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三更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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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倫岱來了。

鄂倫岱帶著他標誌性的爽朗笑容來了。

納蘭性德的頭已經開始疼了。

「太子, 大阿哥!有什麼好玩的事找臣!」鄂倫岱隨便拱了一下手,就當自己行過禮了。

納蘭性德忍不住踹了鄂倫岱一腳:「注意禮節!」

鄂倫岱扌莫扌莫鼻子:「容若,你好迂腐。」

納蘭性德沒有與鄂倫岱爭論:「等會兒我們去校場練練?」

鄂倫岱:「……不了。」

他老老實實重新行了一次禮。

納蘭性德是個文化人, 是個武力值很高的文化人。

納蘭性德出生時, 納蘭明珠還在政治失意期中。他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納蘭性德身上,納蘭性德接受了最全麵的精英教育。

從滿人的騎射武功,到漢人的詩詞經義, 納蘭性德不負明珠的期望, 各方麵都做到了極致。

納蘭性德的文采不必贅述, 他的武藝功夫這一點經常被後人忽視, 以為他是一個文弱書生。

納蘭性德一直是康熙近衛,康熙無論去哪出巡,幾乎納蘭性德必定隨行。

這隨行, 可不是康熙把納蘭性德當做高士奇之類陪玩的文人看待,納蘭性德是真正領了保鏢一職的。

在納蘭性德和友人的書信中也可看到, 他與親近的友人很少以詩會友,倒是以騎射會友的時間更多一些。

康熙二十一年,康熙準備和沙俄動兵,派人考察沙俄和大清邊境情況、搜集軍情。領了這隱秘的軍事任務,奉命出使梭龍的便是納蘭性德。他歷經四個月,圓滿完成了這個任務。

康熙二十四年, 納蘭性德逝世時,梭龍大捷的戰報正好傳來。康熙命人將戰報哭告納蘭性德墓碑前, 用祭奠英烈的儀式祭奠他。由此可知納蘭性德不僅在這次軍事任務中立下了很大的功勞,很可能他的英年早逝,也和這次任務中落下的傷病有關。

納蘭性德執行隱秘軍事任務不止這一次。

根據納蘭性德友人和同僚悼念的詩詞,多次提及納蘭性德去過西北, 還將其比作「霍去病」,正史中卻沒有記載。

胤礽那時年紀還小,重要的軍事行動他並不知曉。但他聽康熙提到過多次派納蘭性德執行隱秘的軍事任務。既然隱秘,自然就不會被記載下來。

康熙還曾笑道,納蘭性德那才華橫溢文人騷客的身份,是很好的掩護。當有人盤查時,納蘭性德可以開口成章,提筆便是一首詩詞佳作,一看就不像執行任務的武人,而是遊山玩水尋找靈感的文人。

康熙顯然是真的想把納蘭性德往將才培養,才給予納蘭性德這麼多艱難的任務。可惜納蘭家的政治理想與納蘭性德的前途背道而馳。隻要納蘭家不肯成為康熙的純臣,納蘭性德成為真正「霍去病」的理想就不可能實現。

他隻能空空落下一身傷病,困於家中抑鬱而終。

這樣的納蘭性德,能領著任務在北方邊境打探情報的納蘭性德,他的武力值可想而知。

而鄂倫岱呢?

他小時候也被佟國綱悉心教導,經歷了幾年嫡長子的精英教育。和佟國綱鬧翻之後,他變成了一個無所事事的小混混,平時逞凶行惡,看著囂張跋扈,實際上手頭功夫因為這兩年的懶散,已經稀鬆平常了。

隆科多他還能靠著耍賴打一打,遇上納蘭性德這等高手,就算納蘭性德讓他兩隻手,一腳就能把他踢地上爬不起來。

你問鄂倫岱為什麼這麼有自知之明?那當然是因為鄂倫岱看不慣納蘭性德老和漢臣文人混,去找過納蘭性德麻煩啊。

找過麻煩後,鄂倫岱就對納蘭性德拱手,爺,你是爺!你愛和誰玩就和誰玩!

鄂倫岱和納蘭性德一番小動作,讓胤礽在心裡八卦了許多。

他立刻附耳胤禔,將自己八卦的事告訴胤禔,和親愛的大哥分享。

胤禔眼睛一亮,眼神在納蘭性德和鄂倫岱中來回打量。

鄂倫岱感到一陣惡寒:「大阿哥?」

胤禔乾咳一聲,裝作嚴肅道:「我在想,你們倆誰更強一些?要不要比一比?」

鄂倫岱很混地一攤手:「大阿哥,您這是想看臣死。」

胤禔:「……」遇上這等沒臉沒皮的人,什麼趣味都沒了。

胤禔擺了擺手,讓鄂倫岱坐下,道:「你知道汗阿瑪對無所事事的八旗子弟不滿了嗎?」

鄂倫岱又很混地一攤手:「皇上什麼時候對無所事事的八旗子弟滿意過?」

胤禔:「……」

胤礽雙手捂著嘴,腮幫子鼓鼓小肩膀抖抖,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宮中一霸大阿哥,遇到了京中一霸鄂倫岱,居然略輸一籌。

胤禔用胳膊肘戳了戳膽敢嘲笑大哥的太子弟弟,眉頭一豎,道:「汗阿瑪對你們不滿意,所以準備建個學校,強迫你們進去上課,免得你們惹是生非。」

鄂倫岱一愣:「不會吧?皇上這麼殘忍?」

納蘭性德忍不住了。雖然他沒聽到這個消息,這個消息十有八、九是大阿哥誆鄂倫岱的,他也認為鄂倫岱這話很沒有道理。

「多學些東西在,這是皇上恩賜,怎麼叫殘忍?」納蘭性德道,「你們每日混跡街上一事無成,難道不羞愧嗎?」

「玩唄,羞愧什麼。」鄂倫岱不為所動。

胤禔嚇唬道:「汗阿瑪讓你們上學,你以為你逃得掉?」

鄂倫岱無奈:「大阿哥,您就直說您想讓臣乾什麼吧?」

胤禔:「……」這家夥油鹽不進啊!

胤礽拍了拍胤禔的手臂,讓想擼袖子上前揍人的大阿哥稍安勿躁:「汗阿瑪確實準備為京中八旗子弟建立官學。」

不過那是康熙二十四年的事,而且訓練的隻是內務府三期,即包衣眾。

鄂倫岱咧嘴露齒笑:「然後?」

胤礽道:「官學教導的東西不過是些漢人的詩書禮儀,我和大哥不耐煩八旗子弟學習這些。」

鄂倫岱嘴邊不羈的幅度終於落下。

他皺眉思索了一會兒,道:「滿洲八旗學習漢人的文化之勢不可擋。」

胤礽道:「這世界上文化不隻是漢人一脈。我們滿洲人被人稱蠻子,入關之前本就是一無所有的白紙。他們嫌棄白紙無內涵,但正是白紙才能包容萬物。八旗官學肯定要辦,而且要隆重的大辦。學習內容,可不能讓漢人來定。」

胤禔點頭如搗蒜:「你耐煩一本書翻來覆去讀一百遍背一百遍抄一百遍?你若願意這樣學,那你可以不加入我們。」

鄂倫岱舉起雙手,斬釘截鐵:「我加入!」

他早聽說了宮中皇子的功課有多嚴苛。八旗子弟也這麼學?這是要讓他鄂倫岱去死!

納蘭性德嘴角微抽。

太子聰慧過頭了,真是把鄂倫岱的心思拿捏的死死的。

胤礽說通鄂倫岱之後,便靠在胤禔身上閉目休息,將接下來的事交給胤禔。

胤礽拉著胤禔想捅破天的事,就是讓八旗子弟自己申請建立一個與國子監不同的八旗子弟專供學校,以「滿人不該隻學漢人那一套」,披著滿漢矛盾的皮,無阻力的推行新教育。

新學校分文武兩科,基礎科目相同,都是文學、歷史、地理、算術、工學、政治六科。

不同的是,每一科中的課本和具體內容,都分成文臣武將不同版本。

以地理為例,文科學習的是如何因地製宜發展當地農牧林漁業生產,武科學習的是根據不同地形和天氣排兵布陣的事例。

其實基礎知識都一樣,隻是舉的例子不同。

胤禔說著說著就忘詞了。

他低頭看向打瞌睡的弟弟,皺著眉不忍心把弟弟吵醒,便眉頭緊皺,冥思苦想弟弟還說了些什麼。

梁九功不愧是歷史中康熙中期的大紅人太監,立刻遞上一本小冊子。

胤禔一翻,梁九功已經把胤礽和胤禔提過的新式教育分科的事整理好了。

胤禔喜笑顏開,然後瞪了一眼自己的貼身太監。

看看人家梁九功!好好學學!

胤禔身邊太監立刻警覺。他是得好好學學了。大阿哥這麼早就要參與政事,他隻會伺候人,怕是會跟不上大阿哥的腳步。

「給我看看,給我看看。」鄂倫岱不耐煩繼續聽,伸手問胤禔要冊子。

正好胤禔也懶得講了,便把冊子丟給鄂倫岱。

納蘭性德也湊上去一起看。他居然也聽得津津有味,深以為然。

這次太子和大阿哥不是準備亂來了?

不過太子和大阿哥每次的亂來都行之有效,到讓人不知道他們究竟算不算亂來了。

「你事先不知道?」鄂倫岱好奇。他還以為這種事肯定是納蘭性德這個肚子裡全是墨水的陰險家夥想出來的。

納蘭性德如實道:「不是很清楚。」

鄂倫岱攤開冊子,兩人一起研究。

鄂倫岱現在雖然混了些,早年接受精英教育的底子還留著,很快就意識到這種教育的可怕。

他不耐煩那些經史子集,可若經史子集揉碎了加入實例中,他居然也生出了想要學習的興趣。

八旗子弟雖然紈絝,基本的教育都是接受了的——大家還是孩子的時候,都沒條件紈絝,書肯定得好好讀。

胤礽搞出來的八旗官學,其實是「職業再教育」,教導的東西極其功利。從這個官學畢業後再去當官,立刻就知道需要做什麼。而不是現在許多科舉出來的文人,丟開了之後,就兩眼一抹黑,所有庶務全靠府中老吏。

八旗官學中還有一門「武學」課。

武學課是文武必修,但也因文武不同側重不同而有不同等級的課。

雖然說「文武不同」,武學課的分科限製的並不是那麼死。學生們可以根據自己的需求自己選課。

文武其他課程也一樣。除了自己的必修課之外,學生們也可以根據自己的愛好選修課,考試通過之後就有選修學分。

學校畢業和科舉會試不同,不是以一次考試定生死,而是按照漢人書院的培養方針,每個月、每學期、每學年都有考試,分不同的學分。湊齊了學分後,再通過畢業考試才算畢業。根據學分和畢業考試成績的權重加成綜合得分,給學生們評等級授官。

顯然,胤礽要把八旗子弟傳統的「拜唐阿歷升」製度化。

所謂「拜唐阿歷升」,和以往朝廷的蔭蔽晉升、察舉製差不多。

「拜唐阿」是滿文音譯,意思就是人才。

滿蒙八旗子弟年滿十八之後,就要將名字登記在冊,成為「拜唐阿」。根據推舉和考核,給其中優秀者分配官職,最優秀者直接入宮成為臣仆。五年期滿之後,表現優秀者就能直接授官。

歷朝歷代都有這種給勛貴和世族子弟的特殊晉升渠道,清朝把勛貴世族放寬到整個滿蒙八旗,反倒是擴充了這個特殊晉升渠道。

隻是推舉製永遠都有一個弊端,那便是依靠「人」,有人脈者得官。

把推舉改成另一種考核,對八旗子弟而言更公平一些。

鄂倫岱和納蘭性德都屬於「家中有人朝中有人」的八旗子弟,但他們都認為這個製度更好。

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的家族長盛不衰,也不能保證推舉和考核的人是不是自己這一方的政敵,顯然考試會稍稍公平一些。隻要肯學,他們的子嗣就算暫時落魄了,也能依靠自身努力重新輝煌。

而且這些東西非常實用,隻要想為官為將,遲早會學習這些東西。

兩人接受的精英教育,就有這些。自己到處找先生,不如讓皇帝把人才集中起來□□學。

「好!」鄂倫岱猛地一拍大腿,「這才是咱們八旗子弟該學的東西!」

納蘭性德眼眸微閃,雖不認為官學就完美無缺,也不得不承認,八旗子弟大多心浮氣躁,學這些實用的東西更有用些。

「八旗子弟並非這一條晉升途徑。」閉眼眯了一會兒的胤礽養足了精神,睜開眼睛道,「科舉仍舊為八旗子弟展開。如果有想一鳴驚人的八旗子弟,可以官學、文舉、武舉三榜魁首。」

納蘭性德頭皮一麻,呼吸一致,竟忍不住熱血上湧,心跳加速。

他扶了一下月要間的佩刀,讓自己稍稍冷靜了一點:「已經為官的子弟也能入學嗎?」

鄂倫岱瞥了納蘭性德一眼,心裡笑罵道,沒想到納蘭性德居然有如此野心。

不過納蘭性德也有與野心匹配的才華。

那我呢?鄂倫岱拳頭握緊,居然自母親去世之後,心頭熱血第一次有重燃的跡象。

三榜魁首他肯定做不到,那三榜或者兩榜登科呢?

如果他把手頭的武藝撿起來,武舉登科或許不難?

鄂倫岱眨了眨眼,鬆開拳頭,恢復了平常不羈的笑容:「要讓皇上改官學內容,肯定很難。」

胤礽道:「所以我們要在汗阿瑪推行官學之前,先請奏建立官學,把官學的主動權抓在手中。朝中能教導經史子集的官員大多是漢臣。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滿人底蘊比漢人淺薄太多,朝中好用的滿臣都捉襟見肘,不可能有厲害的滿臣給你們授課。」

胤禔趕緊補充:「你們想官學裡的老師全是搖頭晃腦的迂腐文人?」

鄂倫岱想了想,打了個寒顫:「絕對不行!」

納蘭性德扶額嘆氣。

他的許多好友都是康熙禦用文人,或者說康熙就是用他來管理和監視那群禦用文人。他對那群文人很有好感,但真不認為這些文人能教好滿蒙八旗子弟。

很大可能是老師不盡心教,學生該玩的繼續玩,這官學就荒廢了。

「要和皇上博弈啊。」鄂倫岱扌莫了扌莫下巴亂糟糟的胡茬,「刺激!」

納蘭性德白了鄂倫岱一眼。他就知道這家夥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若將此事寫成奏折,給皇上細細說明,皇上或許會考慮我們的意見,不需要用這麼激烈的方式。」納蘭性德提議。

胤礽和胤禔異口同聲道:「那多沒意思?」

鄂倫岱瞬間明白這兩個小孩心中所想,點頭如猛雞啄米:「沒錯!那多沒意思!」

一大兩小交換了一個心有靈犀的眼神,那一刻,他們仿佛是知己。

納蘭性德不動神色斜跨一步,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一大兩小的視線交流:「若皇上知道這主意是太子和大阿哥所出,可能會生氣。」

胤禔不在乎地擺擺手:「等回宮,你們上奏後,我和弟弟往慈寧宮一跑,我就不信汗阿瑪逮得住我們。太皇太後肯定也支持我們。她一直不耐煩漢人那些事。」

康熙怒氣沖沖大步走來:「不用回宮,朕現在就揍死你們倆個不肖子!」

「啊!!!!!」胤禔尖叫,一手抓住胤礽的胳膊就開跑,「容若!鄂倫岱!攔住汗阿瑪!」

納蘭容若:「皇上!息怒啊!」

鄂倫岱:「皇上,這是好事,別生氣別生氣。」

兩人被康熙一人賞賜了一腳,被踹到一旁,讓出了路。

康熙撩起衣擺,和兩個孩子在文廟後廂房裡玩起了老鷹捉小雞。

「汗阿瑪為什麼會在這裡!」胤禔一邊跑一邊尖叫,「汗阿瑪你怎麼能這麼神出鬼沒!你作弊!弟弟這邊,躲這裡!」

胤禔把胤礽塞進了桌子底,自己也鑽了進去。

康熙一腳踹向桌角,厚重的木桌晃了晃:「給朕滾出來!」

胤禔護好胤礽:「我不!你先說不打我和弟弟,我和弟弟才出來!」

康熙氣樂了:「想都別想,給朕搬桌子!」

太監和侍衛們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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