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 04(1 / 2)
「那麼,先把考卷給我看看吧。」
我倒不是有多在意他們的成績,而是如果他們因為沉迷遊戲而影響學習,那我對他們的家長也無法交代。
佐野萬次郎從書包裡翻出考卷,大方地遞過來,場地圭介仍在支吾。
「七十五分,萬次郎你進步很大啊。」以前他的成績始終保持在六十分及格線上,一分都不肯多考,這次居然多了十幾分,「你肯定付出了不少努力。」
要通知佐野真一郎放鞭炮了。
佐野萬次郎嘴裡叼著棒棒糖,有點飄了:「還行吧,就隨便一考。」
「場地,你的呢?」
場地圭介瞞不過去了,翻出了試卷:「我這次發揮失誤了,不是真實水平。」
「怎麼個失誤法?」
場地圭介的國文平時能考三十分左右,偶爾能沖個五十分。
但這次——
我看到分數,血壓一下子上去了。
一個鮮紅的五分!
個位數!
「場地,一直以來你都是在敷衍我吧!」
「沒這麼誇張吧。」場地圭介安慰我,「冷靜一點,我們班上還有一個考三分的。」
聽聽這不思進取的混賬話,都開始比爛了。
「回去吧,場地,以後別來了!」我痛心地攥住考卷,「我們永不相見!」
「不見你可以,但要讓我見遊戲機啊。」
「……」真是塑料友誼!「既然都是遊戲機惹的禍,那我把它們都砸了吧。」
說完我佯裝要上樓砸遊戲機,被場地圭介死死拖住了。
但凡是人類,都會有把柄。巧妙地抓住把柄,就可以大做文章。
「芙柚子,別放棄我啊!」
「那你今天不準打遊戲,把試卷全部訂正好,下次必須進步。」我搓著場地圭介的頭說,「當然你也可以拒絕我——」
「反正拒絕我你也沒損失吧,也就是不能來打遊戲了,哎呀,這不過就是從國外訂製的限量款遊戲機,全日本除了這裡別處都玩不到,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的機車也不會讓你碰了,哎呀,也就是個川崎限量版……」
「比起考五分的自由,這些東西又算得了什麼呢?」
場地圭介終於認命:「我會考兩位數的。」
「這還差不多,上樓去寫作業吧。萬次郎也去,打遊戲的聲音小一點,冰箱裡有蛋糕,自己拿。」
目送他們上樓以後,坐在沙發上挑選紋身圖案的女人問道:「他們是你的弟弟嗎?」
「不是。朋友家的弟弟。」我低頭看手機,上麵是我的表妹大岡紅葉發來的郵件。
【芙柚子:我覺得你差不多應該消遣夠了。——fro岡紅葉】
「這樣啊,你和他們的感情真好。」女人又說。
我嗯了一聲,店裡陷入短暫的安靜,忽然又響起了隱隱的啜泣聲。
我詫異地抬頭,看到女人竟然淚流滿麵。
「我有一個兒子,和那兩個孩子差不多大,叫一虎……」
「一虎是個很懂事的孩子,要是沒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就好了……」
我安靜地聽著她哭訴,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
來紋身的人裡,我最怕麵對這些普通人。
他們絕不可能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像社會人,而是實打實的,將心事宣泄在皮膚上,讓感情也變為身體的一部分。
「小姐,什麼樣的圖案象征自由?」她這樣問我。
「太多了,飛鳥,蒲公英,浪花,雲……所有不受拘束的東西,都象征自由。」我想了想,說,「但紋身很疼。」
「還能比挨打更疼嗎?」
她挽起衣袖和褲腿,那底下是觸目驚心的傷痕和淤青。
她又撩起劉海,額頭上也是傷。
顯而易見是遭遇了家暴。
我移開視線:「為什麼不報警?」
「報警有什麼用呢,日子還是要往下過的。」
她身上有一些酒氣,應該是喝了酒出門散步,無意中來到這裡的。
普通人能發現我的店全靠緣分,一整條街上,出了我的,門店都空著,因此我沒有左鄰右舍。
「他以前不是那樣的人,他對我很好,每周都去給我送花,他煮的魚湯特別好喝,他還幫我挑去魚裡的刺,他還給我寫過很多俳句……」
女人又開始談論丈夫的種種優點。
我認真地聽著,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此刻我腦中回憶起的,是一個短發紫眸的英俊男人。他用最溫柔的眼神看著我,抵住我腦門的,卻是冰冷的槍口。
——真就是偽裝時親口勿你的太陽穴,撕破偽裝時,用槍指著你的太陽穴。
我們曾在橫濱碼頭的細雨裡看海,在他母校的操場上看星星,穿梭在街頭巷尾打聽十多年前不良少年們的故事,他說他上學時一直是書呆子,沒有機會體驗不良的生活,我說我也是……所有一閃而過的溫存細節,我都記得。
最後什麼都沒剩下。
耳邊傳來女人平穩的呼吸聲,我這才發現她睡著了。
她放在膝蓋上的包滑落,從裡麵掉出一個瓶子。
我掃了一眼上麵的字,打算給她放回去。
「這個是安眠藥嗎?」我聽到了佐野萬次郎的聲音。
「應該是。」
不過我有點疑惑,他怎麼會認識安眠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