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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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頓了頓,更加柔和:「不用擔心殺了他會怎麼樣,我們永遠在一條線上。」

阿宛緩緩抬起手,似乎下定了決心。他指骨輕微地震動後,兩具傀儡屍開始小幅度動作,睜開了雙眼。

他開始操縱傀儡屍了!

現在變成了一對三。

楚寒今拋棄了用劍,改為運靈,他的靈氣乾淨澄澈,且能幻化為實體,手背長出一道銳利無比的銀鈎。刀宗提著長刀快步奔來,他平日作戰的優勢便在於刀功生猛,一劍砍斷對方的兵器,野蠻地製服對方。可楚寒今現在的兵器砍不斷,砍斷了也能飛速合攏,隻需盡快避開刀鋒即可。

碰撞後的聲音鏗鏘無比,電流鳴爆,楚寒今道了聲「得罪」,飛身操縱著靈刃往下一劈,生生劈斷了刀宗那把長刀,接著並不與他繼續對打,而是腳尖點地直奔傀儡咒的主人而去。

被稱為阿宛的黑衣人一楞,後退一步,琴魔的亂音驟然響徹,楚寒今封閉耳後便聽不見聲音,袖中頓時幻化出另一把古琴。

七弦,銀絲清冽。

阿宛大概以為楚寒今要與琴魔相鬥,沒想到楚寒今翻身收琴,猛地伸手甩去一道銀鈎,剎那間割破了他臉上的黑布——

黑發淩亂地散開,被夜風一吹,落下幾點銀色的月光,映在對方的眉眼。

漆黑的眉,端正的眼。隻有短短一瞬,楚寒今腦子裡卻找出了能夠重疊的臉——慕斂春!

楚寒今瞳孔散大:「師兄!?」

「哦,師弟?」對方應道。

「你怎麼……」

楚寒今過於意外,手中的利刃一時停在原地,竟忘了處於激烈的戰局中。

隨即,楚寒今猛地道:「不可能,你不是我師兄!」

一定是故意易容成師兄的模樣,讓他走神!

對戰時,一念之差,千裡之愚,任何細微的時刻放鬆都有可能導致戰局被扭轉。

上當了!

楚寒今咬了咬牙,背後腳步已悄然逼近,音色輕柔:「要當心啊——」

後頸重重一痹。

楚寒今喉嚨一口血湧上來。

有什麼東西狠狠打進了他的頸後,在咬他的肉,吸他的血,啃他的骨頭,要把他渾身的血肉吃乾淨。

刺痛感隨即蔓延開來,仿佛有千百條蟲子,拚命往他的腦子裡鑽。

「……」

楚寒今眼前的倒影模糊,他雙膝變軟,單劍支撐著身子緩緩跪倒。

那個易容成慕斂春的男子,垂頭看了他一眼,骨節分明的手指收緊,操縱著傀儡。琴魔和刀宗收起兵器,走到他背後,變回了一聲不吭、一氣不出的蒼白傀儡。

他轉向白孤,道:「帶他走吧。」

白孤:「不殺?」

「殺了可惜。他修為高深,方才若不是被鑽了這空子,未必能打過他,不如留下來製成傀儡,也許還能威脅越臨。」

「也好。」

「……」

交談的聲音漸漸模糊。

天旋地轉之間,眼前的影子重疊交錯,再被一層更深的黑暗籠罩,劇烈的疼痛感後是一陣強烈的嗜睡感,仿佛體內有什麼東西被掏空。

……不可能是師兄。

楚寒今閉上眼,思緒徹底沉入深海。

-

意識仿佛置於一片四四方方的空間內,可空間裡全是黑暗,深不可測,往上什麼也看不見,往下什麼也看不見,隻有莫可名狀無垠的深黑。

楚寒今拖著衣衫,緩步前行。

他走到了一片明亮清新的草坪,綠意盎然,兩個小孩子將袖子挽起,正在對著草紮的木頭人打拳。

一個說:「師弟,你的身法不對。」

另一個說:「怎麼不對啦?」

「這是直拳,如果左手出拳的話,身子先站定後右腳微蹬地,身體重心向著左邊移動,先轉動月要部和肩頭,再送去拳力。」

「哦,是這樣嗎?」

「哈哈哈哈對了。你學的好快,師尊之前先教過我,我也打了一下午才能慢慢熟練呢。」

楚寒今停下了腳步,垂眸,靜靜地看著。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看見這一幕,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誰。

其中一個穿著雪白的小褂,頭上紮了條孝布,容貌俊美粉嫩。他對著木架出拳,左拳,直拳,擺拳,一邊練一邊發出喝喝的認真的聲音。

另一個年齡稍微大點兒,穿著藍衣服,坐旁邊的草垛裡看他練了一會兒,也爬起來對著木頭一頓重重的毆打:「我不能休息!我要和你一起練!給師尊師娘報仇!」

白衣的小少年看看他,點頭:「給我爹我娘報仇。」

他倆對著木頭打,打完,藍衣說:「師弟,我倆切磋一下吧。光打這個木頭有點沒意思,太死板了,不利於精進。」

白衣認真地想想,點頭:「好。」

「放心,師兄雖然比你早學了兩年,但一定會讓著你的,嘿嘿嘿,要是打痛了你別哭啊。」

白衣貌似扶額:「我什麼時候哭過?」

「來,請賜教!」藍衣少年擺出邀請的姿勢。

白衣紮穩了馬步,和他過招,被幾拳乾倒在地,但擦了擦臉上的泥巴,露出白皙乾淨的小臉,又站起身重新擺出姿勢和他對打。

這麼一打,就打了一下午。

最後躺在草垛上,看著逐漸暗下來的天色。

「哎喲,媽的,我這手臂痛得要死,感覺跟斷了似的。」藍衣爬起來,「師弟,你痛不痛啊?」

白衣:「我也痛。」

「不該練這麼猛,早知道慢慢來的。」

白衣扌莫了扌莫手臂,望著遠處的天色,平靜地道:「快點也無妨。」

山坡下走出一位老者:「少主?」

白衣站起身:「師伯。」

藍衣笑嘻嘻道:「師伯,我帶師弟練功呢,他聰明又勤奮,練了一下午,成效非常顯著,要不然你們過兩招?」

「是嗎?」可那老者剛伸手碰到白衣的手臂,他立刻疼得縮了回去,小臉煞白。

「好啊!」老者微微變色,伸手拍拍藍衣的腦袋,形色無奈,「你又調皮,你又這樣。真讓少主受傷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不會受傷的啦哈哈哈哈哈!」藍衣叉月要狂笑。

白衣也忍不住笑。

老者嘆氣,一手牽一個小少年的手腕,道:「回去了,回去吃飯了。本來有課堂,你們啊,就是不願意在那裡坐著,非要往外跑。」

「沒辦法啊,他們不喜歡我們,在他們麵前待著也礙眼……」

兩個小少年,一個邊走邊蹦,另一個沉穩持重,被老者牽著,踩著夕陽緩緩離開了這片山坡。

楚寒今看到這裡,像看了一個別人的故事,有些不解,腦子裡一片茫然,沿著山坡往下走,山坡盡頭是深不可測的黑暗。

見是黑暗,楚寒今又退回來,坐在山坡。

這裡綠草茵茵,陽光溫暖,傍晚還有漫天繁星。

他感覺不到飢餓,也感覺不到口渴,但是他已經看到了太多的黑暗,並不想再次步入。

他便一直坐在這裡,直到兩天後的清晨,兩位小少年又一前一後地來了,走到木頭人麵前,「啪啪」打了幾掌。

這次,他們是怒氣沖沖來的。

藍衣臉頰紅腫,泛著青紫的傷痕,顯然被人揍了。他拚命地打木頭人:「這群賤人賤人賤人!」

白衣勸他:「師兄別生氣了。」

「我能不生氣嗎?我能不生氣嗎?他們竟然敢這樣羞辱師尊,羞辱我們!說我們是白吃乾飯的蠹蟲?他們才是呢!他們不敢打仗,他們這群貪生怕死的鼠輩!」

楚寒今將手腕從袖中撈出,撐著下頜,側頭,靜靜地看著他倆。

這倆小少年像沒看見他,自顧自說話。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藍衣拚命打木頭人,「我打我打我打我打!」

白衣睜大眼睛看他,似乎不知道讓他息怒,半晌道:「師兄,要不然我們烤個兔子吃?」

藍衣停下動作:「哪裡有兔子?」

白衣指了指草堆裡:「那裡就有。」

藍衣還很暴躁:「你餓了嗎?」

白衣點點頭。

「行吧。」藍衣低頭,撅著屁股,爬草裡捉兔子去了,隻不過從草的這一頭鑽到另一頭,始終都捉不住,便來來回回地奔跑,跑著跑著自己就樂了。

白衣跟著跑,也樂了,吭吭吭直笑。

他倆捉兔子,楚寒今看得不鹹不淡,也不能說好看,但可以打發無聊。正當他看到兩個人剝完兔子皮燒烤時,黑色從天而降,仿佛張開的手掌,猛地將他一把抓到了天上。

經過短暫的擠壓後,楚寒今睜開眼。

針紮似的刺痛漫在頸後,他整個脖子非常僵硬,好像裝著一塊木頭,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平整的木板。

兩個人站在他麵前。

一個穿青色長衫,一個穿黑色長衣。

青色長衫的人拿著扇子,看他:「咒術施好了嗎?」

「差不多了。」

「我還以為你會不忍心,舍不得對他下手,沒想到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黑色長衣冷笑:「你我還稱什麼小人君子?」

這個黑衣人,楚寒今目不轉睛地看他,覺得他和山坡上看見的藍衣小少年眉眼有幾分相似。

是同一個人嗎?

楚寒今想側頭看他看得更清晰些,卻完全動不了,渾身僵硬得像一塊泥塑。

他不喜歡現在身體的狀態。

青衣咦了聲,道:「阿宛,他一直看你。」

叫阿宛?

正想著,楚寒今麵前突然籠下一片陰影,漆黑的眸子近在咫尺。

阿宛聲音很低:「楚寒今,你還記得什麼嗎?」

楚寒今不記得。

他動不了,不能點頭,也不能搖頭。

眼睛睜開,也隻能直勾勾地和他對視,神色漠然,唇齒緊閉。

半晌後,阿宛眼中流出復雜的情緒,沒再看他,到桌邊坐下:「城中大亂了嗎?」

「尚未。我九哥將那兩個人擄走,不知道藏在了什麼地方。凶手找不到,盧家那個小的也沒死,城裡暫時亂不了。」

「哼,你混到鎮守修士身旁給他當智囊團時,說過此時一定能成。」

「哎,我沒想到他倆會在這兒,暫時打亂了計劃。不過問題不大,還有機會。」青衣倒了杯茶,邊扇風邊喝,「你那邊怎麼樣?」

「放心。」

阿宛指間扣著茶杯,反復摩挲,「隻要遇水城先開戰,我必然能讓六宗也打起來。」

打什麼?

聽不明白。

楚寒今視線內是高高的屋梁。

耳朵裡聽著他們說話。

他對這一切並不感興趣。

頸部也疼得厲害,疼得要命。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回到那片山坡沉睡,看看倆小少年的兔子是不是已經烤熟了。

可耳邊還在說話。

「想要繼續行動,得先把那兩個人找回來,但苦於我九哥現在不知去向。」

阿宛聲音不耐地些:「這是你的事。」

「嗬嗬,這是我的事,我也有解決的辦法,」青衣笑了笑,音色柔媚,「隻怕你不肯。」

「你說。」

「月照君在這兒躺著他能走遠嗎?稍微放出點月照君的聲信,就是刀山火海,他肯定馬上就來了。」

阿宛不知怎麼,一掌拍在桌上:「真他媽孽緣!」

「哎,我知你現在還覺得,我九哥配不上月照君,對不對?」青衣忍不住笑了幾聲,「讓月照君上街逛一圈吧,我九哥必然聞著味兒就來了,最好讓月照君一劍捅死他,不能再出差錯了。」

房間內安靜了片刻。

響起拉開椅子的聲音。

楚寒今眼前重新出現了阿宛的臉。

眉毛漆黑,雙目端正,俊朗不凡。他靜靜地看了會兒楚寒今,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他雙手輕輕覆上楚寒今的眼皮:「……去吧。」

楚寒今眼前重新陷入了黑暗。

可這黑暗的時間並不長,他再睜開眼時,頸部的刺痛感消失了。

他從坐在木板換成了坐在床上,身體僵硬的感覺不僅沒有,精神還十分充沛,十分亢奮,甚至想隨便找個人打一架。

他隱住血液中的喧囂,活動修長的手指,從床上下來。

床邊,白孤端著一案紅色的喜服,笑望著他:「月照君。」

楚寒今看他,這個名字他不記得,卻知道他在叫自己。

「今天讓你去見我九哥,我九哥這輩子情深義重,愛上了你,愛的可真是深極了。不過很可惜,他馬上就要命喪黃泉,」白孤微微笑著,將喜服放到桌案,「我是個好心人,舍不得我九哥臨走了還落下個遺憾。所以今晚就成全你們,做一對鬼夫妻。」

楚寒今眉眼漠然,漆黑的眸子直視他。

他眼睫下斂,挺拔的身姿如傾塌之玉,麵容俊美至極,唯獨額頭映著一道通紅的紋路,頸後有三勾玉的咒印。

楚寒今不置一詞,一言不發。

「喜服很適合你。」

白孤抖開了,層層疊疊的鸞鳳堆到楚寒今肩頭,比劃後道:「你換上,我再為你梳妝。」

楚寒今將喜服穿到了身上。

他坐在鏡子前,白孤解開他如瀑般的黑發,取了深紅色的條帶,將他的頭發豎起:「不愧是美儀君。」

加上玉冠。

再用一支筆掃輕輕將胭脂蹭到他唇尖。

唇瓣由粉紅,變成了誘人的殷紅,色澤更加明艷。

可楚寒今對這一切毫無感覺,他漠然地望著鏡中的綺艷美人。

以及背後仔細,小心,認真梳妝的白孤。他輕輕抖落了筆尖的紅粉,靠近楚寒今的耳側,傳來了陰冷的風。

與之,是他陰柔的聲音。

「這樣,我九哥便死而無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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