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保和殿,綢緞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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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秋雨一場寒。

大周景禎二十四年七月二十九的朝會上,前不久剛由禦史台左都禦史升任正二品戶部尚書的古正明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如果隻是元璽皇帝龍顏大怒,滿朝文武多半會抱著幸災樂禍的心理看戲,眼見即將就要進入仲秋八月,戶部居然還沒有把各州今年的秋收數目匯總呈報,身為堂官的古正明確實有瀆職之嫌,但天子的斥罵中還夾雜著內廷首領太監陰陽怪氣的揶揄,不光他姓古的臉麵上掛不住,一眾文官實在難以接受。

聖人雲,天子當親賢臣、遠小人。

治國理政從來都該倚重腹有經綸的讀書人,前朝宦官亂權的前車之鑒就在史書上字字泣血,先帝景禎在位時雖說也極為信賴平公公,可那位在朝堂上口碑不錯的老太監行事有知輕重、知進退的分寸,如今元璽皇帝對吳廷聲的厚愛,已經讓袞袞諸公覺察到了社稷將傾的危機。

平公公統領內廷時,看在他的麵子上,朝中很少有人會以輕蔑語氣稱呼宮裡太監為閹人,現在不一樣了,吳廷聲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出身卑賤的閹貨,堂而皇之以安北節度使的身份在名義上執掌雍州、涼州以及京畿所在的中州兵馬不說,竟膽敢在保和殿禦階上,對一位朝堂穿紫的正二品重臣極盡冷嘲熱諷,坐在花梨木太師椅上的首輔楊公臉色無比難看。

不隻是戶部尚書,連新任禦史台左都禦史的紀箴也被指著鼻子挖苦了一通,麵對這種對清流言官莫大的侮辱,紀箴比當日被陳無雙左右開弓甩了兩個耳光還難受,想要出列駁斥,卻突然意識到戶部尚書就是前任的禦史台主官,古正明都隻顧著擦拭額上冷汗不敢多做辯解,他跳出來爭個什麼?

相比而言,另一位有資格在保和殿上穿蟒袍的太監就顯得安分了許多。

領了平西節度使官銜的禦馬監太監總管毛煥容為人很低調,盡管有讓一眾文臣武將艷羨的帶刀上殿殊榮,卻一連多日來在朝會上秉持沉默是金的做派,顴骨高聳的白淨瘦削臉龐上似乎一直都是波瀾不驚的模樣,低著頭站在武將隊列中,身後是刻意跟他拉開一步距離的綏東節度使耿樹頤。

自從太祖皇帝頭一次在保和殿召集群臣,大周朝堂就是文武對峙涇渭分明的光景。

耿樹頤是景禎九年的殿試狀元,入仕之初在翰林院先做了幾年侍講學士,然後輾轉禮部、戶部、吏部任職,為人老成持重,元璽皇帝李敬輝繼位登基之前才官至正五品太子洗馬,據內廷裡不知從何處傳出來的說法,是先帝景禎有意壓他幾年,十年不鳴厚積薄發,一朝得勢就是從二品的綏東節度使。

就任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請武英閣大學士、兵部尚書衛成靖一連在流香江喝了三天花酒。

這場朝會好像隻是為了痛罵一頓古正明,元璽皇帝扔下一句「十日之內朕見不到戶部呈報,你便趁早告老還鄉」就拂袖而去,朝會就在這種滿朝文武對吳廷聲的憤懣中散了,混在文官隊列中走出保和殿的陳季淳卻很清楚,一個時辰的功夫裡,高坐龍椅的天子至少饒有深意地看過他七八眼,他低著頭隻當不知道,走在他前麵的禮部尚書王盛懷接連搖頭嘆息。

走下丹墀,王盛懷才匆匆加快腳步追上首輔大學士,「楊公慢些,楊公慢些。」

婉拒了小太監撐傘好意的楊之清微微頓了一頓,皺眉回頭,先看了眼保和殿被雨水沖刷得一塵不染的琉璃瓦頂,才把目光落到這位在新君登基後既沒加官也沒進爵的禮部堂官,輕聲問道:「王大人有事?」

王盛懷走到近處,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低聲道:「楊公啊,今日那吳廷聲的嘴臉···」

楊之清眉頭皺得更緊,斥道:「噤聲!」

宮城之中人數最多的不是如今拱衛帝君的龍吟營甲士,而是無處不在的內廷太監,王盛懷剛剛走出保和殿就議論位同當朝從一品的內廷首領太監,可想而知,接下來不管他還要說什麼,這些話不出一刻鍾就會傳到吳廷聲的耳朵裡去,後果不堪設想。

沒想到王盛懷不顧禮部尚書氣度,扭頭狠狠往傘外吐了口唾沫,恨聲道:「王某堂堂一部尚書,他姓吳的即便在宮中隻手遮天,能奈我何?宦官專權亂政的前朝舊事就在史書上白紙黑字,若不將其苗頭扼殺,國將不國啊!楊公···」楊之清根本不等他把話說完,冷哼一聲扭頭就走,大步流星,絲毫不顧地上積水沾濕官袍下擺。

這一來大大出乎了王盛懷的意料,他怔怔站在原地看著當朝首輔的背影遠去,兩耳中都是路過他身側的同僚低低嘆息聲,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而且也不相信,有「文人表率」之美譽的保和殿大學士,竟會是這種態度。

直到陳季淳輕輕喚了聲尚書大人,王盛懷才像是如夢初醒,冷笑道:「好好好,都不管,倒是王某狗拿耗子了。去他娘的規矩吧,老夫眼不見心不煩,大不了就是辭官不做!」

說罷也不理會有輔正伯爵位的右侍郎想要說什麼,扔了手中紙傘,冒雨走出這座陰冷宮城。

對把守宮城端門的龍吟營甲士而言,每日裡最有趣的事情就是看百官上朝、散朝,這裡麵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舉動都有官場大學問,比如不管楊公上朝之前來得多晚,他不率先進門文武百官就隻能靜靜等著,哪怕是冷風凍透厚厚棉衣的寒冬臘月,也沒有人敢抱怨半句。

可今日最先走出宮城大門的不是楊公,而是暫代次輔之權的文華閣大學士、吏部尚書,這位在朝堂隻居於楊公一人之下的蔣之沖壓低傘沿快步走出腳步回聲的門洞,招手叫來自家馬車,頭也不回地離去,有些詫異的龍吟營親軍侍衛對視一眼,秋雨連綿的天氣說府上失火是不大可能,莫非蔣大人有妾室今日臨盆,急著趕回去看降臨蔣家府邸的是貴子麟兒還是弄瓦千金?

陳家四爺循規蹈矩緩緩撐著傘走出宮城,回味著今日朝會上所發生的一切,在元璽皇帝的斥罵聲中失了神的列位臣工好像都沒有在意一道任命旨意,陛下抬舉工部衙門一個正七品的小吏入宮做了起居郎,陳季淳對那人沒有過多印象,想了一陣子也沒記起他背後的靠山是哪一位,索性不再太過在意,上了馬車。

車夫將要駕車拐進烏衣巷的時候,陳季淳突然掀開門簾一角,吩咐道:「時辰還早,先去一趟吉象坊,不急著回府。」

車夫答應一聲,勒轉馬頭。

皇家祭奠、祭祖或是每月十九的大朝會,天子都要乘坐白象鑾駕以示威儀,大周開國之初,吉象坊就是內廷宦官在宮外飼養白象的地方,後來這個差事費力不討好的差事歸了禦馬監,原來漸漸聚成一個坊市的地方就繼續沿用了吉象坊這個名字,是聚集能工巧匠的一處所在。

為皇家宮廷效力的木匠、畫匠之類都聚在一處,工部衙門也就搬到了這裡,號稱天下三百六十行中就九成都匯在吉象坊,光綢緞莊就有三四家,姓陳的倒是隻有一家別無分號,很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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