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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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找到他……」

「天黑之前……」

「分散開來……不能放過……」

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和雨聲攪在了一起,不太清晰地傳來。

阿青應該去告訴楚伯他逃跑的消息了。

簡書又慌又怕,雖然不清楚具體的原因,但他知道那些人都是要來抓他的。至於抓回去要做什麼,用膝蓋想也不是什麼好事,不然的話為何會出動那麼多壯漢來抓他,而不是讓阿青帶他回去。

他躲在牆角看見前麵有一隊灰衣人匆匆分散,一頂又一頂黑傘撐開,像是雨水中流動的墨汁。

雨點砸在傘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夾雜著一串串腳步聲,讓簡書忍不住顫抖。

不可以慌,不可以害怕。雨城宗祠雖大,很多路他都不認識,但門樓到住處的路線他還是記得。

隻要避過耳目從此處回到住所,再小心些逃出去,他就能獲得自由。

有那麼一瞬間,簡書想過,要不要壯著膽子躲回內宅去。

但這樣的想法很快就被他否決掉了。

內宅是他失蹤的地方,一定會有人在周圍找他。並且,就算他真的能避開所有人回到內宅又有什麼用呢?那裡是封閉的,沒辦法逃離的,更何況吃的用的都不夠,就算要躲,他也躲不了幾天。

為今之計隻能看能不能逃出雨城,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簡書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聽到腳步聲離開時飛快探頭看了一眼前麵的情況。兩個灰衣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這裡,四周沒有其他人了。

他立刻躥了出去。趁那兩個人還沒反應過來時,一頭紮進了長廊下的那一排綠植後麵。

簡書一路躲躲藏藏,雨城茂盛的綠植和雨幕幫他好幾次化險為夷,成功逃到了住處附近。

但新的問題出現了。

隨著他出逃的時間增加,宗祠裡出動的人好像也增加了。原先可能五六分鍾才會有人從他身邊過,現在已經到了兩三分鍾就有人經過的程度了。

而且,現在他躲的這處灌木叢雖然很茂密,但通往外界的路隻剩下一條寬闊的主道,周圍幾乎沒有能夠躲藏的地方。簡書的手在發抖,他努力將自己蜷縮在濕漉漉的花木中間。

他聽到有人從他身邊經過的聲音,踩著水快步跑開。

簡書的手越攥越緊,心中不斷祈禱著不會有人看到他。

雨越下越大,簡書躲在花木中又冷又怕,心髒狂跳。

又有腳步聲靠近了。

一步,兩步。那人體力不好,走路微喘。雨點砸在傘麵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又連成一串流了下來。

簡書渾身僵硬,一動不動。

腳步聲越來越近。那個人快步走過了他,就像是要經過這裡一般。

可她卻轉了個身,停下了腳步。

「孩子。」一道壓低了的女聲對著他說,「快出來,跟上我!」

-

簡書身上披著一套灰色的衣服,垂著腦袋跟在婦人身邊。

這個女人他曾經見過一次,是為宗祠做飯的李嬸,因他好幾日都吃不下飯,她那日還偷偷跑過來問他,是不是飯菜不合口味。

阿青嘴裡腦子不太正常的女人,現在看著卻和常人沒有任何區別,塞給他一身不引人耳目的灰色衣服,和一把黑傘。

因為身份不同,簡書穿著在宗祠內獨一無二的白色衣服。這身白衣讓他在逃亡時格外矚目,現下遮住以後,大雨中匆匆行走的二人沒那麼突兀了。

李嬸帶著簡書匆匆從小道繞了出去,然後帶他走進了一個簡樸的院落。

「快進來。」李嬸飛快觀察了周圍,趁著院裡一個女人轉過身去時,將簡書拉了進去。

暫時安全了。

「他們暫時不會找到這裡,你可以現在我這躲一晚。」

簡書有些不解。

「你為什麼救我?」他們隻見過一麵,就算是把之前的那七天都加起來,也就是做了七天飯,和吃了七天飯的關係。她為什麼會在所有人都在抓他的時候幫助他呢?

李嬸沒有顧得上給自己弄乾頭發,也沒有回答簡書的問題,反而滿眼熱切地問:「你在內宅,見到一個女孩子了嗎?大概——這麼高。」

她在自己眉心的地方比劃了一下,而後那隻手又有些不確定地抬高了一些:「不,也可能是這麼高……三年過去了,她應該長高了。」

簡書沒聽明白李嬸的意思,疑惑道:「你是說內宅嗎?內宅裡隻有我一個人啊。」

李嬸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有些迷茫,又有些難以置信,兩隻手抱住了腦袋,語速越說越快:「沒有嗎?真的沒有嗎?你沒看到她嗎?」

簡書很確定自己三天以來沒有看見過另一個活人,再次點了點頭:「沒有。」

他的確認好像觸發了一個開關。李嬸原本的表情還算正常,但一聽到這個消息後突然變得極其誇張。

「她不在那裡!」

「那她去了哪裡?」

她的眼眶紅了,用力搖了搖頭,就像是要將腦袋裡的聲音趕出去:「月兒明明被送往宗祠侍奉神明了,為什麼她不在?」

「她不在……她不在……她、她死了……」

「我怎麼能忘記!」她抱著頭失聲痛哭起來,情緒在短時間內轉換了好幾次,嚇得簡書不太敢說話。

她的確像阿青說的那樣,有一些精神上的疾病。但她嘴裡說的話也不像是胡編亂造的,至少內宅和神明的喜好沒有說錯。

簡書隻好先讓李嬸冷靜下來:「你先別著急,她長什麼樣子?穿什麼樣的衣服?」

「月兒……我的月兒!」李嬸將自己封閉了,就像沒聽到簡書的話,抱著腦袋喃喃,「她才十四歲,她還那麼小!」

下一刻,李嬸兩隻眼睛瞪的很大,上下牙齒因為顫抖而不斷打架,是恐懼,更像是憤怒。

「她被殺死了!」

「她被楚伯殺死了!」

「不……她沒死,她不會死!我的女兒……我的月兒……她不會死!」

李嬸撕心裂肺的大喊讓簡書坐立難安。

他原本就是為了躲避追趕他的人才跟著李嬸來到這個房間,卻不知道主人受到刺激以後,會這麼瘋狂。

「您、您先冷靜一下……」那麼多人都在找他,如果有人聽到了這裡的動靜,一定會追過來的。

可是無論他怎麼安慰,李嬸都沒辦法在短期內冷靜下來。

「李嬸,你還好嗎?」屋外傳來一道女聲。

方才李嬸帶著他進來時,院內正好有位修剪花草的婦人。大概是聽到了屋內的動靜,關切地朝這個房間走來。

「需不需要我幫忙啊?」她放下了手裡的工具,敲了敲門。

大概是住在一起的時間較長,她們的關係頗為熟絡。一直聽到屋內李嬸的嘶吼哭喊後,婦人也著急了,直接推門而入。

「李嬸,你——」她對上屋內陌生的簡書,嚇了一跳,「你是誰啊?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簡書根本沒辦法短時間內,就將事情解釋清楚。但是再留下去,恐怕還會引來追捕他的人。

「抱歉。」簡書抄起門口的黑傘就往外跑。

「欸!你誰啊?你別跑啊!」那婦人追了兩步,又聽見屋內李嬸的哭聲不斷,實在放心不下,隻好回去安撫李嬸。

離開院落的簡書打著黑傘,低頭快步朝門樓的方向走。

一路上他的腦海裡都回盪著李嬸不太正常的嘶吼聲。

瘋子的話不能信,但她的話卻很有邏輯。如果她的女兒真的去了內宅,然後失蹤了的話,會不會和他現在的處境是一樣的?

楚伯殺了月兒,那楚伯也會殺了他嗎?

簡書腦袋裡亂極了。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隻好低著頭朝通往門樓的小路走。

一路上他的身邊經過不少灰衣人。簡書因為換了衣服又撐著傘,一路上竟沒有人多看他一眼。

一直到有一個瘦削的身影矗立在前方等著他。

「你果然會從這裡逃走。」阿青溫聲道,「我記得你說過,你認得這條路。」

-

簡書被關回了居住了七日的房間。他的手腳都被捆得死死的,為了避免他反抗和自尋死路,嘴裡還塞著一團布條。

一隊灰衣人走了進來。

站在最前麵的楚伯麵色極差,那雙渾濁的眼睛狠狠剜了房內一個灰衣人,怒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那位沒有抓住簡書的壯碩灰衣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自知失職放跑了簡書,差點釀成大禍,現下一句話也不敢為自己辯駁,身體瑟縮著嘴裡不斷重復:「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還想有下次?」楚伯抬腳踹在了他的月匈口。

這一腳仿佛被人工點了快進鍵。灰衣人像是一道殘影被踹飛了出去,隻聽得一聲巨響,那人後背用力撞在牆壁後癱軟著趴倒在地上。因為劇痛,他一時之間根本掙紮不起身,雙臂顫顫巍巍想要撐起來,卻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簡書心中大驚!

他看著楚伯灰白的頭發和略微有些佝僂的、並不年輕的身體。這具身體如何能擁有尋常年輕人都沒有的,如此巨大的力氣?

而其他周圍的所有灰衣人,麵上竟然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震驚,反而像是害怕被波及的鵪鶉一樣靜默不語。他們似乎對這樣的楚伯習以為常,所以一直對他保持著最崇高的敬意。

楚伯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慢條斯理撣了撣因為方才的動作出現褶皺的長衫。而後,他暫且放過了失職的灰衣人,走向了捆成粽子的簡書。

他一把扯開簡書的領口,將大片的白皙皮膚暴露出來。簡書被他的動作嚇到了,下意識向後縮去。楚伯也不在意,虛眯著眼睛在他脖頸肩膀上打量額半晌,臉色才緩和了些。

「阿青,你做的很好,靈紋沒有弄髒。」楚伯的臉上出現了自踏入房間以來的第一個笑容。滿是褶子的蒼老皮膚因為笑意變得有些猙獰,看得簡書心裡直發毛。

阿青十分乖順:「多謝您不責怪我的失職。」

楚伯很顯然已經消了氣,加上逃跑的簡書又安然無恙地回來了,便揚著下巴對著後麵的灰衣人說:「把那個廢物處理了,再帶人準備好東西。」

恭敬等候著的人中立刻出列兩位,將半死不活癱倒在地上吐血的人拖著出去,另外又有一隊四人離開,阿青也在楚伯的授意下跟了上去。

楚伯穩穩坐在了簡書對麵的桌上。大概是因為簡書逃過一次,這位老人已經失去了耐性,所以親自守在這裡。

簡書原本不信任李嬸說的話。她激動的時候說話沒什麼邏輯,聽起來不太像是個正常人。但現在楚伯的異常和周圍人的反應好像都在證實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簡氏的宗祠,竟然真的會殺人。

有人說過,比死更可怕的事,是等著死。簡書在這一刻深刻的體會到了等死的絕望,在楚伯看向他的每一秒,他都像是一隻躺在案板上的羔羊,看著不知什麼時候會劈砍而下的,屠夫的利刃。

滴答,滴答,桌上的黃銅擺鍾一分一秒的轉動的同時,倒數著他的生命。

一直到了晚上十點半,阿青再一次出現在了門口,身上的衣服被雨打濕了,手裡還拎著一個巨大的木盒。

「楚伯,一切都準備好了。」他說。

「好。」楚伯起身向外走,「把他帶出來。」

屋內守著的兩位灰衣人身形十分高大,抓著簡書的力道恨不能捏碎他的骨頭,連拉帶拽把他拎到了屋外。

昏暗的庭院內,十分突兀地停著一頂白色的轎子。方才出去的四位灰衣人身上換上了白色,恭敬守在轎子四角,任由雨水落下也絲毫未動。

這樣一頂純白色的轎子,和四位詭異的轎夫,在雨夜裡顯得格外詭異。

「唔!」他們想要帶他去哪裡?

簡書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塞進了轎子裡。裡麵狹窄逼仄,轎頂上不斷傳來雨點砸落的聲音。沒等他坐穩,轎夫一齊用力,轎子猛地抬起來,將簡書又顛地摔了回去。

這是什麼情況?

簡書被困在轎子裡什麼也不知道,他忐忑不安了許久,也隻能聽到簾外的風雨聲。

今晚的雨好像比前兩日的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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