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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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駙馬沐安辰委實算得禹京屈指可數的美男子,眉如春風染,眸中醉柳煙,蕭郎如此俊俏,便是終被多情負,仍舊回首來相顧。

圍觀的看客中,也不知哪位膽大潑辣的女娘,被沐安辰美色迷惑,渾忘了自己在衙外看官司,還當自己是在酒肆裡看狀元遊街呢,拿起侍婢剛與小販買的鮮桃,拿香帕一裹,手腕一揚,兜頭就朝沐安辰扔了過去。

「噗」一聲,正中沐安辰額際,剎那,四下鴉雀無聲。

這鮮桃熟得透,多汁軟爛,果肉汁水在沐安辰額頭上破開,濺得他滿頭滿臉、桃香四溢。

沐駙馬整個都傻了,硬是怔愣在衙門前沒有抬步,本來以他的武藝,躲開一個桃子不費吹灰之力,可他乍然見到姬明笙坐在公堂上,猝不及防之下竟走了神,才被一擊即中。

姬明笙也嚇了一跳,再看沐安辰形容狼狽、目含隱怒,知他心中定是惱怒非常,隻是,沐安辰重儀態,眾目睽睽之下,哪怕怒火升騰也會強摁下去,不會去追究犯事者。

果然,沐安辰回過神來後,吐出一口氣,並不發作,反去袖中扌莫手巾,待要去擦臉上濺的桃肉,不等他扌莫到帕子,他身側跟著的女娘便已焦急地小跑兩步過來,掂起腳尖拿自己的手帕,輕手輕腳地幫沐安辰擦去了那些爛濺的穢物。

這小娘子細眉秀目,弱質纖纖,頗有幾分姿色,穿著一身孝衣,顯見便是那賣身葬父,引出一樁官司的賣身女。

眾人見二人舉止親密,互相擠眉弄眼,幾個高門子弟輕嗤一聲,深覺得駙馬此等行為有負往日在京中的美名。互贈美妾是雅事,大廳廣眾之下與一個妾身未明的小娘子近身曖昧,就有些不入流。

那傾慕沐安辰的貴女差點再砸沐安辰一個桃兒,公主賢良,也沒攔著你納妾,既有意就抬進府裡,這般不清不楚的,算怎麼回事?

沐安辰也知此舉不妥,抬手攔了下賣身女。

賣身女捏著手帕訥訥退下,又見周遭成百上千攢動的人頭,越發惶恐不安,強忍著沒有掉下淚,又是可憐又是淒楚,大有浮萍遭雨打,弱草經風折的無助之態。

姬明笙知她的底細,賣身女姓何,名喚阿秀,娘親早亡,與父親相依為命。何父識得字,生前便在家中設了私塾,收些稚童啟蒙,父女倆日子雖過得清貧倒也平順。哪料去年何父染疾,請醫吃藥,家裡積攢的那些銀錢沒多久就耗費得精光,又從鄰舍那借了好些,最後連著屋舍都抵了出去,饒是如此,何父病體沉屙,一日壞一日,終是撒手人寰。

何秀無法,家中是再也翻不出一個銅子,她一個弱女子實是無力替父親置辦喪事,又不舍一卷破席葬了父親,牙一咬,央了鄰舍將何父的屍身拉到街集,無有可賣之物,她這個人應還值得幾貫錢,有幾貫錢,便能辦下一口薄棺、一副祭品、幾遝紙錢。

哪知曉,這一賣身,惹得國公府的小郎君與駙馬大打出手。

何秀的底細,姬明笙這邊查得一清二楚,曹芳這個府尹自也扌莫得透透,官當久了,就愛疑神疑鬼,明明稀疏平常的案子,也要疑一疑是不是裡頭有陰謀詭計?是不是有心人做局下套?是不是……

屁都不是,就是一件破案,曹芳嫌棄得臉都歪了,偏頭看看左首的姬明笙,公主亦是神人啊,丈夫在堂下,多情眸中似有千言萬語,愣是視若未睹,比外頭看熱鬧的更像看熱鬧的。

姬明笙是真的覺得有趣,也好奇,兒時姬景元曾抱著她在宮裡閒逛,道:這世上萬事,不過通與不通,後者千奇百怪、匪夷所思,與理不合,與利相悖,處處不對,偏偏這世上時常有之。阿父的小阿犀要遇著了,定要好好看看,有趣得狠。

她記得她那時還問道:萬一是至親做著不通之事呢?

姬景元斬釘截鐵又無賴道:豈有好戲登台視而不見之理?既是至親,想來諒解一二。

至親至疏夫妻,眼下她要看場好戲,想來駙馬也能諒解一二。

諒不諒解的,沐駙馬都快在公堂上氣得七竅生煙了,那是被李桓林氣得。

李桓林頂著五官好似移了位的臉,伸出那隻還能動彈,不知是胖還是腫的肥手,抹抹臉上的淚,大嘴一咧,沖著曹芳控訴道:「駙馬狂徒,色中惡鬼,搶我買下的丫頭,我不依,他還要打死我,我家的祖宗,都一個一個挨著要接我去陰司地府,我還見著我阿父,與我說:可憐我兒早死,都未曾娶新婦,陽間不曾娶,那便陰間娶。嗚嗚嗚……」哢哢轉著頭跟泰國夫人道,「曾祖母,阿父不講理,要我娶鬼婦,我不敢,就醒過來了。」

能說出這等亂七八糟、似是而非的話,此人非傻即呆,想來聰敏有限,堂上堂外眾人回憶了一番李桓林往日的行事,別說,還真是少根弦,長得牛高馬大,乾的也是牛、馬方能乾出來的事,別人傻是缺心眼,他是沒心眼。

一個沒心眼的人,能編出什麼謊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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