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2)
金泰酒店最豪華的宴會廳裡,正舉行一場拍賣會。
「三號拍品,蘇遠山先生舊宅,坐落於西山亭的一片蘇式園林,園中所有彩畫皆是蘇先生親手所繪,更有不少千年古木,和唐宋年間的太湖石。」穿著西裝馬甲的主持人激情澎湃地介紹,「起價四千五百萬。」
那些平日裡高貴體麵的男男女女,臉上均是難以掩飾的殷切。
蘇遠山,當代備受崇敬的畫家和書法家,現存的作品價格在他去世後水漲船高,更何況是他居住過的園子,裡麵還有他親手所繪的彩畫。
主持人話音剛落便有人出價:「五千萬。」
方珞寧坐在最後一排角落的位置,白色連衣裙在滿廳艷麗的禮服中顯得格外素雅安靜。
然而她表情並不平靜。
秀氣的眉心緊鎖,牙齒用力磕著瑩潤的唇,那張漂亮精致的臉上與所有人截然不同,覆著一層淡淡的愁雲。
「五千二百萬。」
「五千五百萬。」
「七千萬。」
隨著價格不停地攀升,她攥著裙擺的雙手也越收越緊,幾乎要捏破表層脆弱的蠶絲。
與此同時,兩個陌生女孩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聽說這個蘇宅,是銀行才從方家收回去的。」
「哪個方家?」
「還有哪個方家?旭盛集團老總方啟盛啊。」
「方啟盛跟蘇遠山什麼關係?」
「方啟盛的老婆就是蘇老先生的女兒,她去世後園子就歸方啟盛所有了,這不集團破產,拿出來抵債了嘛。」
「好可惜哦,這麼漂亮的園子……」
「我要是那位蘇小姐,非氣活過來不可。」
陌生人的八卦像是隔著層東西,在耳朵裡嗡嗡響著,方珞寧臉色越發蒼白。
直到手背忽然一暖。
她轉過頭,看見閨蜜阮漓安慰的笑容。
阮漓握住她手:「說好了就是來看看,別不開心。」
「嗯。」方珞寧麵色恬靜地看向拍賣台。
價格已經哄抬到翻倍,主持人激動地環視現場:「九千一百萬一次。」
「九千一百萬兩次。」
「九千一百萬——」
「一億。」一道清冷聲線突然劃破台下凝滯的空氣,讓所有人都不禁側目。
方珞寧也循聲看過去。
人很多,他的背影卻很好辨認,剪裁合體的高定西裝以最完美的形態勾勒出筆直流暢的肩膀線條。男人背脊挺拔,襯衫領口和剪短的黑發之間露出一截細白脖頸,斜後方的人稍稍一動,她就能看到他的耳朵。耳骨上恍惚閃著低調的碎光。
「那是……沈司瀾?」阮漓睜大了眼睛,「我剛才沒看見他啊,什麼時候來的?」
「不知道。」方珞寧淡淡地收回目光,似乎對這件事毫無興趣。
「一億還有嗎?」主持人高聲喊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靜。
「一億一次,一億兩次。」主持人頓了頓,沒人再加價,於是一錘定音:「一億三次。恭喜這位先生獲得三號拍品。」
「我去,怎麼會是他啊?」阮漓扯了扯方珞寧的袖子,「這也太戲劇了吧!」
方珞寧斂眉垂眼,整個人像一片波瀾不驚的湖麵。
阮漓壓著的嗓音不禁抬高了些:「你前男友買了你媽的園子,你要不要這麼淡定?」
「誰買不是一樣?」方珞寧扯了扯唇,低聲道,「結束了,走吧。」
說完也不等阮漓回應,悄無聲息地起身,從宴會廳角落的側門出去。
「寧寧你等等我呀。」阮漓跟到宴廳門口叫她,「你先去門口等我吧,我上個廁所,憋死了要。」
方珞寧點了下頭:「那我去停車場等你。」
阮漓真的憋壞了,剛和她說完就飛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方珞寧呆立在電梯門旁邊,突然被一陣淡雅如山泉的香味擾亂她本就紛雜的腦海。雖然看不見身後的人,心中卻隱隱有預感。
電梯到了,門緩緩朝兩側打開。
她不動,那人也不動。
當她遲疑地抬腳走進電梯,身後才有腳步聲跟上來。
轉過身摁樓層的那刻,她餘光瞥見他深灰色領帶,領帶上的條形暗紋因為電梯裡過於明亮的光線,在某一個角度猝不及防地閃了她眼睛。
方珞寧眯了眯眸,恍惚感覺到一絲心理作祟的疼痛。
轎廂裡空間寬敞,兩人並沒有刻意離對方很遠,隻是自然隔著一段社交距離。因為空間密閉,那人身上淡雅的香味逐漸占滿她鼻腔,仿佛連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膚都無法幸免地被侵蝕。
原本平穩下行的電梯突兀地晃了晃,方珞寧心底一顫,迅速警惕地仰頭看那片閃動的燈光。但一切很快恢復正常,仿佛剛才隻是她的錯覺。
然而正當她放鬆下來,電梯又失重加速往下滑了一截,隨著一陣短暫的劇烈搖晃,最終卡住不動。
燈光變暗,在頭頂沒有規律地閃著,方珞寧不自覺往中間挪了一些。
頭頂恍惚傳來一聲輕笑,若有似無的,像是幻聽。然後那人抬起修長的手臂,摁下她麵前的報警鈴。西裝袖子不經意擦過她耳朵,冰涼的觸感讓她禁不住瑟縮了下。
聽到值班室回應時,男人慵懶而淡漠地開口:「8號電梯壞了。」
「非常抱歉,我們馬上派人來修。」
相比於方珞寧的過度緊張,男人顯得十分鎮定。
他冷靜的目光落在她頭頂上,似乎是安慰,語氣又仿佛漠不關心:「不用怕,隻是電梯的保護機製。」
話音剛落,轎廂突然再次下墜,頂部的燈也完全熄滅。方珞寧忍不住叫了一聲,抓住四周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這個男人的衣角。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她急促地喘著氣,整個人縮到他身邊。
男人卻巋然不動。
如果不是手中攥著的布料,和幾乎令鼻腔麻木的味道,她甚至感覺不到這裡有另一個人。
好在被恐懼支配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很久。
電梯重見光亮,門也緩緩地打開,外麵站著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神色焦急。
「沈總,您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