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宮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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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庫房半塌,濃煙滾滾。

正殿,一陣玉瓷碎裂的聲音刺耳傳來,太子寧檀顫抖著伏在地上,額角立刻湧出一片粘稠的鮮紅。

皇後剛聞訊趕來,皇帝便怒道:「瞧瞧你養的好兒子!」

皇後道了聲:「陛下息怒,龍體為重。」

粘稠的血糊住了他的眼睛,他不敢用袖子去擦,隻能膝行著以頭搶地道:「兒臣冤枉!定是有人在構陷兒臣!萬望父皇明察啊!」

「豎子還敢狡辯!」

皇帝喉嚨裡發出渾濁的嗆咳,指著他道,「你母後壽宴上,你當著百官與命婦的麵大放僭越之詞。平日在東宮亦不思進取,反而和內侍宮婢夜宴行歡,封了好幾個『皇妃』『總管』……就這一條,朕便可治你犯上死罪!」

寧檀嚇得脖子一縮,辯駁的哭嚎頓時堵在了嗓子眼。

先前父皇秋狩歸來,龍體欠恙,寧檀幫著批了兩日奏折,嘗到了皇權至上的滋味,便有些沾沾自喜起來。他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料父皇竟是一清二楚。

見太子六神無主,皇帝便知那些荒唐行徑都是真的,怒意更甚。

「記住,你的一切都是朕給的!朕能立你,也能廢你!」

說罷,皇帝拂袖而去。

「父皇……母後,母後!」

寧檀拚命拉住皇後的鳳袍,仿佛抱住最後一根浮木。

皇後虛目,立刻有宮人向前,將太子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鳳袍毫不留情地從自己麵前掠過時,寧檀終於塌下了雙肩。

「右相,薛右相!」

寧檀有望向門外拄拐站著的老人,涕泗橫流道,「孤是唯一的嫡子!您會幫我的對不對?」

薛右相白須微動,從鼻腔中嘆息,在薛嵩的攙扶下緩緩轉身離去。

北風嗚咽,皇帝疲憊的嗓音隱隱傳來:「薛老,依你之見,這廢立之事……」

「立儲關乎社稷禮法,不能操之過急。」

薛右相蒼老道,「待皇長孫出生,陛下再做定奪也不遲。」

「既如此,那就再等兩個月。」

皇帝喟然,「歲末多憂,馬上就是冬節,朕累了……」

偌大的殿堂,隻剩寧檀爛泥般癱軟在地,影子如同鬼魅在牆上跳躍。

漸漸的,那絕望肆意蔓延,滋生出張揚的恨意。

……

年關宴飲酬酢頗多。

本朝百年前於冬至建國,故而這日是僅次於上元的大節,素有「亞歲」之稱。

今年冬節和往常一樣,皇帝命禮部主持盛大宮宴,祭天饗食,以犒勞文武百官一年來的忠誠辛勞。

因賜婚的緣故,虞靈犀今年亦在受邀之列。

朔風凜凜,烏雲低低壓在天邊,似有大雪之兆。

虞煥臣公務在外,虞辛夷亦率百騎司值守內宮。馬車中,由虞淵親自陪女兒赴宴。

街道寬敞熱鬧,馬車行得很慢,虞靈犀裹著嫣紅的鬥篷,兔毛領子襯得她的麵容精致無雙。

馬車忽然咯噔一歪,虞靈犀撞在車壁上,胳膊生疼。

「怎麼回事?」虞淵問。

侍衛檢查了一番,答道:「回大將軍,是車輞崩壞了。」

中途壞車,乃是不祥之兆。

虞靈犀蹙眉,心中莫名不安。

她想起了前世記憶中,這個年底會發生的巨大變故,每一日都如履薄冰。

虞淵的麵色亦凝重起來,見車輞遲遲修不好,便抓起披風道:「宮宴不可誤了時辰,我先行入宮,若車輪修不好,便讓青霄送你回去。皇後和薛家那邊,我替你告個假。」

虞靈犀想了想,提醒道:「近來恐有變故,萬望阿爹小心。」

「爹知道。」

虞淵棄車上馬,揚著披風獵獵朝宮門趕去。

修車的叮當聲響起,虞靈犀獨自在車內坐了會兒。

她先前托唐不離送出的請帖和燈籠,卻並未收到半點回音,也不知寧殷看出她的暗示不曾。

按照前世的記憶推演,寧殷血洗金鑾殿、殺兄弒父亦是這年歲末的事,距離如今不過一月之遙。

可惜,她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七日之後,便是她的婚期。

若是幸運,在塵埃落定之後,興許虞家能為她換來一紙和離。

或許這便是篡改命運的代價,未必事事都能如意。

正想著,忽聞馬車又是一陣哐當傾斜。

沉默了片刻,外頭傳來侍從小心翼翼的聲音:「小姐,另、另一邊車輞也壞了。」

「……」

虞靈犀今日的妝扮不適合騎馬,現在再去尋車轎已是來不及。

何況她正好懶得入宮虛與委蛇,便道:「歸府吧。」

宮中。

帝王祭天,冗長的祝詞祭文過後,百官及命婦貴女、世子王孫等分成兩列,於紫英殿入座酬樂。

虞淵看了眼,薛家的人也沒來。

據說薛右相因為薛岑被抓狎妓之事動了肝火,告假在家養病,不曾赴宴。

再回想起最近的動靜,虞淵思慮頗沉。

殿前,虞辛夷一身百騎司的戎服,背負良弓箭矢,護衛一眾內宮妃嬪的安危。

見到虞淵闊步入席,她朝後頭看了眼,問道:「父親,歲歲呢?」

「馬車壞了,許是趕不及宴飲。」

虞淵三言兩句解釋清楚,又告誡道,「今日值守宮門的禁軍有些眼生,你當眼觀六路,切不可馬虎大意。」

「女兒省得。」虞辛夷道。

虞淵一走,便聽一個清爽的少年音傳來:「虞司使!」

虞辛夷一聽這個聲音就忍不住想翻白眼,轉身一看,果真是南陽小郡王寧子濯。

「小郡王。」

虞辛夷隻好抱拳行了個禮,這少年素愛招貓逗狗,這樣熱鬧的宮宴定然是不會錯過的。

寧子濯穿著一身淺金白的郡王袍子,馬尾高束,笑吟吟跑過來道:「虞司使,本王方才嘗了一塊透花糍,滋味甚佳,你也嘗嘗!」

說罷當著眾人的麵,大咧咧把從宴會上順來的漂亮糕點塞到了虞辛夷手裡,十分高調且順理成章。

虞辛夷覺得,這小子身後就差豎一條尾巴狂搖了。

身後的百騎司下屬目不斜視,想笑又不敢,憋得臉紅脖子粗。

「諸君不必拘謹,請開懷暢飲!」

皇帝舉杯,群臣起身回敬,宴會便正式開始,一時歌舞絲竹裊裊,編鍾齊鳴,靡麗無雙。

殿門外忽然走進來一個人。

太子寧檀一身素衣,被發跣足,與衣著華麗的百官命婦格格不入。

絲竹編鍾聲戛然而止,互相祝賀的百官漸漸安靜了下來,皇帝的臉色瞬間沉得宛如鍋底。

私藏龍袍之事雖然壓下來了,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寧檀蠢得那般高調,大家多少能猜到一點。

「你應在東宮修身自省,來此處作甚?」皇帝板著臉問。

「兒臣有愧父皇、母後教誨,夙夜難安,值此冬節大典,特來向父皇和天下人叩首請罪。」

寧檀赤足踩在地磚上,整個人凍得哆哆嗦嗦,神情哀戚道,「求父皇給兒臣一個當麵悔過的機會!若百官依舊覺得兒臣德不配位,兒臣……甘願將儲君之位讓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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