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千金(2 / 2)
他午後回家便迫不及待將這首詞默寫了下來,若不是早前答應了夜裡一同賞燈,其實他是不願去的,呆在家裡賞詞不好嗎?
說來今日提出「冒雨遊湖」的就是他,說要作詩的也是他,一開始裴君意誦出這首詞,阮少爺其實是很想拉住他好好暢談一番的,但他跑的太快,再見時又關心那女子的事了,夜裡其他更是說「賞燈便是賞燈,不要談論詩詞學問」,隻好作罷,現在想來,隻能說一聲可惜,害的他現在睡不著覺。
說來這裴君意也的確厲害,年不過十七,居然如此詩詞雙絕,僅僅他所知的詩詞,一首《雲想衣裳花想容》、一首《明月幾時有》,那都是常人一輩子無法作出的傳世之作,可裴君意還那麼年輕,居然就寫出來了……
他除了佩服也隻能驚嘆艷羨了。
「妙極妙極……」又忍不住嘆息一聲,阮少爺笑著朝外喊道:「來人!」
候在門外的小廝連忙推開門跑進來,笑道:「少爺。」
阮少爺將桌上的宣紙拿起,遞給小廝,肆意笑道:「明日你去一趟望舒樓……不,京中青樓都去一趟,告訴那些姐兒,下月十五,若有人能將這首詞唱得令我滿意了,我阮少爺賞她千金!」
小廝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雖然阮家世代高官厚祿,少爺平日裡的花銷用度也不小,但,怎麼用,和用去哪兒,還是有講究的,像這樣子用出千金,可還是第一次……這種事,容易害家裡老爺們被禦史彈劾就不說了,圖的又是什麼呢?就為了給那裴家少爺造勢嗎……
「少爺,這……」小廝猶豫著開口想要勸。
阮少爺斜眼看他,知道他想說什麼,問道:「怕什麼?」又笑,「千金難買我高興,知道嗎,如今可以用千金買到本少爺高興,這有什麼不好的?」
見他還想開口,又催促道:「還不快去?」
小廝心說這也還沒到「明日」啊,但見自家少爺這樣,沒辦法也隻好連忙應聲是,退下了。
青樓是文人墨客時常聚集之所,也是消息傳的最快的地方,更不用說青樓姐兒們本就對好的詩詞趨之若鶩,如今還有阮少爺千金相助了。想來裴君意的名字很快又要再一次在京城傳開了……隻不過,那都是後話了,如今當下阮少爺還在書房裡獨徘徊,而小廝也還在門外靜靜等候天亮。
……
……
在這個夜裡沒有睡下的人有很多,畢竟七夕燈會就應該徹夜狂歡,等到第二日再好好睡個懶覺,如此才叫過節嘛!
但,嘉卉郡主楚姝並不能好好的享受過節,她早前隻能坐在馬車裡賞燈,如今也隻能早早睡下明日再一早起來。
不過,她今日躺在床榻上,一絲困意也無,她有些睡不著。
在屋外有低低的交談聲響起,應該是槿兒回來了,她有些在意,朝外喚了一聲,槿兒推門進來了,她站在屏風後。
「郡主,是我們說話吵到你睡覺了嗎……」她有些自責的問道。
月色入戶,楚姝坐起身看向屏風後的人影。
「不是。」她說著,默然片刻,問道:「話,帶到了嗎?」
是為了問她這個嗎,槿兒無言。
「與他說了。」她說道,知道郡主還要問,便接著說了,「他說,也祝郡主七夕快樂。」
嗯……其實這個她是不用問的,因為裴君意已經親口與她說過了。
楚姝微笑著側頭望向旁邊,借著月光隱約可以看見一些輪廓,在那裡有一張桌案,上麵擺著一盞已經熄了的繡球燈。
「我知道了。」她說道,躺回床上。
槿兒應了一聲是,退到屋外,將房門關上了。
屋裡再次變得昏暗,楚姝仰躺著望著賬頂,所想的也是適才的事,但又不止是裴君意的事,還有那個宮女。
她的事楚姝沒有告訴其他人,不是信不過他們,隻是,一些事還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得好,任何人都不能盡信……這也是她母親告訴她的話。
那時她才四歲,為了記住這些話,又還病著……應該忘了許多事吧,就比如說,十年前與裴君意的事……
說來那時或許才是他們初次相見,但她給忘了,以至於適才見麵,楚姝才驚訝他原來長那樣……
長得很好看,身上也很結實,和第一次來向她求親時一樣,穿的是一身白衣……那時她遠遠的看過他,他應該不知道吧?就好像現在他或許也不知道適才見到了自己。
他肯定認不出來的,畢竟十年前她還那麼小,現在變化又那麼大。
她沒有開口說話,就是因為那時她忽然想到了,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是擔心裴君意會說出去,隻是……或許是不想將他牽扯進來吧……雖然他也很厲害,能請動江州先生幫他解決秦家的事。但,齊國公的事,可不是隻靠一個江州先生就能處理的了。
在心中響起一聲嘆息,輕呼一口氣,楚姝翻了個身,側躺著麵向屏風。
裴君意看到了她的模樣,他又會怎麼想……他會覺得她好看嗎?
楚姝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然想這個,大概是因為女為悅己者容?
但她其實沒有好好打扮過,她頭上隻簡單插著一根發簪,身上穿的也是最樸素的白衣……這倒是和他一樣了。
楚姝抿了抿唇,唇角微微上揚。
這笑容隻一瞬又很快消失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現在不能,也不應該想這個……她還有血海深仇,她應該想的是這個才對。
輕輕的,一聲嘆息,隱沒在了夜色裡。
少女合眼,漸漸睡去。
……
……
月落日升,夜色很快褪去,第二天晨光亮起,裴君意一如往常早早醒來,其實他有些累想要多睡一會兒,但今日不能,待會還要去國子監,換上監生統一的衣裳。
無奈起身,推開窗戶,將婢女小草迎進屋,由著她幫自己洗漱打扮完畢,裴君意心裡感嘆自己「墮落了」的同時,邁步出了屋門,朝著院外走去。
他在二門外看到馬車,笑著對下人說道:「今日不坐馬車,你們牽馬來。」
雖然以往沒有過,但反正也隻有裴君意一位少爺進了國子監,馬車換馬,也沒什麼不同,這也不是不行吧,下人們應聲駕走馬車,牽了一匹棗紅馬過來。
裴君意笑著翻身上馬,等身後隨行下人也上了馬背,他這才催馬前行,緩緩朝府外走去。
府裡人多,當然不能催馬疾行,等到出了府門,裴君意一夾馬腹疾馳而去,身後下人也連忙催馬跟上。
馬蹄踏踏,在耳邊響起,清晨的冷風夾雜著薄霧帶著水汽撲麵而來,裴君意立刻精神了。
他望著前方街道空空,嘴角上揚臉上露出肆意的笑,任由身下馬兒越跑越快。
心中不由感嘆,當街縱馬也是紈絝子弟必做的事情之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