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成也司天監,敗也司天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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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靜嵐就坐在宮城正門西側百步遠的一棵大樹橫岔上,黑衣深沉,與夜色融為一體。

空相神僧辭去國師之位,司天監陳仲平遠在南疆,前任內廷首領太監跌境,這位龍吟營營官已經被譽為是京都城第一高手,不論明麵上還是暗地裡,朝堂和江湖都沒有人敢捋其虎須,從今年三月份高中三甲同進士出身,到現在以駭人之勢升任正四品天子親軍一營主將,興許是時日尚短還沒來得及養成習慣的緣故,他還是喜歡穿一襲儒衫示人,恩旨特許,非大朝會不必披甲。

元璽皇帝要在宮外見什麼人、要跟那人聊些什麼,蕭靜嵐都不太感興趣,他隻希望金水河畔那邊的談話能夠結束的快一些,這樣就可以在家裡的米粥涼透之前趕回府去,不辜負糟糠之妻親力親為熬出來的一鍋溫情。

青兕劍掛在一根樹枝上,有一柄兩寸長短的小刻刀在他右手五指間緩緩轉動。

蕭靜嵐懶得刻意收斂自身氣息,寧王殿下應該早就發覺了他的存在,但素昧平生的兩人似乎很有默契,前者行事問心無愧,不怕被誰察覺行跡,而後者是根本不在意有這樣一位劍道大宗師在左近護衛天子聖駕。

元璽皇帝喃喃重復了一句司天監,然後苦笑道:「敬廷啊,如今的司天監,跟以前不一樣了。」

寧王殿下突然扭頭往身後遠處看了一眼,嘴角彎起來的弧度饒有深意,全神貫注的吳廷聲眼神微微一變,立即順著他的目光追去,月兒被一塊雲彩遮住,夜色黯淡,目力所及的十餘丈內沒有任何異常,空無一人的寬闊禦道寂靜得讓人心裡不踏實。

李敬廷回過頭來,自顧自從價值連城的儲物玉佩中取出一壺酒,伸手遞向身側,見同父異母的皇兄視若無睹,笑著收回手,仰頭往自己口中斟出一道酒線,喉結滾動,「是不一樣了,但是我覺得這是好事。一千三百六十餘年前,太祖皇帝光芒萬丈,壓得一整座江湖都不敢高聲,少有人知道陳家那位玄素公也是十二品境界的高人,甚至單論自身修為,還要勝過太祖皇帝。據說是渡劫之後不肯飛升,才能布下那等鎮壓十四州氣運的彌天大陣,而後心力交瘁一連跌境,導致體魄受損無力回天,也因此換得了陳家世襲罔替的顯赫爵位。」

李敬輝訝然轉頭,「你是說,陳家先祖也是十二品渡劫境的修士?」

世人對這位開創司天監一千餘年聲威的玄素公所知甚少,其一是大周太祖皇帝李向起兵征戰四方的過程中,陳家並沒有立下過像康樂侯許家先祖一樣的累累軍功,其二是那座大陣布成之日就毀了陣圖,皇家大內和觀星樓都沒有留下相關記載。

所以,後人多以為陳家一等鎮國公的爵位,是靠著為大周鎮壓氣運的手段得來,如此一來,司天監觀星樓才蒙上一層神秘色彩,據說世代相傳的異寶周天星盤妙用無窮,甚至可以主導王朝的興衰變化,至於江湖對司天監的敬重,則大半是因為陳家的青冥劍訣威名赫赫,歷代觀星樓主都是實打實的五境宗師,每一代都會有如陳仲平這等踏足十一品淩虛境的真正高人坐鎮。

李敬廷嘿笑兩聲,「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情,如果陳玄素願意,他會是大周第一位飛升的修士。他不僅不肯飛升成仙人,還用那座大陣阻隔了仙凡通途,當然,這樣能夠保證在大陣破敗之前斷絕了上界仙人窺測凡間的可能,可惜同樣也斷絕了修士渡劫飛升的道路。故此,那座大陣的陣圖才會被毀得不剩半點蛛絲馬跡,這些事情一旦傳揚出去,陳家就要承受整個江湖的敵意,那一等鎮國公的爵位啊,賞的輕了,給個異姓王也不過分。」

此時的元璽皇帝根本顧不上再心驚,他緊皺眉頭沉思,心道父皇是一定知道其中因果的,可為何在彌留之際隻字不提?是覺得沒必要再提了,還是覺得···

寧王殿下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笑意中有些發自肺腑的憐憫,「不必想了。知道為什麼從小父皇就不太喜歡你嗎?就是因為咱們這些天家貴胄裡,你僅次於明妍那丫頭,是第二個最不會揣測父皇心思的人,明妍還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嘛,太聰明的女孩子總是不討喜。」

李敬輝愣了一愣,沒有從他剛才的話裡聽出哪怕一絲的嘲諷。

雲彩飄遠,彎月重新把清冷光輝灑向金水河水麵,李敬廷自言自語道:「我在江州的日子過得還算愜意,孫家在那裡經營了幾十年之久,不管誰去做巡撫都得看我外公的臉色行事,再加上我有這個藩王的稱號,其實沒必要急著回京來蹚渾水,可是啊,我很怕父皇會得償所願。」

元璽皇帝更是疑惑不解,他一時半會想不明白事情發展到哪一步才是先帝得償所願。

李敬廷繼續道:「你以為現在的司天監江河日下,遠不如以前?恰恰相反,即便陳玄素當年是學貫古今的十二品陸地神仙,他做事情也隻能依靠一人之力,你可以小看陳無雙,但要是小看了陳無雙能夠動用的力量,那可就再愚蠢不過了。他去年出京時,蘇慕仙就把隨身佩劍驚鴻送給了他,那柄兩尺七寸的名劍應該在陳仲平身上,可蘇慕仙所豢養的凶獸山君,一直跟在陳無雙身邊,昭然若揭的事情,如果陳無雙有危及到性命的險處,蘇慕仙必然現身相救,毋庸置疑。」

元璽皇帝收回思緒,緩緩點頭。

李敬廷張嘴說話像是大河決堤,一發不可收拾,「據我所知,陳無雙洞庭湖上斬玄蟒時,有一位蒙麵的十一品劍修鼎力相助,我讓人細細打聽過,那位高人當日出手刻意模仿越秀劍閣的頂尖禦劍術一氣化三清,其實身份大抵會是駐仙山掌門白行樸。陳伯庸的手段太過高明,不惜用身死北境的代價,一石三鳥,父皇不出兵馳援既是另有打算,也是看明白了他想還清千年來的皇恩,何必呢,本來就是咱們李家欠陳玄素的。」

李敬輝實在跟不上他的思路,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問道:「一石三鳥?」

寧王殿下瞥了他一眼,這都看不透,還口口聲聲要做一代明君,癡心妄想,點頭笑道:「也許不隻是三鳥。高明就高明在,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就算明知道後續會發生什麼,父皇也沒有辦法做出改變,你更是無計可施。」

「為何?」

「因為陳伯庸已經死了。」

金水河畔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

李敬廷抬頭看了眼天色,估扌莫著已經到了戌時末,索性加快語速道:「除蘇慕仙和駐仙山之外,陳無雙的未婚妻墨莉跟同命相連的手足兄弟沈辭雲,都是東海孤舟島的弟子,林秋堂住進司天監,就說明了孤舟島這一次絕對不肯再袖手旁觀中原動盪了。另外,我猜空相辭去國師之位也跟陳無雙有關,你瞧啊,大半個江湖都站在陳無雙那邊,隻有你還拿著他當個無人可用的蠢蛋。若是沒有之前的事情,倒是還可以拉攏那位靖南公來跟司天監分庭抗禮,父皇被他一劍斬去七成壽數,殯天之前都沒有降旨褫奪任平生的爵位,存的就是以德報怨的心思用意,但他鐵定不肯為你所用。」

元璽皇帝隻覺雙手冰涼,心頭更涼。

「謝逸塵一死,柳同昌跟郭奉平之間兩虎相爭,我那位二皇兄又急著摻和進去,涼州亂成這樣,反而可以視為是疥癬之疾了,不能為皇家所用的陳無雙才會是心腹之患。你該用盡一切辦法去拉攏他的,錯過了最好的時機,眼下就算想要亡羊補牢也為時已晚,他這一去雍州,就好似遊龍入海猛虎歸山,羽翼漸豐。罷了,言盡於此吧。」

李敬廷一口氣說完這些,遙遙往蕭靜嵐所在的那棵大樹方向看了一眼,轉身就走。

元璽皇帝看向他背影的眼神尤為復雜,在得知奪了江州兵權的寧王抵達京都正東門外時,他動過第一次殺心,今夜目送李敬廷離去,又動了第二次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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