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仙山蓬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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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水楊到底也才二十多歲,被這樣群起而攻之,難免生出幾分心慌。但一想到靈犀玉網上沒有人知道他是誰,底氣極慢慢重新聚攏了。

咬死不出現,過段時間還有誰記得這點破事?

「水楊!我投中《白羽旬報》了!」忽而,一個歡快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朱水楊神識抽出靈犀玉網,反應過來容陶說了什麼之後一臉愕然:「什麼?」

隻見容陶激動得滿麵紅光,朱水楊喉嚨乾澀,問道:「琅嬛大集裡那個樓是……是你?」

「沒錯!」容陶用力點頭。他並不知道「楊居士」就是自己的隊員,抓著朱水楊想推薦,「我跟你說,我問了闕少主,他也覺得詩道友的經驗對他很有幫助,水楊要不你……哎?」

「砰!」

朱水楊一聲不吭,摔門而出。容陶再度碰了一鼻子灰,莫名其妙,也火大起來:「……這人怎麼回事啊?!」

朱水楊朝外跑了幾步,被山風一吹,發熱的頭腦也涼了下來,可心中的火卻還是沒消退。為了紓解怒氣,他足底生風走向空學室準備看書,但路過一間時卻腳下一頓。

裡麵傳來了許多人的對話聲:

「真神奇,這樣的話就能把所有的字組合出來了……」

「詩道友,這些按鍵裡是有彈簧嗎?」

「孟笑南前輩!你居然認得她!我看過她寫的《解字》,原來還能應用到這種地方……」

又是詩千改,怎麼隨便走個路都能碰巧遇見她!

朱水楊麵色一沉,卻有種莫名的力量促使他往裡看。

詩千改、賀雪、夜九陽三人都在,還有許多同窗圍聚在一起,他們中央的桌麵上擺放著一件古裡古怪的靈器。

朱水楊這些天也聽過詩千改打算造一個能拚合出文字的小靈器,但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們覺得大小高低需不需要調整?」詩千改拿了個小冊子在記錄,朱水楊心說,原來都進入調整階段了,她進度這麼快?

他對此還全無頭緒,隊長倒是說想做一個可以出冷熱水的自動泡茶靈器……

「大小都還好,就是覺得敲擊還不夠輕巧。」

「為什麼不是按照音韻順序來排布的?」

「這會不會有點多餘?比靈犀玉網多了一道程序……」

眾人都十分感興趣,問題一個接一個。詩千改一一回答:「是收錄了上百篇文章,按照常用字來分布的……的確,在靈犀玉網裡意念化出文字更方便,但這需要消耗神識之力,普通人用不了太久。如果想辦法把這樣靈器接入,就可以用得輕鬆一些……」

朱水楊心中不屑,又是普通人。詩千改總是惦念著討好凡人,靈犀玉網裡凡人少一點不好嗎?他們努力修煉,不就是為了和凡人區分開來?

他轉頭欲走,可看著那白金色的靈器,一個念頭忽而冒了出來。

詩千改想要用這樣靈器獲得陸不吟的青眼,如果他能破壞……

朱水楊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他自小都是鄰裡間的榜樣,從沒乾過這種陰暗的事。可想法卻如同一顆邪惡的種子,在他心裡不斷紮根。

他知道這些靈器會先統一交給琅嬛檢查,然後再給陸不吟看——以防裡麵被混入危險陣符,從前發生過這種事——也就是說,這當中有一段時間詩千改是看不到自己的靈器的;而且琅嬛檢查肯定也需要一點時間,期間,靈器們存放在匠峰。

這東西這麼小,根本都不需要用靈力去破壞它,不會留下靈力標記……

朱水楊神色陰晴變幻,唯一的問題就是,他一個人可能做不到這些。

自己的隊友隊長是不用指望的,容陶那家夥說不定還要勸他趕緊向夫子坦白從寬。那麼就隻能想想,誰也和他一樣想「報復」詩千改?

他一邊想著心事,一邊兀自離開了現場,沒注意到房間內賀雪抬頭看了這邊一眼,微微皺眉。

*

幾日後,五月初一。

端午將至,天氣明顯熱了起來。幽篁山莊的徵文評議時間是在這個月,具體時間未定,屆時不論完結亦或是連載都會一起進入評議。

皖州。

「《桃源公案》第三案最後兩回今日登載!凶手結果已出!……」

報童沿街叫賣,頓時吸引了很多路人的注意。他們很機靈地沒有透露凶手是誰,打出最終回的噱頭就已足夠。

第五第六回,翡不琢先生稱隻放一回會「劇透」,影響閱讀體驗,所以挪到了五月一日一起放出。

李冰湖也起個大早盼望著訂閱的報紙過來,他上次看完後自信滿滿地做了分析,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新章裡是如何解密的。

「果然!我就說不會有鬼神。」他看個開頭便開心起來。

文中寫道,桃夏生在短暫的驚悚之後,很快便轉過彎來,知道假扮鎮長之人恐怕就是凶手了。

這一下子就排除了在場所有人的嫌疑,因為那個「假鎮長」和眾人都同時出現在一起過。

他能想到這些,書生和畫師也能想到。

桃夏生為了緩和氣氛,先問了一個比較正常的問題:鎮長為什麼是「郎中」?

書生和畫師沉默片刻,口風果然鬆動了些許,透露出了信息。原來多年前,鎮長妻子還在世的時候,其妻十分體弱多病,鎮長為了治療愛妻,自學醫術,而在妻子死後過於悲痛,不再提及這件事。

表麵上看,此理由沒什麼問題,但桃夏生仔細一想卻覺得很不對勁——如果僅僅是這樣,那有什麼不好承認的?都到生死攸關的地步了,還在乎那點悲痛?

除非……他們心裡有鬼。

桃夏生上前檢查鎮長的屍身,發現這具屍體比他們這些天所見的要高大一些,肩膀也更寬。書生與畫師愕然,而後說在這些天見到的鎮長確實比他們記憶中的樣子要更瘦小,但因為鎮長年紀大了,他們便以為這是正常現象。

與此同時,他們表露出了一些情緒,好像後悔對桃夏生透露了往事。

桃夏生倏然產生了一個不好的聯想,隨即心生警惕,沒有再刺激這二人,而是繼續從鎮民那裡套話。在他的攻勢之下,終於得到了兩條線索:

其一,那支童謠的確自古就有,但是在近十年左右,歌詞似乎發生了變化,原先並沒有這麼瘮人,隻是單純的姑娘數行人的童謠。問鎮民,他們卻也說不清具體是何時開始改變的,仿佛從某一天開始,孩子們唱的歌詞就變了;

其二,在二十四年前也發生過一場泥石流。這一點其實之前桃夏生也打聽到了,但沒放在心上。二十四年前那次更加嚴重,鎮上很多人都差點以為自己要被困死了,那之後搬走了很多人,才造成如今人口稀少的模樣。

這個鎮子隻是地理構成比較奇特,並非真的自成一體,道路通暢時,鎮子和外界大縣的往來是很頻繁的,對外界的依賴度很高。若非如此,桃夏生也不會接受邀請——他才懶得走太荒的路呢。

桃夏生又問了一個問題——那次是否有被困的旅人借住在鎮長家。

類似的問題他之前問過,問的是二十四年前鎮長是否舉辦過壽宴,那回鎮民斬釘截鐵地說沒有。可這一回他換了個問題,鎮民愣了一下,猶豫不決地說好像是有這回事。

壽宴畢竟是大事,鎮民的記憶不會出錯,但若是借住這種小事,不問還真想不起來。

而關於鎮長亡妻的相關事情,普通鎮民們並不知曉太多,隻是說那位嫁給鎮長的外地女子沒一年就死了。算算時間,她嫁過來的時間好像就是二十四年前。

近年隻有這麼一樁喪事不太尋常,所以鎮民們才懷疑是不是冤魂報復。

「那外地來的姑娘我還見過,身體強健得很,據說還是獵戶的女兒呢!怎麼這麼短時間就病逝了?說不準是被公婆磋磨的。」

鎮民信口道,「不過鎮長的爹媽早就老死了,這鬼魂索命也不看看對象,真是鬼物,不通人情啊……」

桃夏生又問了更多的細節,心中慢慢拚湊出了一個猜測。

更為具體的事由,可能隻有與鎮長共事的官員才知道。但縣衙的官員都是近幾年才新調任來的,一問三不知,桃夏生沒得到什麼線索。不過他也由此覺察到了不尋常,正常的小鎮,縣衙人員會是這種組成嗎?

桃夏生問完一圈話回來,再度聽到了噩耗——

這一次是書生和畫師一起死了。

「這不尋常!與之前死人的節奏不同!」李冰湖腦子轉得很快,往下看果真如此。

桃夏生檢查完現場的情況後很快推理出,這回不是「鬼物」作祟,而是二人自相殘殺死的。他看到了破碎的機關和沾血的石頭。

——難怪書生那天晚上消失了,他是來布置機關的!

按照來龍去脈梳理,這場互殺應當是這樣發生的:先是書生結合往事,認為畫師極有可能會把他的事情抖露出來,且說不定就是背後那個凶手,便想先下手為強布置了機關。

但鎮長的死為畫師洗脫了真凶嫌疑,他便偷偷想拆了機關,卻被畫師撞見。後者大怒,以石砸人,而書生也牽動了機關,二人雙雙死亡。

簡直是離奇,桃夏生都要覺得冥冥中真的有因果報應一說了。

書外,李冰湖雖有預料,但還是有被驚到,原來翡不琢給這七人安排的死法,並不全都是「山鬼」所殺的?

他也從行文中預感到,這七人瞞下的必不會是小事,恐怕……也是一樁罪案。

文中的桃夏生也在思索。他從二個人死的時候就在奇怪,為什麼會邀請他一個局外人。

雖然很荒謬,但他竟然從中感覺到了某種奇異的道德觀——凶手要他這樣一個「斷案人」的身份來見證這一切,最後也會自己伏誅。

如今隻剩最後一人,這應當也超出了凶手的計劃。

桃夏生喊上了衙役,告訴他們如果自己預料不錯,今晚凶手會自己出現。衙役們麵露驚奇,但現在隻剩一個弱女子,如果這都保護不下來,他們也不用再乾了。

又是一個風雨之夜。

縣衙的大堂裡,那童謠如約響起,這一回少了幾分淒怨幽纏,變得格外清晰,且還伴隨著腳步聲。衙役們無比緊張,桃夏生卻表情平靜。

閒人之妻抖如糠篩,似哭似笑。她瘋癲了幾日,此時突然有些清醒了過來,對著虛空之處喃喃道:「是我們對不起你。」

歌聲靠近,門吱呀打開,一個山鬼般的女人出現在眾人視線當中。

一個體格比尋常女子健壯的、白衣散發的女人。

外,李冰湖如有所感,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就是假扮鎮長的凶手,也是哼唱歌謠的人!

接下來,桃夏生當著這位「山鬼」的麵,說出了自己推測出的真相。

二十四年前,身為媒人的老婦從外地帶來了一個女人,將她「嫁」給鎮長。桃夏生推測,這個女人一開始應該是同意的,否則那時四十多歲的媒人也製不住她。但等見了麵,或許是因為鎮長的年齡、或許是因為身份,她才發現這「婚事」和她預料的不一樣——總而言之,就是她的態度讓鎮長不滿了。

不巧的是,那日發生了泥石流,她們被困在了這裡。與此同時,一些路過的旅人也借住在了熱情好客的鎮長家——從鎮長對外的形象來看,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

幾位旅人,就是如今的幾位客人。

幽閉的空間、不知何時才能疏通的道路使得人心焦躁異動。桃夏生常聽聞,人在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做出的事情很可能與野獸無異。鎮長麵對著一個不馴的、本該是他小妾的女人,會做什麼?

剩下的旅人,也都成為了幫凶。閒人之妻應是男子的從犯,才被留到了最後。但既然她被編進了歌謠,這個「從」的程度恐怕不低。

那之後,道路被疏通,眾人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這個女人是不能留下來了,結合「郎中」這個身份,桃夏生覺得鎮長是給她下了毒。

這也能解釋第一個殺的人要用毒的原因——明明看後來搬動井蓋的力氣,凶手可以直接殺了富商,卻要多此一舉。

但老天還留了一眼,可能是他們當時太過慌亂,這個女人沒有死,而是逃出了鎮子,設計了一場飲恨的復仇。

山鬼姑娘站在那裡靜靜地聽完,而後開口了。她的聲音嘶啞,不辨男女。

「你有一點猜錯了。」

那姑娘笑微微地說,「你所說的是我的母親,她已經在十年前死了。我是來為她復仇的。」

桃夏生微愣,隨即想到了童謠——鎮民們都說,他們發現童謠歌詞改變是從小孩子唱的內容開始的。如果有個大人教他們歌詞,必定很顯眼,但同樣是小孩的話就不會有人注意到。

而這也解釋了年齡的漏洞,那位女子若活到現在,估計沒這麼大的力氣,但姑娘卻正值壯年。

「這裡麵我唯二沒有設計到的就是這場泥石流、以及書生和畫師的死。我原以為我殺到第二個就會被發現了,誰料老天也在幫我呢?」

所有真相至此水落石出。閒人之妻仿佛又受到了刺激,說著旁人聽不懂的話,竟突然掙脫了保護,一頭撞在了白牆上!

歌謠中最後一個人也死了,周遭一片混亂,山鬼姑娘隻是略帶憐憫地看著她。

李冰湖讀到這裡已然沉默,他往後翻了翻,接下來便是這姑娘交代完罪行伏誅的劇情。

幾日之後,道路疏通,桃夏生離開了鎮子,第三案畫下了句點。

陰雨消失,萬裡藍天。

哪怕已是五月的天氣,李冰湖還是覺得背後發涼。

「哎……」他押錯了凶手,可這會兒心裡沒有失落,隻是悶悶的,「翡不琢所寫的,最恐怖之處還在人心啊……」

*

「誌怪鬼神尚有人性,可人心一旦險惡,實在比鬼怪還要可怖!」

這句話是在第三案終回登出後,廣大讀者的共識。

《桃源》第三案,引起了市場震撼。

誌怪小說這一題材,本就是在借非人之物以寫人情,像岑枝那樣純粹以非人之感取勝的反倒在少數。而翡不琢更是將這一點寫到了極致,若說之前還有爭議,而末篇一出,再無人置喙。

第三案的整個結構異常精妙,草蛇灰線,伏脈千裡,兩萬多字,所有的環都能圓滿扣上,單看篇章與字句的設計堪可為幾十年來公案小說的範本。

「一看《桃源》,我才知道從前那些公案小說都白看了……」

「她的寫法太奇了!細細推敲的話,連前期的句子都有可能存在遮掩與設計。」

「哎!看得人心情沉重,好在最後都惡有惡報了。」

「想不到,著實想不到這結局!凶手姑娘可謂是義士,真看到她認罪,我還有些不得勁……」

「她是其母受辱所生,卻沒有為那些禽獸辯駁,反而親手報仇,快哉快哉!」

「苦也!看完了這麼精彩的話本子,我要怎麼看得下其他公案小說?文修們不如也學一學翡不琢先生的技巧吧……」

從前有許多人說,翡不琢隻擅長寫輕輕鬆鬆的三老派,幾個短篇也稱不上多麼深奧。但《桃源書生》第三案一出,再無人質疑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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