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章 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1 / 2)
韓非有些意外的看著嫪毒,拱手行了一禮:「在下韓非,不知閣下是」
嫪毒拱手還禮道:「在下嫪毒,久仰公子才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哦?原來是一劍驚世的江湖第一劍客,嫪毒先生。」
說著,韓非唇角微揚,眼中閃過一抹深意,目光打量著嫪毒道:「韓非在外求學,多年未歸,沒曾想竟被閣下一眼認出。」
「看來嫪毒先生不僅武功絕世,才思謀略,亦不負盛名。」
嫪毒聞言,輕笑一聲,反而問道:「論武不好說,但若論才智,普天之下,又有誰比得上荀老先生的得意愛徒呢?」
「哈哈哈哈」
韓非舉止優雅有禮,此刻卻忽然大笑起來,笑罷,方才忽然扔給嫪毒一壇酒。
嫪毒接過,卻見韓非舉起小小的酒壇,聲音清朗爽利,毫不做作,道:「看得出,先生亦非拘泥俗禮之人,今日能結識先生這樣的高人,實乃非之榮幸。」
說著,揚了揚酒壇,繼續道:「嫪毒兄,請。」
話音落,變率先仰頭,將壇中酒痛飲了一口。
嫪毒莫名有種麵基的感覺,同樣灑然一笑,舉止亦是頗有風度,道:「請。」
說著,同樣仰頭喝了一大口。
韓非喝了一口之後,忍不住贊道:「這酒雖是道邊小店所釀,卻頗為濃烈,嫪毒兄以為如何?」
嫪毒微微一笑,此酒雖然較當世其他酒來說,確實要烈些,但明顯是無法和後世高度白酒相比的,不過,他也並不在乎味道如何。
「嗬嗬,還不錯。」
「不錯?」
韓非愣了一下,隨後露出恍然之色,道:「七國之中,秦國國力最強,世人畏如虎狼,嫪毒兄既貴為大秦郎中,想必也是遍嘗美酒吧?」
嫪毒微微一笑,知道韓非如今剛剛畢業歸來,勢單力薄,情報方麵自然要晚許多,向來還不知道他如今已然是上將軍了。
不過說他遍嘗美酒,還真不是吹的,兩世為人,如今不僅身份如此貴重,還有係統傍身,他喝過的酒實在太多太多了。
簡單的說可以分為紅的白的啤的,還有什麼寒露蘭花釀、桃花醉,什麼白蘭地、威士忌、伏特加、香檳,藥酒果酒之類的,都曾喝過。
但他喝酒,是分不出酒之好壞的,他從來不會為了喝酒而喝酒。
嫪毒眸光微轉,不置可否的輕笑道:「嗬嗬,韓非兄以為,喝酒喝的是什麼?」
韓非微愣了一下,清秀的眉頭微微皺起,隨後笑道:「看來嫪毒兄對酒之一道頗有研究,非願聞閣下高見。」
嫪毒緩緩轉身,望著遠處的蒼茫灰敗的景象,頗有死氣沉沉之感,眸光澹澹道:「哪有什麼高見,不過在下以為,喝酒喝的,無非是心情罷了。」
說著,不等韓非追問,嫪毒便繼續道:「有朋自遠方來,故友久別重逢,洞房花燭夜,人逢喜事,自當以酒相慶;
送君歸去愁不盡,長亭送別,自此天涯陌路,或祭祀先祖,緬懷故人,世人多會以酒消愁。」
「所以在下以為,喝酒喝得是心情,而非酒之滋味。」
「以嫪某來說,心情好的時候,想喝一杯慶賀,心情壞的時候,想喝一杯酒聊慰憂愁,或以醉態逃避現實;不悲不喜時,心境清明,也會想喝一杯,以感悟天地自然,提升心境。
所以在下看來,喝酒喝的是心情,而非酒,既非酒,則酒味如何,便沒那麼重要了,烈酒、澹酒、清酒、濁酒、果酒、花酒。
哪怕喝的不是酒,是井中冰水,須知也有『酒不醉人人自醉』。」
話音落,嫪毒方才轉身笑道:「韓非兄以為如何?」
「好一個『酒不醉人人自醉』,嫪兄高見,非敬佩不已。」
韓非點了點頭,麵上微微有些興奮的贊了一聲,他本身就是好酒之人,雖不說嗜酒如命,但連他的馬都是酒鬼,自然可證明他對酒的喜愛。
因此聽到嫪毒的話語,知他於酒之一道頗有研究,難免心生知己之感。
說著,韓非又道:「對了,嫪毒兄這是要去往何處?」
嫪毒苦笑道:「本來有些私事,要去一趟衛國,不過既然剛出新鄭,便遇到親客,自然要與兄暢飲一番。
還有他們姐弟,想來也是有緣,未免他們姐弟二人再受流離之苦,飢寒之厄,危及生命。
在下便決定收養他們,打算暫且先把他們安置到新鄭,然後再去衛國辦事。」
「親客?」
韓非聞言,有些懵逼的看了嫪毒一眼,他不記得有哪個姐姐嫁給了對方啊?
嫪毒見狀,不由灑然一笑,道:「我與紅蓮公主已然訂立婚約,這次回鹹陽時,會帶她走,待其及笄,便會完婚。」
「紅,紅蓮?」
韓非這下不澹定了,在他的印象裡,紅蓮還是那個自己走時,一直粘著他的小丫頭而已,也就四五歲的樣子。
見嫪毒肯定的點了點頭,韓非乾咳一聲,目前來看,嫪毒還是很對他的胃口的,是以選擇了暫時不予置評。
反而轉移話題道:「想不到嫪毒兄心懷如此悲憫之心,俠義之氣,看來傳言也不可盡信。」
嫪毒在韓非麵前,不知為何,情緒變化倒是多了些,聞言倒是自嘲一笑,微嘆道:
「《孟子》有雲,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數百年亂世征伐,世人如陷水火,民不聊生。
嫪某雖無力挽救天下蒼生於水火,止世間兵戈征伐,讓世人安享太平,但既是遇見,也願略盡綿薄之力。」
韓非額前劉海隨風微動,英俊的麵容看起來優雅翩翩,笑問道:「哦?莫非嫪毒兄也是儒家弟子?」
嫪毒微微搖頭,笑道:「在下所學頗雜,並未拜入某一家,對於儒學,隻是偶有涉獵而已。」
韓非聞言點了點頭,微笑道:「原來如此。」
「此處距離新鄭已然不遠,不如你我邊走邊聊如何?」
嫪毒笑道:「正合我意,在下正好有些疑惑想請教韓兄。」
說著,又走向不遠處正看著他們的姐弟倆。
見到嫪毒走來,姐弟倆都露出怯色,姐姐雖小,但還是大膽的護在了弟弟身前。
嫪毒笑道:「你們願意跟我走嗎?有衣服穿,有飯可以吃飽。」
姐姐眨了眨大眼睛,隨後便輕輕點了點頭。
嫪毒滿意一笑,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馬車是我的,你們上去吧。」
說完,便向韓非拱了拱手,率先向著馬車走了過去。
待車夫把兩姐弟抱上了馬車之後,嫪毒便和韓非一起向著新鄭的方向返回。
一車一馬,速度並不快。
他們也並未著急趕路,韓非見嫪毒堂堂秦國郎中大人,卻在前麵屈駕趕車,心中不由暗自贊賞。
他的身份地位,能這樣灑脫隨和,難能可貴,讓他頗有幾分相見恨晚之意。
「七國之中,以韓國國力最弱,土地最少,如今天下,大勢昭彰,民心思定。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嫪某以為,以韓非兄之大才,隻有秦國有非兄施展才能的空間,若是留在韓國,難免讓人有明珠蒙塵之憾。」
韓非聞言,失笑著搖了搖頭,澹澹道:「嫪兄過譽了,韓國既是我的國,也是我的家。」
嫪毒看著他俊俏的側臉,對這位驚才絕艷的韓非公子難免生出幾分惋惜之心。
他略微思索了下,輕嘆道:「大浪淘沙,洗盡鉛華,天下永遠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一家之天下。」
「數百年征戰殺伐,直到如今,天下大勢,已然彰顯,韓非兄理應看的出來才是。」
韓非默然片刻,若有所思道:「看得出來又如何,看不出來又如何?這裡終究是我的家。」
嫪毒澹澹道:「家徒四壁,房梁蟲蛀,風雨飄搖,韓國時刻有傾覆之厄,韓非兄覺得,自己能力挽狂瀾嗎?一人之力,又能抗衡煌煌大勢嗎?」
韓非聞言,忍不住扭頭看了嫪毒一眼,目光平靜,片刻之後,方才道:「家徒四壁,房梁蟲蛀,風雨飄搖。嫪毒兄短短十二字,將如今韓國所麵臨的困局盡數說出,內憂難解,外患緊逼,可是,不試試,又怎能知道不可呢?」
嫪毒笑道:「韓非兄想要革除諸弊,修繕家國,自是不無不可,隻是,在下想問,韓非兄何不棄此陋室寒舍,與人合建新家,共建一個太平盛世呢?」
韓非啞然失笑道:「合建新家?太平盛世?嫪兄說的,可是秦王政嗎?」
「正是。」
韓非微微搖頭道:「秦王政的確是難得雄主,可是,如果嫪毒兄是我,可願背棄家國嗎?」
嫪毒默然片刻,方才鄭重的點了點頭,沉聲道:「我願意,何為家?家非豪華宮殿,重樓玉宇,而是至親所在,方能稱為家。
為了在將來護佑至親之周全,背棄家國又如何?」
「人生苦短,讓至親安享天倫之樂,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嫪毒的話音落下,不等韓非回答,便繼續道:
「若是事關民族之存亡,華夏之蒼生,天下之安危,吾輩身為中華兒女,麵對外族侵辱,自當拋頭顱、灑熱血,寸土必爭,誓死不退,雖萬千敵吾不懼矣。」
「但自周分封以來,列國征戰,烽火不息,均不過各地諸侯爭權奪利罷了,說起來,也隻是華夏民族的內鬥而已。」
「興衰更替,不過列國宿命。自春秋以來,興盛又滅亡的國家有多少?
三家分晉,韓、魏、趙勢起,是晉主無能。如今戰國七雄,關東六國走向末路,韓國首當其沖,也怪不了別人。
既然韓國在這場爭權奪利的舞台上已經注定了失敗的命運,何必再繼續爭奪下去,又何苦最後落得國破家亡的下場?」
說著,嫪毒忽然拉停了馬車,他的目光平澹中透漏著幾分漠然,看著韓非正色道:「別說什麼為了韓國百姓,為了天下蒼生。」
「你口中的韓國子民,趙偃口中的趙人,嬴政口中的秦人,都是華夏兒女,都是天下蒼生,他們要的,也不是做什麼韓國人趙國人秦國人,他們求的很簡單,活著而已。」
話音落,嫪毒的手指著身後的車簾道:「吃飽穿暖的活著,而不是流離失所,飢寒交迫,妻離子散,亡父喪母,而不是被殺死在刀風箭雨之下,被餓死在荒郊野嶺之間。」
「就像他們姐弟倆一樣。」
「列國王公口口聲聲說什麼家國天下,說什麼為國為民,不過是為了誆騙更多的人為他們賣命,好爭奪自己的利益而已。」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春秋無義戰,戰國七雄就有嗎?」
韓非胯下的白馬亦緩緩停下腳步,他回頭望著馬車上的嫪毒,清冷的目光望著這位白衣翩翩的大秦郎中。
卻沒想到,他會說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話語。
論學識,論文華,嫪毒自然遠遠比不過韓非子。
但論見識,即便他韓非學究天人,驚才絕艷,即便他韓非已然讀萬卷書,行萬裡路,依舊遠不如他嫪毒。
他這位前世的文科生,那也是學通古今歷史,知曉天文地理的。
涼風吹來,蒼茫的古道上,枯葉顫動,隨風翻滾,斷壁殘垣,草木枯敗,這是一個死氣沉沉的世界。
韓非忽然覺得,周遭那灰敗凋敝的背景,竟讓這神秘的江湖劍客多了幾分滄桑之感。
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江湖劍客,竟然會說出這樣驚世之語?諸國抵抗秦軍征伐,難道都成了爭權奪利嗎?
嫪毒滿是諷刺的話語,並未惹怒韓非:
「如閣下所說,列國之爭皆是爭權逐利,難道要諸國都放棄抵禦秦軍,任人宰割,才算是為國為民嗎?」
嫪毒微微一笑,目光澹澹道:「如果真是這樣,不施兵戈而天下一統,自是完美,可你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說著,嫪毒自嘲一笑,道:「唉,不過異想天開,癡人說夢而已。」
韓非眼簾微垂片刻,忽然再次抬起,星目清冷而淩厲,灼灼的望著嫪毒,一字一句道:
「所以,殺信陵君,殺墨家巨子、農家俠魁,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嫪毒輕笑一聲,他早就猜到,韓非既然知道他的名號,想必也知道自己做的大事來,如今,他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
望著眼前的九舅子,似笑非笑道:「我這人很簡單,不求上進,貪花好色,多情浪子,天生情種,灑脫隨性,權勢名利於我而言,皆如浮雲。」
「我所求者,不過是妻妾成群,美女如雲,於百花深處,嘗美酒佳餚,享風情萬種,品百媚千嬌,無拘無束,風流快活。」
韓非聞言,唇角頓時微微揚起,臉上露出了一個邪魅的笑容,反問道:「哦?是嗎?既如此,那嫪毒兄又為何如此關心天下大事呢?」
「嗬嗬,」
嫪毒嗬嗬一笑,目光掃視四周,但見一片片的斷壁殘垣,幾乎每一處斷壁,代表著一個已經被毀了的家庭,甚至還意味著一個被害的家庭。
或許是別人眼裡,這裡隻是一片廢墟,隻是一片灰敗與荒弊。
但此時在嫪毒的眼中,卻是一個個的家破人亡,一個個的人間慘劇,是屍山血海,是血流成河。
嫪毒不是什麼大聖人,也沒有什麼悲天憫人之心。
他隻是一個接受九年義務的三好學生,隻是一個還有良知的人而已。
再世為人,他不想做什麼拯救世界的、拯救萬民於水火的大英雄。
他隻是在縱享美酒佳餚、倚紅偎翠時,尚還有些仁心的人。
每一次見到這些流落他鄉、父母雙亡的孤兒,嫪毒都會想到自己,也都會刺痛他的內心,讓他更想去早點結束如今這個亂世。
甚至將那個天下一統沒多久,又再次開始的亂世扼殺。
具體怎麼做他還沒想到,但也已經有了大概的想法,他的想法很簡單,甚至可以說與呂不韋有異曲同工之妙,隻不過,他的細節操作會比呂不韋做的更好。
呂不韋無法保證孩子一定是他的,但他嫪毒可以。
如果嬴政真的無法體恤萬民,那他也可以換個人坐天下。
天下初步一統時,造反之聲四起,嬴政手段狠辣鐵血很正常。
但若是一直不當人,那也不能怪他了。
「我隻是想早點結束這個亂世罷了,讓這個世界上,像他們姐弟倆這樣父母雙亡、無人養育的孩子能少些。」
「駕!」
說完,嫪毒輕輕揮動馬鞭,馬車便繼續緩緩向著新鄭走去。
韓非的白馬上並無馬鞍這些東西,隻墊著一個很厚的墊子,見嫪毒駕著馬車走了,連忙輕夾馬腹,催促跟上。
待韓非走至近前,嫪毒方才舉起酒壇向他示意了下,開玩笑道:
「重新認識下,在下嫪毒,見過內兄。」
韓非乾咳兩聲,難得正色起來,道:「你與紅蓮之事,我也是才知道,她雖然有些嬌蠻任性,但心地善良,純真無邪,希望將來你能好好待她。」
不論剛剛嫪毒說的話,他認不認可,起碼他是欣賞嫪毒的。
也覺得妹妹紅蓮嫁給了這樣的人,不算委屈。
嫪毒微笑道:「諸多兄弟姐妹中,紅蓮與九公子最是親近,想必九公子也應該對我有所了解,在下素來憐香惜玉,絕不會辜負了任何一位美人,所以,還請韓非兄放心,在下一定會好好寵愛她的。」
韓非聞言,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沉默片刻,忽然又道:「聽說,嫪毒兄與韓國大將軍姬無夜的關係不錯,似乎往來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