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盞茶功夫劍斬七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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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京都的雨水好像格外大,立夏以來,這已經是第三場。

邱介彰的府宅不在清貴文官們紮堆集聚的烏衣巷,而是京都城西南坊市邊緣,一條白日裡熱鬧非凡夜裡僻靜冷清的定安街,四進的院子很大,往日裡邱大人十幾房美貌妻妾最喜歡下雨,在涼風徐徐的長廊裡支上幾張圓桌,撐著奼紫嫣紅油紙傘的嬌俏丫鬟們流水一般端酒上菜,若是有風掀翻一頂花傘,雨水把丫鬟們水綠色的衣裙打濕了貼在身上,就是賞心悅目的風景。

書生筆下把這種怎麼也下不大的小雨寫出了很多名字,和風細雨、戚風慘雨,其實在養在深宅裡衣食無憂的女子看來,那些詩文辭藻是好,內裡的意思就經不住細細咂扌莫了,雨就是雨,先賦予它種種情緒再為之傷懷感嘆的總是人,聽說司天監那位長得俊朗的嫡傳弟子就說過,傷春悲秋都是他娘的吃飽了撐的。

邱介彰的書房外栽種著一大叢肥美芭蕉,這種似樹非樹且似草非草的植株不耐寒,京都城裡根本無法存活太久,是府上管家知道自家老爺喜歡聽雨打綠蕉的空靈聲響,每年入了夏就特意交代從老家蘇州移植幾株來,雨水沖洗過的葉子翠綠欲滴,搖搖擺擺婀娜多姿。

書房的窗戶開著,外麵雨打芭蕉的沙沙聲變成有些發悶的啪啪聲,雨勢由小轉大,潮濕而清新的空氣比名貴的老山檀聞起來更香,隻穿了一身白色小衣的邱介彰坐在窗邊桌前,桌上鋪了幾張裁剪成一尺長、五六寸寬的上好宣紙,皺著眉將狼毫筆飽蘸墨汁,幾度提筆卻始終沒落下一個字,懸腕太久,筆尖有墨汁滴下,落在宣紙上不多時就暈開濃濃淡淡一團,像極了京都城上空的灰雲。

蘇州的雲和雨都比京都更有意境,邱介彰記得少年時候,最喜歡帶兩個容顏俏麗的女子,去蘇州河上順著緩而不急的水流泛舟漂泊,尤其是將雨未雨的夜裡,船不能太大,有個能容下大被同眠的的船篷就好,懷裡擁著溫聲軟語像甜得膩人粽子一樣的溫香軟玉,仰麵躺在船上看偶爾能從濃濃淡淡的灰雲縫隙裡漏出來的月光星光,莫使金樽空對月,人生得意不過如此。

看著宣紙上的墨跡,在越來越大的雨聲中有些出神,邱介彰嘆息一聲,放下手裡狼毫,人說書生聽雨一生有三重感觸,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暮年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在朝會上摘去官帽的尚書大人,好像從少年聽雨的紅燭羅帳裡直接越過江闊雲低,恍然回神,就是鬢已星星,數十載春風得意馬蹄疾,驀然回首就是青絲成霜雪。

起身想要關上雨絲斜斜飛進來的窗戶,卻聽見一陣雨聲蓋不住的腳步聲,邱介彰皺了皺眉,心中很是不快,他已經囑咐過管家今夜讓府上各自收拾行禮準備盡快返回蘇州老家,才卸任兵部尚書不到一天,連府上的下人都敢不聽主家的話了?

循聲望去,沒想到走在最前麵的是個女子,一手撐傘一手挑著燈籠,不顧腳步走得急了會把桃紅色裙邊濺上水漬,匆匆引著身後四五個戴著鬥笠、披著蓑衣看不清容貌的人往書房走來,邱介彰站直身子凝神仔細看去,從花傘一挑間看清了帶路的女子是府上最得寵的妾室韋嫻兒,語氣不由和緩了幾分,待她走到那一大叢肥美芭蕉乾才出聲問道:「嫻兒,有客人登門?」

身為位高權重的正二品兵部尚書,邱家平日裡自然是往來無白丁,管家算是見多識廣且通曉官場上繁雜規矩的,若是分量不夠或者是有求於邱家的客人最多帶到偏廳奉茶,能不能見著邱介彰要看事情好不好辦、禮物夠不夠重,請到主人書房相談是極高的待遇,出身蘇州大戶的韋嫻兒之所以得寵,不光是因為身段柔媚風情讓人愛不釋手,也是因為比平常女子有見識,男女之情要長久最終貴在交心。

江南女子最是柔情,撐著傘幾步路走得搖曳生姿的韋嫻兒腳步微微一頓,抬起傘沿露出一個淺淺笑意,卻沒有出聲,直走到窗邊才輕聲道:「老爺,是貴客。」

邱介彰心下驚疑不定

,雖說自己是落個了不太體麵的致仕還鄉,照官場上慣例還是會有不少人在臨行之前擺酒送行,不過讀書人事事講究古風雅致,往往會在城外十裡處折柳備酒,唏噓著互道一聲珍重,做兩首詩文飲三杯淡酒,這就算不辜負同僚一場的情誼,畢竟自己是在大朝會上惹怒了陛下的罪臣,能做到這樣已然讓人老懷欣慰了,絕想不到這時候會有人冒雨前來。

韋嫻兒說過這一句就半蹲身子行了個萬福,施施然退了出去,最前麵一人也到了窗前,卻沒有急著顯露身份跟主家打招呼,反而背過身去伸手挑了挑鬥笠帽簷,饒有興致地看向那從蘇州移植栽種的十幾株芭蕉,嘆了一句,「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叔愚,你瞧瞧,江南的芭蕉長在京都就顯得少了幾分媚氣。」

邱介彰神情肅然一變,立即就聽出來這是首輔楊公的聲音,慌忙起身迎到門外,站在屋簷下拱手道:「雨大風寒,楊公怎地這時候屈尊來到寒舍?快請快請,我這就燒水泡茶。」說話間他就看清楚了楊之清身後緊跟著的一人正是司天監陳家三爺,再後麵的人抬頭笑了聲,竟是兵部右侍郎衛成靖,最後一人低著頭看不清相貌,但寬大厚重的蓑衣仍然掩飾不住玲瓏有致的身段,是個女子,手裡提著長劍的女子。

楊公笑著踱步到屋簷下,在門口左側兩株開得正艷的月季花旁頓了頓腳步,瞥了一眼摘下鬥笠脫去蓑衣,邁步進了邱介彰的書房,書房有裡外三間,外間正對著門口的牆上平鋪懸掛著一卷巨大的竹簡,每根竹片都有五尺長、兩寸寬,共有三十六根,上合天罡之數、下依兵法三十六計,字體是少見的小篆,文人講究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的雅致,書房裡懸掛的多是大儒墨寶,像邱介彰這樣懸掛兵法的整個京都恐怕也僅此一人。

轉到內間,邱介彰忙著收起桌上染了墨跡卻空無一字的宣紙,親力親為把茶台移到桌邊,把水壺架到燃著木炭的小泥爐上,就著窗外嘈雜雨聲請眾人落座,跟在最後進門的裴錦繡摘下鬥笠,尚書大人這才看清這位手提長劍的女子容貌,看她不肯入座而是站在陳叔愚身側,不由帶著幾分惋惜暗贊一聲,陳家三爺好福氣。

落座之後第一個說話的正是極少走出鎮國公府邸的陳家三爺,一開口就帶著殺氣森森,「如此光景正當賞雨品茗,楊公與邱尚書莫怪陳某焚琴煮鶴壞了興致,說實話,在邱尚書府上喝著邱尚書的茶還要殺邱尚書的人,陳某心裡著實有些過意不去,可惜此時不得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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