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兩清(1 / 2)
看著身前郎君寬闊的後背,在蕭衍一聲「趕緊」的催促中,沈蓁蓁慢吞吞地攀了上去。
一雙帶著濕意的胳膊摟住脖頸,重量甫一壓上背來,隔著他本就濕透的薄衫,蕭衍就覺出了非同尋常的綿軟。幾乎是立刻,這位過目不忘的郎君腦中就勾勒出方才見到的、杏色衣衫下的輪廓,他眸色一暗,頓時覺得口有些乾。
他不得不承認,比之幾年前,這小姑娘身上長了的,當真不止是重量。
就有幾兩肉,明顯長得過分了些。
他不動聲色地摟住她的腿彎,緩緩起身。
跟他不耐煩的語氣不同,蕭衍的腳步平穩而緩慢,耐心十足。即使林邊根本稱不上是路的路,他照舊行得四平八穩。
夾雨微風拂過袍袖,他如玉樹臨風,即使發稍與衣衫被雨澆濕,蕭世子俊美的容顏也沒有因此損半分顏色,反而因微雨沾膚,增了種很是勾人的禁欲美感。
沈蓁蓁伏在他背上,兩條小腿隨著他的走動輕輕搖晃,他身上熟悉又增加了成年男子味道的冷香強勢地往她鼻子裡鑽,沈蓁蓁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連呼吸都刻意放緩了些。
她將臉蛋側靠在郎君肩頭,眼睛看著露過的風景。
二人一路沉默。
行至湍急的玉華河中時,看著滾滾水流,沈蓁蓁無比緊張,一下就將臉換了個方向,死死地埋到蕭衍的脖頸間,與此同時,雙腿無甚意識地緊緊將蕭衍夾住,恨不得通身每一寸都貼在郎君身上,以此來獲得安全感。
蕭衍本就忍了半晌,陡然被沈蓁蓁這麼一弄,那口中熱息還鋪天蓋地往脖頸竄,他的脊背頓時一僵。
水聲縈繞間,蕭衍的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軟玉溫香如此纏來,他是知道了,何為自作自受。
他到底是男人。
蕭衍啞著嗓子道:「沈蓁蓁,別摟這般緊。」
但當下緊張到渾身汗毛都要豎起的小娘子,怎可能聽得進他的話?
沈蓁蓁軟綿綿的聲音從他後頸處悶悶傳來:「你倒是別停下步子,快走啊。你不知道當下處境很危險麼?」
蕭衍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還教訓上他來了。
他隻能忍著異樣,繼續向前,口中一個沒忍住,威脅了一句:「再不鬆,我就給你扔河裡去。」
可他的威脅不僅沒起作用,反倒引得怕死的沈蓁蓁將小手再摟緊他脖頸幾分,身子往上一拱,唇往他耳邊湊,溫言軟語投進他的耳窩,哀哀請求:「過會就鬆,青辰哥哥,你能不能再快些?」
蕭衍:「……」
簡直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清涼的河水也沒沖刷掉他往上竄起的燥意。
蕭世子高凸的喉結滑了滑,冷聲:「給我閉嘴!」
河水急急,他的腳步更急,落荒而逃般地登上了岸,正準備放為非作歹而不自知的沈蓁蓁下來,就覺出後脖頸處有溫熱的潮意傳來。
蕭衍一頓,再奇怪的心思也熄了火,側臉看向身後,問道:「你哭什麼?」
話一出口,他就為自己的急切生出了悔意。
沈蓁蓁這樣心眼跟馬蜂窩一樣多的小娘子,豈會無緣無故就落淚?怕不是又想到了什麼點子,要借此讓他應下來罷。
沈蓁蓁這回倒真不是耍心機。
當她的臉埋在蕭衍背上時,想起了一件難以忘記的舊事——
永德二年,她父親和祖父去世的第二年夏,十一歲的她、十歲的沈嫿跟著他們家最大的郎君沈霽,以及沈霽的好友蕭衍,一同去清湖北邊的碧溪潭消暑。那碧溪潭東側,半裡路外,長有一棵琵琶果樹,四人合計後,決定先去摘了果子,再去潭裡吃。
夏日水漲,碧溪潭與琵琶果樹之間的碧溪漲了半河水,蕭衍在前帶路,沈霽牽著沈嫿,沈嫿牽著她,四人依次渡河。
本不算多麼深的水,卻在淌水過河走到中央時,突現一條青幽幽的水蛇,沈嫿被嚇到當即尖叫出聲,因而沈霽轉身來一把抱起了受驚嚇的沈嫿,加以安慰,並抱著她繼續往前走。
沈蓁蓁的手就被放開了。
人就是這樣,一群人一起麵對同一個困難時,那困難或許就算不得什麼困難,但當自己單打獨鬥時,情況就變得嚴重多了。
沒人牽住,十一歲的小娘子站在不斷流淌的河水中央,一時無措,滿眼都是急急流淌的河水。
而看著、看著,卻發現那水似乎靜了下來,反而是自己在不斷往一個方向快速地飄。
那頭暈目眩之感,那孤獨無助之感,就如不住嘩嘩的水撲麵而來,漸成深不可測的漩渦,要將她溺在裡頭一般,沈蓁蓁身子不受控地往一個方向倒。
在她即將倒進河中時,蕭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問她:「磨蹭什麼?還不快走。」
時至今日,沈蓁蓁依舊記得那個快被溺斃的瞬間,蕭衍逆光而來,抓住她,將她從眼前漩渦中拉出來,牽她過河,帶給她的那份安全感。
就如方才,在渾黃激流中,她趴在他令人心安的後背上時,體會到的一般。
她承認,她沒了父親,沒有同胞兄長,她很貪戀有強大的郎君保護她的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無關情愛。
但蕭衍終究成了她無法依靠的那一個人。
如若有人曾給過你一份希望,又收了回去,這其實,比從未給過,更使人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