯府劃清界線,事有反常,必然有鬼。她爹不嫌事大,她卻有所顧慮。

樓長危憶極姬景元的囑托:「既如此,公主領駙馬回去便是。」

「倒也沒這麼急。」姬明笙搖頭,然後道,「三日後,吉日佳期,樓將軍可願送駙馬一程,好叫他歸家全禮?」

押著丈夫去納妾,實非常人所為。然而樓長危二話不說:「末將謹遵公主囑托」

姬明笙看著樓長危如劍般的身姿,她阿父的「名姝」,她輕易真不能看懂:「將軍不覺此事荒唐?」

「確實荒唐。」樓長危道。

「但將軍無有絲毫推辭。」姬明笙道。

「公主為君,君有令,末將萬死不辭。」

姬明笙一怔,在這一息一瞬之間,她忽然就知曉了她阿父姬景元對樓長危的厚愛,有一人,他非是傀儡,非是木偶,他有俊俏之貌,有驚世之才,有傲然之姿,似鋒刃,斬血肉刀下,似涼月,獨照憐花,他殺人不眨眼,卻自有繾綣……這樣的人,得這樣的人俯首稱臣,得這樣的人祭身之所有付君……

他阿父心中,有多少的得意,有多少的驕傲,有多少的愉悅,此中意味,定能令人目炫神迷,不可自拔。

姬明笙的小指輕顫一下,慢慢起身道:「將軍手握萬軍,又掌京中兵馬司,心中自有律令,若……」她想了想道,「我所令,與將軍所持之令相悖,又當如何?」

樓長危反問:「公主可會無故屠民?」

無故?姬明笙細細揣摩著樓長危臉上每一處細小的表情,這般精致的眉眼裡處處都是殺機血腥,她鄭重道:「這天下姓姬。無故,焉可傷之?」

樓長危道:「那便無有悖逆處。」

姬明笙滿意了,柔聲道:「候樓將軍復命。」

館鹿短短幾日已大不同,原先馬場荒草的樣子早已不見,屋前屋後校場,草木盡去,四方開闊一眼看盡,校場上的刑柱已經立好,一旁架著火盆,不分日夜點著火,似有硝煙之味隨風而來,隱隱聽得一個紈絝兵邊給刑柱刷著桐油,邊心酸哽咽:「他娘的,我自個親手立的柱子,日後拿來掛自個,上頭繩子都是我自個編的,還編得一手火燎泡……嗚嗚…」

青黛眼尖,看有一人推著一輛車,遠遠都知此人渾身不耐:「公主,那好似駙……」

「不用管他。」姬明笙自也看到了,輕嗤一聲道。沐安辰自許多智,為著自己一點那點私情,將身邊的人不論親疏,算計得團團轉,就是不知自己被戲弄之時,又是怎樣的嘴臉。

校場那頭,沐安辰立在那,疑心自己看錯了,他好似看到公主,隻是,若真是公主,生氣也好,責罵也罷,來了總要見他。不是公主,那便是這些入了鹿鳴衛的紈絝子弟家中的女眷不放心,過來探望。

想想,到底沒主意,揪了一人,問道:「你剛才可看校場那頭幾個娘子?」

也是巧他爹遇著巧他娘,這人偏是李桓林。李桓林嘴裡叼著一塊麻餅,一把奪回胳膊,嚼著餅,含含糊糊道:「駙馬,你眼裡隻見得女娘不成,在外頭看貌美小娘子,在館鹿裡滾泥車,還要瞧小娘子。哪有小娘子,這裡隻有土娘子,飛個滿頭滿臉,你怕是想你的美姬美妾想得魔怔,晴天白日發起夢來。」

入鹿鳴衛的都是李桓林差不多貨色,這幾日來在館鹿被折騰得命都去了半條,難得有樂子,一乾人拍手、蹬腳起哄取笑,有幾人更是挽手搭肩踏起歌來,合著拍子,唱著葷調子,監軍過來喝斥,這才一哄而散。

沐安辰暗罵一聲晦氣,心頭的那點邪火,燒得五髒六腑生生地疼。

這般過了三日,早起伺侯他的小兵竟沒來叫醒,等他一覺醒來,天已大明,日頭窗台都曬得出了鹽花。沐安辰便疑又有什麼手段捉弄於他,等那小兵捧著洗麵水過來時,麵上便沒有什麼好顏色。

那小兵笑嘻嘻道:「駙馬,你今日可以歸家了呢。」

沐安辰驚復喜,又疑道:「當真呢?」

「哪個敢騙駙馬。」小兵笑道,「駙馬先隨意洗洗眼屎汗垢,小人再領駙馬去泡泡藥澡。」

沐安辰嫌他說話粗鄙,念在服侍自己一場,便道:「知書而識禮,不求寫得錦繡文章,堪堪能讀能寫,便是當個兵,也大有裨益,在軍中能得大用。」

小兵眨著眼,扌莫著後腦勺道:「小人識得字呢,因識字才被辛尉遣來服侍駙馬,說駙馬是狀元郎,服侍的人也得識幾個字。」

沐安辰勉強一笑,道:「竟是如此。」又道,「我急於家去,藥澡便不必,你將我自己的衣裳拿來與我換上便好。」

「不好不好不好。」小兵連連擺手,「駙馬不知,竟是我們將軍自個調配的藥包,能殺虱子臭蟲。軍中好些人同吃同,又不怎麼講究,三不五時地就生虱子,一傳十,十傳百,駙馬雖獨自睡,可這日日一處,難保就染上了。」

沐安辰聽得身上發癢,好似真有虱子在爬一般。

「不過,聽聞你們文人雅士,喜愛捫虱而談,好些人特地去養,駙馬要是有此愛好,那不泡也罷。」小兵撓著頭道。

「帶路。」沐安辰咬牙切齒。

小兵應了一聲,果將沐安辰帶到一間屋子裡頭,裡頭一架屏風,一個冒著熱氣的澡桶,氣味有些刺鼻,沐安辰生怕真占染虱子回去,浸在水裡泡得指尖起皺這才從澡桶裡出來,煙氣彌漫中,也沒細看,接過小兵遞上的衣物,由著他伺侯自己穿好,等得出了屋子,這才留意到身上竟是大紅喜服。

「這是何意?」

小兵無辜道:「這不是駙馬的衣裳?」

沐安辰越發篤定這些人拿自己取樂,忍氣道:「這不是我的衣裳,你另取了我的來。」

小兵一抱頭,道:「左右是衣裳,這衣裳繡銀繡金,又不是短褐麻褲,不算辱沒駙馬。唉喲,再耽擱,天都晚了,將軍在前頭等你呢。」

沐安辰恨聲道:「你若戲弄我,苦果自吃。」

小兵連聲道:「是是是。」

沐安辰一路提防,沒想竟是無有半分波折,順順當當地出館鹿的大門。樓長危冷著臉騎在一匹烏雲似得黑馬上,他氣勢未曾收斂,仿若跟前有千軍萬馬,肅殺威壓如能摧城。

滿肚疑問,本想陰陽怪氣幾句的沐安辰一時膽怯氣縮,竟是不敢出聲。

沐家遣來通風報信的管事,亦是不敢近前,急得在遠處抓耳撓腮、心急如焚。

「上馬。」樓長危示意了下旁側一匹棗紅馬。

沐安辰上了馬背之後,羞憤至極:自己為何要聽他之命。

姬明笙的車駕在皇城外大門不遠處,等報信的來傳,樓長危帶著沐安辰已然出發,下得車來,大道寬百尺,似能看到幾騎飛馳,轉身抬首看巍巍皇城,什麼冰冷,什麼不近人情,什麼無有人間煙火,是,這些皆有之,可又如何?這個地方滋養她的驕傲,縱容著她的張揚。

她生於斯,長於斯,她與這座皇城並多少差別,雕欄玉砌,金碧輝煌,天下無雙,卻也藏汙納垢,無數血腥,無數殺戳。

「公主?」青黛喚她。

姬明笙扶著她的手重回車駕,端坐其中,道:「回宮。」

羅家小院。

羅織娘用手輕撫著嫁衣,這是公主的女官遣人送來的,青衣臥情鳥,翅翅相連。

羅母看得兩眼發直:「真是公主送來的?」

羅織娘輕點了一下頭。

羅母握著月匈口道:「囡囡,我這心裡頭實在有些不安。公主這是為何?皇家氣度?娘親是不大懂,你姨表家,就秦家沒出事前也是大戶人家,又富又貴,各房也是有妻有妾。好些妾室也是當家娘子做主安排的,隻沒見納妾這般大辦的,都是女人家,有幾個心願給丈夫送妾,總有些不得已處,皇帝的女兒莫非就不同?嫁後不也是為人婦?」

羅織娘道:「事已至此,娘親多思無用。」

羅母無法,喚旁邊羅隅:「隅兒,你別隻顧著生氣,幫忙拿拿主意。」

羅隅澀然一笑:「娘親一直叫我拿主意,我拿了主意,娘親與妹妹又幾時聽過。我說妹妹與沐安辰有舊,不能結親沐安時,娘親道良緣難得,妹妹才貌雙全,配得侯門子弟;我道妹妹既已定親,過往種種都當了卻、毀屍滅跡,妹妹不肯,不舍舊時情絲,與那沐安辰暗暗苟且;事發,我又拿主意:妹妹若為安時之妾,隨二房遠離沐侯府,亦能圜轉幾分,妹妹卻道要嫁駙馬。我拿主意,你們又幾時聽過?」

羅母羞慚,又埋怨道:「既已如此,你不得更幫著你妹妹?高門深院的,想想就難。」

羅隅搖頭:「此中惡果,妹妹自嘗吧,我這無用的兄長,無能為力。」

羅織娘跪爬幾步,委屈道:「都是為妾,我為何不能擇辰郎?我與他有情在先,心願可償。我不知公主為何要納我進府,我不懂裡頭的蹊蹺,可她既說保我無虞,她皇家公主,還能出爾反爾不成?我亦知沐老夫人、侯夫人不喜我,可她們再不喜還能越過公主去?公主有言在先,她們還能悖逆不成?她們為長,可公主為尊啊,尊卑長幼,尊在前頭。」

羅隅道:「妹妹思量得清楚,將後,好自為之。」說罷,甩袖離去。

羅織娘伏地而哭,自語道:「我沒錯,我沒錯。」

沐安辰對著張燈結彩、賓客往來如梭的沐侯府,整個人都傻了,又聽得親朋賀他納新之喜,更是做夢一般。

他要納妾?納誰?為何要納?公主呢?再看看自己的喜服,不是旁人,真個是自己的喜事。擰頭看看樓長危,樓長危好似瞎了一般,對著一府彩緞仿似未見,他三叔匆匆趕出來,不待招呼他,先行對樓長危施禮:「樓將軍,賞臉進府略飲薄酒?」

樓長危眼尾風都沒給一個:「不必,府上既有親事,不便叨擾,告辭。」他拒絕得乾脆,馬去如飛,無禮傲慢輕視到了極點。

沐安辰嘴巴張張合合,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問沐三:「我納誰為妾?府中誰做的主?怎不知會我?」

沐三一腦門的汗,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跌足道:「納誰?納羅織娘啊,公主做的主。」

沐安辰後背一涼,惱怒道:「你們瘋了不成?這事如何能成,還這般大張旗鼓。」

沐三難得也生了氣,道:「你也說公主做的主?誰敢不依?」你也知道不妥,還不是你自己做下的孽。

沐安辰勉強鎮定下來:「公主呢?我先去見公主。」

沐三都快哭了:「府裡的這些,都是茜紅女官張羅的,公主竟是不知在哪處。」

沐安辰眼前一黑,心中空茫一片,全沒主意該如何收尾。

姬景元赤著腳,踩在一張輿圖上,隻管在一處繞來繞去,問一邊兜著扶塵的李太監:「這金沙國還老實嗎?」

李太監恭謹答道:「聖上治下大國泱泱,四方九洲盡皆歸心,金沙彈丸之地,附屬小國,焉敢有不臣之心,歲歲納貢,哪敢耽誤。」

姬景元瞪他一眼:「老實有什麼好,這金沙國,國如其名,多金沙。」唉!娘的,識趣得過了頭,百年來,戰戰兢兢,從無更改,想出兵都沒由頭啊。他從輿圖上下來,忽厲聲道:「阿犀給我進來。」

姬明笙從門口探出身,笑了一下,進去後老實跪下:「阿犀磕拜阿父。」

姬景元蹲在女兒跟前:「有事求阿父?」

姬明笙直言道:「女兒想休棄駙馬。」

姬景元伸指狠狠點了下姬明笙的腦門:「聽聞,今日你塞了個妾給他?」

姬明笙道:「是,郎有情妾有意,不如成全有情人。」

姬景元哈哈一樂:「有理。不過,既是有情人,怎可為妾?」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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