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2 / 2)
諾德安靜地看著他。
「也是啦,戀愛應該是讓人快樂的事情吧?」五條悟自顧自地說,再看向諾德,「但是,談戀愛其實讓你難過嗎?梅林說……」五條悟問著,忽然閉上了嘴。
「梅林說?」諾德沒放過那個失誤,好笑地問。
「……那家夥說,一直是這樣。」年輕的咒術師低聲說,「如果總是這麼難過的話,乾脆放棄這個選項,找個地方定居,認識幾個合得來的朋友……那樣會比較輕鬆吧?」
諾德用復雜的眼神看著他。
「啊,不是說我啦,」五條悟匆忙地解釋,「就是……你以後、那個……」
「這不是可以選擇的事情,五條先生。」諾德露出笑,是帶著無奈的柔和的微笑,「……這不是我能控製的事情。喜歡上一個人,然後就頭腦發熱難以思考,隻是想見麵,隻是想讓對方高興……隻是滿心想著這些事情,像笨蛋一樣,很遜吧?」
「我沒有那麼說。」五條悟強調,「我隻是不希望你難過。」
他頓了頓。
「說是那麼說……但我又讓你哭了。」五條悟低聲說,伸手,觸碰諾德的側臉,指腹落在他的眼角。
那並不是多麼冒犯的觸碰,雖然還是太過親昵。
諾德頓了一下,「……你在看?」
「沒有,」他輕輕摩挲眼尾那處薄薄的皮膚,「但是能看得出來。」
諾德嘆了口氣,「我說今天怎麼……」他沒再說下去,「隻會難過一會,沒關係的,至少被喜歡是讓人高興的事情。」
「高興的部分多一點?」
「……不好說。」諾德又笑了一下。
那就是難過的部分多一點了。
也許不是每次談戀愛都是這樣,但至少,至少這一次是難過的部分更多一點。
那也就是說,諾德是會走的。
「……其實不是來道歉的,」五條悟開口,「隻是……想來見見你。如果走了也想確認你已經走了。隻是這樣。」
少見地有點緊張,五條悟頓了頓,才接著問:
「所以……你什麼時候……」
從一見麵就想問的。
從一見麵諾德就知道他會問的。
年長者抿了抿唇,那個答案好像讓他為難,他移開視線,一如既往地不想說得太直接,「很快。」這樣低聲說。
五條悟忽然理解了。
「……今天?」他小聲地問。
諾德微不可察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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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塔的門外撿到他的。
用撿這個詞多少顯得不尊重,但他倒在那裡,雪白的碎發都被血沾在一起了,大概也狼狽得顧不上這些了。
……為什麼會倒在這種地方呢,附近都沒有人居住吧。
無論如何,我收留了他。他還昏迷著,那時當然不會出聲抗議。但他也很快醒了,躺在我的床上,睜開那雙蒼藍的眼睛。
他不喜歡被碰觸。
我很快發現了這件事,畢竟我在照料他。
他沒醒來時當然不會有什麼反應。那些傷——大片的撕裂,淤青和骨折……觸目驚心,應該是很疼的。但我也得承認……看起來很漂亮。
是的,我承認我的取向有些糟糕。
他醒來之後,我想過處理傷口可能會是一個難題。像那樣的傷口需要每天更換紗布,新生的組織和紗布粘在一起,想也知道會是多麼煎熬的過程。但實際和我想的有些出入。
他並不在意痛。
更讓他在意的是……觸碰。
至少在一開始,我並不是有意的。
觸扌莫會讓傷者分心,我習慣了在對方可能感到痛苦的時候用這種方式稍微減輕刺激。一開始受傷的人——或是動物,會覺得奇怪,但很快他們就會理解,接著多少放鬆一些。
他則……完全不一樣。
他安靜地任由我解開繃帶。那時疼痛就應該來臨了,但那雙蒼藍色的眼睛很平靜。我需要取下和傷口粘連的紗布,那時我——試著——一邊用食指輕輕撫扌莫邊上健康的皮膚。
他反應很大地躲開了。
我手上的鑷子還夾著紗布,所以幾乎是「撕拉——」一聲,紗布近乎粗暴地被扯了下來,鮮血從裂開的傷口滲出來
「我很……抱歉,」我本能地說,「……我隻是想幫你換藥。我讓你覺得不舒服對嗎?我沒有別的意思。」
他也很快平靜下來。
「我知道。」他說。
他的聲音低啞,語氣裡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我需要更小心地對待他。
至少那時我是這麼想的。
接著他問起注射器裡的液體。
「那是什麼?」他問著,用那雙仿佛可以看清一切的眼睛看著我。同樣沒有多少責怪的意思,隻是在作出判斷。
「麻醉……局部麻醉。隻是淋在傷口上,不需要注射。」我回答。
「……不用。」他吞咽了一下,然後說,看到我想要解釋,補充著,「我需要……盡快恢復。」
局部麻醉對傷口並沒有多麼大的影響。當然,也有一些。或許我可以用普魯卡因,我讀過比較它們的論文。
「都不用,」他放緩聲音,好像反過來要安慰我,「沒事的……謝謝。」
他並不是感覺不到痛。
為了傷口能夠盡快愈合,每次換紗布需要清理乾涸的滲出和藥膏——也就是,用濕潤的棉簽刮弄傷口的表麵。那絕對,絕對不是什麼能輕易忍受的體驗。他手上的肌肉因為疼痛而痙攣著。
但他的雙眼看起來很平靜。
「疼痛本身也會影響傷口愈合。」我委婉地說。
「我沒事的。」他又安慰我。
他的態度很……親昵。
他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渾身是傷,被一個目的不明的陌生人照料。一般人會先懷疑,或者感謝,或者急於承諾回報以使彼此之間產生信任,他卻像是……很安心。就像他知道我會照顧他,對他沒有所圖,就像我們知曉彼此的一切。
「我認識你嗎?」我輕聲問他,避開一切不必要的接觸,把小桌安放在床上。
「為什麼這麼說?」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