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2 / 2)
穿戴整齊的阿奇頭發微亂,有些困倦的雙眼在看到簡書脖頸上可怖的勒痕後嚇得睜大:「您遇到危險了嗎?是什麼人?您為何不及時告訴我,若您出了什麼事……」
「送我去雨城。」簡書打斷了阿奇的話,往身上套了一件外套。除了手機,他沒有往兜裡塞任何東西,「現在,立刻。」
阿奇有些無措,支支吾吾說:「您不可以回雨城,送您離開前神主吩咐過我……」
他還想解釋神主對他交代過的事,就驚恐的發現簡書的指尖飛出一隻晶瑩的,純白色蝴蝶。
簡書單手托著那隻漂亮的蝴蝶,一字一句,咬字沉重:「我說。馬上,送我去雨城。」
阿奇手背上的印記隱隱發熱。
「……是。」他額上冷汗津津,慌亂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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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黑色轎車在山路上狂飆。
夜間沒有堵車,這條回來時幾乎花了八個小時的路程,在阿奇油門踩到底、不知超速了多少次的情況下,隻花了四個小時便回到了終年下雨的山林內。
車燈打在濕漉漉的山路上,密密麻麻的黑色樹影快速從車窗外掠過。
簡書坐立難安。
在車上的每一秒他都在胡思亂想,指甲在手心掐出了無數道深深的印子。
距離雨城越來越近,簡書的心就越揪越緊。如果夢是真的,那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裴策有危險。
他要去救裴策!
雖然這個決定有些不自量力,甚至有些像在送人頭,但他已經分析過了,裴策因為血祭而受製於那個可惡的族長,他卻沒有。再加上裴策分了一部分力量給他,理論上來說,他與擁有了神力的族長是一樣的。
他應該有一戰之力。
就算隻有一線機會,他也要試一試!
「等等。」開車的阿奇在即將抵達雨城前猛踩住剎車,聲音裡帶著些許恐慌,「我記得再往前就是雨城,可我經過了同一顆樹好幾遍了,卻依然在這裡打轉。」
簡書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他順著阿奇的目光朝前麵看去,皺了皺眉:「你在說什麼?前麵不就是雨城嗎?」
熟悉的燈籠在細密的雨霧中散發柔和的光,再往後,他隱約還能看到那座巍峨的古老建築,和盤踞在兩側的巨大石獅子。
阿奇明顯愣住了。
他抿了抿唇,盯著車燈前茫茫的雨幕和看不到終點的山路,聲音微啞:「您、您說什麼?」
簡書不想再等。他從旁邊翻出一把雨傘,推門出去:「你在這裡等我,如果……」
他下車前想了想,而後補上了後麵半句:「如果我二十四小時內沒有回來,你就離開吧。」
不等阿奇回應,他撐起傘走入雨中,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快步奔向前方。
在他的眼中,前方是雨城。
在阿奇眼中,前方是山路。
雨中的少年穿過一道薄薄的屏障瞬間,阿奇眼裡的簡書就像是變戲法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見、見鬼了……」阿奇嚇得不輕,砰一聲關上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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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書走進高高的門楣,踏入雨城的剎那,就發現了異常。
靜。
太靜了。
縱然是淩晨,也不該安靜成這般模樣。
而且剛才一路上雨落在傘麵上時發出的輕微聲響,在進入雨城後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簡書遲疑將傘挪開,沒有雨點落下。
雨城竟然不下雨了。
不僅不再下雨,雨城的一切都靜止了。沒有風,沒有草叢裡的蟲鳴,沒有林間的鳥叫,也沒有任何活人的聲響。
簡書心裡越發不安,收起傘朝著宗祠所在的位置一路狂奔。
整個雨城靜默的仿佛死去,周圍隻剩下他的喘息聲。
一直跑到夢境中看到的地方時,簡書幾乎被眼前的一切嚇得叫出聲來。
巨大的、繁復的血色符文之上,躺著無數姿勢各異的簡氏族人。他們大概還活著,隻是再也不動了。
就在他腳邊的那位族人微張著嘴,表情定格在了痛苦之上,左手捂住右手手腕的傷口,明明血流了一地,但傷口處卻再也沒有血流出來。
不是因為血流盡了。
而是他的時間被定格了。
被定格的又何止他一個人。
抬眼望去那些被抓來獻祭的簡氏族人全部一動不動,甚至連罪魁禍首——雨城的族長,他也站在人群之中高舉著手掌凍住了,麵上露出的是驚惶恐懼,似乎看到了什麼很可怕的事情。
簡書忐忑地靠近,發現族長的月匈前破開了一個血洞。因為時間凝固的緣故,噴湧而出的鮮血和破碎的肉塊定格在空中,依稀能透過他月匈前的空洞,看到對麵的東西。
心髒……
心髒?!
簡書猛地看向他高舉的手掌。
裴策的心髒不知因何而碎裂開來,明明應該和族長月匈前的血肉一起飛散出去,卻因凝固的時間勉強維持著原狀。隻是肉眼可見的巨大裂紋布滿了它的每一寸,就好像時間一旦流逝,它也會在剎那間爆裂開來。
「裴策……」簡書慌了。
他知道裴策因為這顆心髒才受製於雨城的族長,可是現在裴策的心髒毀了,族長的月匈口也出現了那麼大的空洞,一定是在他離開以後發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裴策呢?裴策去了哪裡?
如果當時他與族長對峙,那麼現在呢?為什麼隻剩下族長一人?心髒碎裂後,裴策會消失,還是徹底死去?
「裴策!裴策!」簡書著急大喊。
整座雨城靜得可怕,他的聲音回回盪盪,卻聽不到任何一聲回應。
簡書害怕極了。
他害怕這樣詭異的情形,但更害怕裴策出事,強忍著哭意不斷在周圍翻找著,一直將那些躺在符文之上的簡氏族人都檢查過了一遍,又撒腿朝著旁邊的建築找去。
沒有,都沒有。
沒有回應,沒有裴策的身影,什麼都沒有。
簡書翻找了一遍又一遍,方才還忍住不哭,可是喘著氣垂下腦袋時,淚水大顆大顆砸在了地上。
他來遲了……
吳城離雨城太遠了,就算他真的已經盡力趕來,可是裴策的心髒還是毀了……他不見了。
淚水模糊了簡書的眼睛,不斷閃回著第一次裴策消失,身體逐漸透明化為無數白色蝴蝶消散於天際,還有那個夢境中自己觸碰裴策的臉,神像崩塌碎裂的畫麵。
他記得裴策在夢境中說過:「若我忙碌,可能會很長時間無法回應。」
當時他還那樣樂觀的笑著,說自己也會很忙,忙著打工,忙著上學,到時候也會沒時間向他禱告。
可是,不是回到雨城就能再次相見了。
就算他不停的禱告,也等不到再一次的回應。
一想到在夢境中的相見,成了他與裴策最後一次重逢的機會,簡書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氣,重重跪坐在地上,砸起飄飄揚揚的塵埃。
他不想那樣潦草的告別。
他不要接受這樣可悲的結局。
「哎……你別哭啊。」一道憨厚的男聲從他的腦袋上空傳來,「這鬼地方就剩你一個活人了,你可得支棱起來啊!」
「就、就是,啊。」另一道偏細的聲音磕磕巴巴,「你、想想,辦法。帶、帶我,們,出去。」
最後是一聲嘆息。
「我知道他在哪兒,起來。」
簡書以為自己幻聽了。
這三道聲音莫名的有些熟悉,似乎曾經在什麼時候聽過,還不止一次。
簡書沒心情去回想自己究竟在哪裡聽到過這些聲音,抹了把淚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半空中飄著三隻鬼魂,一胖一瘦,還有一個頂著大頭。
畫麵詭異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