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輕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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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戰場上就是殘暴的殺神,弄死她,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她知自己終歸難逃一死,既如此,那在死之前,也讓霍閬最偏愛的兒子痛苦痛苦好了。

張小娘說話的語氣有些尖刻,問道:「霍侯還記得你母親的模樣嗎?」

霍平梟漆黑的瞳孔微微有了變化。

轉瞬,就多了抹銳色。

他微微覷眼,嗓音沙啞地問:「是她麼?」

她?

張小娘微怔,隨即很快反應過來。

她沒料及,霍平梟竟然猜出了那顆紫荊木的來歷。

他陰測測地笑了一聲,張小娘的神情已然印證了他的猜想。

霍平梟突然想起了二十幾年前,相府西跨院的那場熊熊大火,他的母親死於自焚。

霍閬沒許他去看她的屍身,霍平梟也沒向他爭取過。

他猜,這個女人到死,也應該不想見他,他何必去礙她的眼。

那個女人死後,霍閬大病一場,腿也不能走了。

霍平梟後來得知,自己和那個死掉的男胎,是一對奸生的雙生子,所以大房氏才會那麼恨他。

如果不是霍閬設計做出了那種事,沛國公也不會逼她嫁給霍閬,大房氏並非天生執拗決絕,也是個明事理的女子,雖然心中恨極了霍閬,但也礙於他的權勢,不得不為母家做出犧牲。

婚前,大房氏和李盎見了最後一麵。

李盎是太傅之子,才能和相貌雖不及霍閬,卻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世家子。

他不想忍下這口氣,設計讓霍閬誤會大房氏仍然別有異心,還在和他暗通款曲。

李盎的做法徹底激怒了霍閬,他亦因此命隕黃泉。

霍閬為了得到大房氏,喪盡天良,做絕了惡事,他是他的兒子,生來也自帶罪孽。

但再怎麼樣,那顆樹,也是生他的女人。

霍平梟的語氣看似平靜,卻隱隱透著薄戾:「你把它燒了,是想報復他嗎?」

他說著,亦將刀刃往張小娘的頸脖處抵了幾寸距離,又問:「本侯那素未謀麵的幼妹,也是死於你手罷?」

另一廂。

高氏自張小娘出逃後,就對霍馨的真正死因產生了懷疑。

她透過糊在長窗的薄薄窓紙,看向跪於地麵,正渾身發抖的張小娘。

張小娘咬牙切齒,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憤聲道:「是你繼母和父親欠我的!」

高氏聽完這話,隻覺雙腿一軟,險些摔倒在地,幸而她身後的女使攙了她一把。

她難以置信地用手捂住了嘴,不敢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那這些年,她莫不是一直都誤解了霍樂識的生母江氏?

高氏剛站穩,便想沖進去問問張小娘,為何要那麼殘忍,霍馨死的時候還那麼小,她怎麼下的去的手

「啊——」

沒走幾步,高氏就聽見了張小娘的慘叫聲。

她的麵色慘然大變,待透過窓紙再往廳內看去,隻見鮮血飛濺,張小娘的腦袋已然被男人揮刀砍斷,落地滾了好幾圈。

這還是高氏第一次見到霍平梟殺人的場麵,她畢竟是常年待在後宅,深居簡出的婦人,哪裡見過如此可怖的景象?

高氏險些驚呼出聲。

霍平梟提著長刀,麵色陰鷙地從廳裡走了出來。

他看都沒看高氏一眼,隻撂下一句冷淡的話:「將地上收拾收拾,我去看我父親。」

*

臨近子時,更漏聲迢迢遞遞。

眼下早就過了霍羲該入睡的時辰,可孩子卻仍無睡意。

阮安沒讓下人將霍閬的情況同霍羲如實說出,可霍羲這孩子到底不是尋常的孩童,他許是猜出了什麼,那雙烏亮的眼睛也沒了平日的清澈明朗,反是透著黯然。

阮安知道他擔心霍閬的情況,一直陪在他的身側,溫聲軟語地給他念著話本上的故事。

「爹爹怎麼還不回來?」

霍羲用兩隻小胖手抓著被沿,奶聲奶氣地問道。

阮安扌莫了扌莫他的小腦袋,耐心地回道:「最近你父親軍務太忙,有可能今晚就宿在軍營了。」

霍羲撇了撇小嘴,道:「娘騙人,爹他昨日出去的時候,看上去可急了,不像是去軍營。」

阮安無奈,伸手刮了下男孩的鼻子,又道:「你父親的性子本來就風風火火的,快睡吧,再不睡的話,天都快亮了。」

霍羲吸了吸小鼻子,此前他從未這麼晚還沒入睡,男孩畢竟隻有四五歲大,這時,終有陣陣的困意向他襲來。

他張了張小嘴,打了個哈欠。

再開口,那副小奶音也染上了倦意,問道:「那娘呢?」

阮安替他攏好了衾被,誆騙他:「娘等你睡了,就回去睡。」

「好~那我這就睡了,娘也早些休息。」

「羲兒真乖,明天獎你點心吃。」

不經時,小團子就進入了安甜的夢鄉。

阮安昨夜一整晚都沒睡,但心中的那根弦一直緊緊地繃著,眼下仍無睡意。

甫一出室,便見白薇壓低了聲音道:「夫人,侯爺回來了,他剛才站在外麵待了會兒,卻沒讓奴婢們告訴您。」

阮安回身看了看正在熟睡的霍羲,小聲詢問:「那侯爺去哪兒了?」

白薇想起霍平梟適才的陰沉麵容,仍覺膽戰,周遭仿佛還彌漫著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兒。

「侯爺的身上都是血,他沒去書房,應當是去了湢室。」

*

到了湢室,阮安發現霍平梟沒用熱水,也沒將染了汙血的髒衣褪去。

男人闔著淩厲的眼眸,浸在冷水裡,連臉上的血痕都沒擦去。

她無奈地搖了搖首,悄無聲息地尋了塊帨巾,走到他身旁。

霍平梟畢竟自幼習武,對周圍細微變化異常敏感,他早就覺出有人進了湢室。

及至阮安將帨巾沾水打濕,動作小心地為他拭麵時,男人方才睜開了雙眼,看向神情憔悴的小妻子。

霍平梟將她手裡的帨巾接過,冷峻的眉眼多了些惻隱,淡聲道:「你昨夜就沒休息好,先回去睡吧。」

阮安沒說什麼,隻緘默地彎身,動作熟稔地添火燒柴。

這些事她在鄉間做慣了,可霍平梟卻看不慣她親自為他做這些粗活。

冷水逐漸被足旺的柴火燒熱。

霍平梟剛要從浴桶出來,製止阮安的動作。

姑娘已然站起了身,在他錯愕目光的注視下,要將他手中的帨巾再度奪回。

她的力氣小,霍平梟隻消稍稍使些力氣,阮安就無法將它奪過。

他沉下眉眼,盡量將語氣放低,哄著她,說道:「乖,先回去。」

隔著氤氳的熱霧,霍平梟看見阮安那張柔潤似玉的小臉兒,透了些難有的溫倔。

她突然喚他:「仲洵。」

霍平梟的神情微微一怔。

這時,阮安俯身在他冷硬的顴骨上印了一口勿,語氣溫軟,似在輕哄:「仲洵,你別將我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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