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當是餵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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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人有八百個心眼,陳季淳話裡有兩層意思。

至少吳廷聲是品出了兩層意思,第一層意思是說,司天監確實後繼無人了,萬一陳無雙也跟陳家老公爺一樣捐軀雍州,陳家就再沒有人可以承襲爵位執掌觀星樓;第二層意思則是說,付出兩位鎮國公隕落北境的代價之後,司天監就不打算再為大周死命效忠了。

青山雪頂喝在口中,嘗不出任何味道的吳公公沉默了足足半刻鍾,始終拿眼角餘光注意著陳季淳的麵色變化,見這位被先帝奚落成臭棋簍子卻多年來安之若素的陳家四爺滿臉悲戚落寞,突施冷箭忽然問起另一個話題,「依咱家看,四爺也是有些修為在身的。」

陳季淳微微偏了偏頭,下意識不讓吳廷聲看見他眼角抽搐,嘆息著點頭承認,「季淳畢竟是先祖玄素公的血脈後人,幼年時候跟著家兄仲平學過一陣子青冥劍訣,天資所限,勉強邁進二境三品的門檻之後就再也難以寸進,人有知恥而後勇,也有掩耳盜鈴的退而求其次,索性每每拿著精研棋藝為借口躲避練劍,可惜學棋沒學出個名堂來,修為也就此荒廢了,得不償失,悔之莫及啊。」

京都城其實有不少人知道,陳家四爺年輕時候也是喜歡在月要間配一柄好劍去流香江瀟灑的人物,隻是他從沒有在人前顯露過修為,而且本是同根生的陳仲平又風頭太盛,後來臭棋簍子的禦賜封號傳揚出去,就逐漸沒人記得這位禮部右侍郎也算是個修士了。

興許是抄書抄出來的沉穩性子,陳季淳為人處世一貫隱忍,連陳無雙都認為四師叔是個好讀書卻不求甚解的文官,隻有修為精深的陳仲平心裡清楚,幼弟季淳修劍的天分極高,對家傳青冥劍訣的理解可謂是另辟蹊徑,早在十二歲那年就踏足二境三品,然後突然開始藏拙。

這一藏,就是三十餘年,正應了聖賢書中那句大隱隱於朝。

往年極少來往的吳廷聲能知道此事,定然是從西花廳處得來的消息,不動聲色的陳季淳心裡有了數,這麼說來的話,早在先帝景禎做東宮太子甚至是更早的時候,皇家就秘密培養了一批探子,說不定就有潛伏在鎮國公府多年來不露馬腳的,才能把這種不值一提的事情記錄在冊。

吳公公笑了笑,緊盯著陳季淳,玩味道:「僅是二境三品?」

陳家四爺神情坦然,抬起右手放在兩人之間的方桌上,袖口露出一截脈門所在的手腕,「人說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興許是下官的修為淺薄到退無可退了,這麼些年渾渾噩噩懶散度日,三品的境界倒也沒有跌落,公公若是不信,一試便知。」

高境界修士可以隱藏自身氣息讓旁人無從獲悉修為品階,但隻要有機會渡入一股真氣探查,立刻就能從丹田氣海以及周身經脈中真氣是否充盈上有所判斷,吳廷聲果然抬手朝陳季淳的脈門緩緩探過去,陳家四爺君子坦盪不躲不避,甚至都沒有看向這位內廷首領一眼。

他的目光,隻落在那張棋坪上,那一局出自《拾浪集》二十一的殘局是他生平最得意,是從一卷兵書裡悟出來的路子,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故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

手指距離陳季淳的脈門僅有兩寸時,吳廷聲轉而扌莫了扌莫後者的茶碗,笑道:「四爺的這碗茶,有些涼了。」

臭棋簍子扯出一個渾不在意的笑容,隨手把那碗茶端起來一口喝下,「涼了也是青山雪頂,得來不易,潑了難免暴殄天物,實在可惜。」

內廷首領太監到底沒有做出太過無禮的舉動,蜻蜓點水地稍作試探就作罷,正好借著陳季淳的話頭嘆了口氣,語氣中很是有種遺憾的意味,「是啊,好東西總不能浪費了。大周王朝一千餘年來的煌煌基業,司天監一千餘年的赫赫聲威,都不能舍了才對。四爺,如果鎮國公爺此去···你可有意從陳姓旁支中過繼個子嗣來,也好承襲太祖皇帝陛下賞賜的爵位?」

過繼子嗣這種事情在大周並不算罕見,陳家雖然從來不許旁支血脈染指司天監權柄,但死在北境的一萬玉龍衛中很多都是陳伯庸兄弟四人的同宗子侄,千年間總有不能免俗的時候,偶爾也會在同宗旁支中遴選資質上佳者過繼到府上開枝散葉,幾百年前寫出精妙堪輿術《雪心賦》的那位被譽為風水宗師的陳雪心就是這種情況,因才華出眾而被破例納入司天監,其實是為皇家效力。

這也是一種生不逢時。

陳仲平去年還曾在觀星樓上嘆息過,說倘若陳雪心生在如今,司天監未必就沒有法子修補那座鎮壓一十四州氣運的彌天大陣,再不濟也總能讓除卻邪古劍之外的其餘十三件異寶安安穩穩,不至於陸續現世。

陳家的旁支遍布十四州,多是庸庸碌碌、永無出頭之日的販夫走卒,不僅沒有修習青冥劍訣的資格,連讀書也沒能讀出幾個考中秀才功名的來,世人都說陳家嫡傳血脈一枝獨秀,占盡天賜福緣,世道往往就是這麼厚此薄彼,該有的東西往往一出娘胎就有,不該有的東西想爭就難如登天了。

可是吳廷聲知道,陳家有一支血脈就在京都城謀生,在吉象坊經營一家規模不大的綢緞莊,跟富貴綿延的鎮國公府自然是不能相提並論,談不上身家巨富,日子過得倒也還算寬裕,花開兩朵各有顏色,陳伯庸兄弟四人全都膝下無子,那家姓陳的卻有三個兒子。

長子已然是綢緞莊的掌櫃,吳廷聲讓西花廳的探子前去扌莫過底細,性子倒是稱得上忠厚,隻是生意人嘛,不免有些小家子氣的市儈,早就成了家,婆娘孩兒熱炕頭,唯一的心思是想再納一房年輕妾室;次子也有二十歲出頭的年紀了,時常往返與京都、蘇州、楚州等地進貨,是個多多少少見過些世麵的,走南闖北的倒也學過幾手三腳貓的劍法防身,一直盼著能遇上個慧眼識珠的明師,可惜至今沒修成二境,錯過了最佳年齡,即便日後能邁進二境,此生的成就大抵也就僅限於此了。

至於年僅十二歲的幼子,最受老掌櫃寵愛,先是在吉象坊的學塾裡念過幾年聖賢書,後來聽多了茶樓說書先生的賣弄,總想著能像故事裡的遊俠兒一樣縱馬江湖,偏心的老掌櫃在京都城四處打聽可有願意收徒的厲害修士,被騙了幾回銀子,總算找著個四品散修,在他眼裡,能禦劍飛行的就是高人,好吃好喝地供奉了兩年有餘,把那孩子教成了二品,就不好意思再賴著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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