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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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林那個氣。

怎麼就不能封自己女兒為誥命了?他們左家缺的是金銀宅子?要自己女兒單獨封誥命,那就是前無古人了啊!自己家這得多榮耀?

可氣歸氣,這事他卻不能開口。

哪有自己給自己女兒討封的,一旦開口了,反讓陛下反感。

可若真被這老匹夫攪了,那也太可惜了吧?

左林大腦快速運轉了起來,將在場的人都盤算了一遍,發現在場的還隻有那棺材臉王德清才能幫自己。

他打算來點暗示,哪知還未有動作,卻見他那女兒已跪了下來,道:「兩位大人莫要為了我爭執而傷了和氣。陛下,臣女本就未想有什麼賞賜,做這事時就隻想著天下人都能吃飽就好了。

陛下,臣女孟浪,請恕臣女直言。臣女覺著,為官也好,被封誥命也好,都不該是一個人的追求。為天下,為蒼生,為往聖繼絕學才是每一個人該追求的。」(注1)

她伸出手,將頭磕到自己的手上,緩緩道:「臣女雖是女子卻也向往聖人所說的大同。若人人都能為蒼生計,何愁大同不來?陛下請勿煩憂,臣女不要賞賜。臣女不想追小道而失大道,更不想陛下壞了禮法遭人詬病。天下臣民,皆以聖君子為榜樣,臣女不能因私心就壞了君王名聲,此乃大不忠!」

一番話說得眾人目瞪口呆!

有一瞬,眾人甚至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一個小小的女孩竟有此等心誌與誌向?

世間榮耀與金銀視作浮雲,這心性是何等出色啊!還有那句「為天下,為蒼生,為往聖繼絕學」說得太好了呀!難怪許明知願收她為學生,這心性,這悟性,了不得!

王德清眼睛紅了,反復喃喃道:「不該因小道而失大道……」

忽然,他整了下自己的衣冠,對著跪著的左玉長作一揖,「三人行必有我師。小友,老夫受教了。」

自己入了官場便逐漸忘記了自己的本心,整日與人爭鬥,可自己曾經立下的誓言卻一個都沒實現。

許多百姓還吃不飽,許多人還看不起病,自己舍本逐末,迷失在這官場,真是太不應該了。

天子也是愣在那兒。

比起那些大道理,身為一個君王他更在意的是最後一句。

不想君父背上不德,所以不要賞賜嗎?

他看了一眼畢新,心裡冷笑了聲。

自己封陸岺為侯,封長姐的女兒為公主,長姐又替向氏做了主,所以這聽似規勸的話多少還是因著私心吧?

甚至還暗暗嘲諷了自己一番,這個畢新,越老私心越重,已不是當初那個溫潤君子了啊!

收回紛雜的心思,他未說畢新什麼。身為天子,臣下能忠心辦事才是最重要的。若有些喜好,有些瑕疵那最好不過。隻是,這瑕疵也得看是什麼瑕疵。

像左林那等不通禮法,執意娶貴妾,執意將貴妾扶正的瑕疵可以忍,甚至因著這點道德上的缺失還能放心用。因為這樣道德有瑕疵的人除了依靠君王,旁處是很難有依靠的。

但畢新就不同了。他門生故吏眾多,私心又越來越重,這樣的人即便不會違逆君父,但也會禍國。

這不,革除了他兒子功名,心裡就有氣了麼?雖說天子也不能搞一言堂,但雷霆雨露皆君恩,為些微小事便生鬱氣,著實也不是人臣所為。

又看了一眼王德清。此人雖是個老古板,但為人正直,忠心可用……

天子心裡有了打算,便道:「可若有功不賞依會讓君父背上不德之名。」

「這……」

左玉一副慌亂的樣子,似是陷入了兩難。

天子大笑了起來,「哈哈!左愛卿,你把女兒教養得很好,朕甚喜。如此,便單獨為她擬一封位,以後未婚女子有功者便照此辦理吧!王德清!」

「臣在!」

「你熟知經史,回去後便替朕想想,擬個合適的封位上來,讓朕看一看吧。」

「臣遵旨!」

「陛下!」

畢新驚呼,「萬萬不可!女子怎……」

「怎麼?」

天子沉下了臉,「首輔是想讓朕成為有功不賞的不德之君麼?莫要多言!來人,擺駕回宮!」

將天子送走,左林頗為激動地拍了拍左玉,道:「玉兒,古往今來,從未有女子可單獨擬封位,你可光宗耀祖了!」

頓了下又道:「莫擔心,王德清是正直君子,天子亦是明君,畢新再怎麼蹦躂,你這功勞也跑不了。」

說罷便又冷哼了聲,「那老匹夫尋著機會報復你,陛下豈能看不出來?待封位正式下來,我便開祠堂,擺流水宴,好好氣氣那老東西!」

「父親。」

左玉臉上不見悲喜,「小人善嫉,咱們還是不要擺流水席了。」

頓了下又道:「再者女兒是女子,除了封後封太子妃,不然沒有哪家會開祠堂告慰祖先的。」

「這是什麼話?」

左林很不滿左玉這說法,「哪家的女兒能靠自己獲封位?前無古人的事怎不能開祠堂了?不光要開,還要你親自進去告慰祖宗!」

這了不得。女子不得進宗祠,是古代又一大特色。現在左林不光要為她開祠堂,還許她進祠堂,不得不說,這個爹的確是做大事的人。

現實、涼薄,無所留戀又善鑽營。不過稍稍試探,左玉便明白,這個爹是不能抱有幻想的。自己能乾便是父慈子孝,自己庸弱,怕也得不到什麼關注。

想明白這點後,最後一點鬱氣也消散了。

人貴在自知。

這是自己的父親但也不是自己的父親,他拿自己當工具人,自己亦可拿他當工具人,恩,就這麼處著吧。

張氏咬著唇,之前被氣得嘔血,這會兒聽到左林這話,更覺內酸得厲害。

雖不知左玉到底能獲得什麼封位,但肯定是要高於她這五品令人的。從此後,她能壓製左玉的也唯有一個「孝」字了。

可孝字能壓住左玉嗎?這些日子以來,自己一次都未得逞過。早上更是被她狠狠下了麵子,人家一句「大是大非」就將孝順都打成了小道,自己還怎麼壓她?

這個時候就隻恨自己讀書太少,若是自己書讀得多些,哪裡能說不過她?以後自己也讀書去,決不能被她徹底壓死了!

頭一次,她沒有在這種場合再說話,沉默的樣子讓左林都有些詫異。

隻是她不想找左玉麻煩,左玉卻還想找她麻煩呢。憑什麼原主吃青菜豆腐,她就鮑魚燕窩的天天吃?房內的陳設奢華到不敢想象,而自己住的屋,若不是陸岺送了自己一塊鏡子,都沒拿得出手的東西呢!

不過呢,這話也不想當著張氏說。等人都散了後,她便對左林道:「父親,今日女兒做錯事了。」

「嗯?你做什麼了?」

她跪了下來,「女兒頂撞了母親。」

「怎麼回事?」

左林蹙眉,「她又為難你了?」

左玉搖搖頭,「早上得知宮中聖人要來,我去母親那時,二妹在哭鬧,說母親給她佩珠花是僭越之舉。然後,女兒發現母親屋裡陳設多奢華,鬢邊所佩珠花亦超過了規製。

女兒勸母親莫行僭越之舉,母親生氣,那邊聖人又要來了,女兒心一急,便行使了管家之權,讓仆人將母親屋裡逾矩之物都撤除,母親生氣了……」

她捏著衣角,一副很「不安」的樣子,「父親,女兒行事是不是不妥?隻是女兒聽說陛下乃是簡樸之人,若是見我左家這般奢華,再見母親所佩頭飾首飾逾矩必是會生氣的……」

左林開始還有些不以為然。畢竟太|祖作古都好些年了,誰還會將當初那些規矩當回事?可聽到最後一句便神色凝重了起來。

是了。

天子若見家中陳設奢華必是不喜的。且張氏乃是貴妾扶正,天子本就因此事對自己不滿,若張氏逾矩被他看見,別人可能沒事,但張氏就可能有事了……

左林細細一琢磨,驚出一身汗。望了望左玉,心裡暗暗慶幸。

還好女兒素來講規矩,不然今天麻煩就大了!

想到這裡火氣蹭蹭直冒,便道:「你做得對,在家族興衰跟前,你爹我做錯了,你也可說得。」

說著便起身,「走,隨我去看看。」

「唯。」

張氏剛剛氣吐了血,全靠老山參吊著精神。這會兒回到屋,隻覺疲勞如潮水般湧現,歪在貴妃椅上便不想動了。

小張嬤嬤端來隔夜就煲在鍋裡的養生湯,張氏打起精神吃了起來。

養生湯裡放了魚翅、魚肚、海參、瑤柱、花菇,再加入人參雞湯,放在小盅小火悶一|夜後,不但味道鮮美,還很養人。

她這年歲能看著這般年輕,全靠這個。想到自己的嫡母都無法像自己這般保養,心裡的鬱氣便少了許多。

一盅湯剛喝幾口,外麵仆人便來稟,說是左林來了。

張氏心裡一激動,忙道:「快,扶我出……」

「夫人,是帶著大姑娘一起來的。」

所有的高興瞬間從心間抽空,她蹙眉,「帶著她來做什麼?」

話雖這樣說著,但還是起身出了屋去迎接。

「夫君,你怎麼來了?」

左林未回答她,繞開她,徑直進了屋。

「夫君?」

張氏隱隱覺得不好,這氣氛不對。她下意識地看向了左玉,見左玉麵無表情的樣子,便明白過來了。

這賤|人!

當真是要整死她嗎?!

左玉無視她的目光。為經驗也好,為原主不平也好,反正坑張氏她毫無心理負擔。人都是淺薄的,能看到的隻有真正將刀捅進自己身體裡的人。

左林進了屋,看見軟塌案幾上的湯盅,走過去,用湯勺攪了攪,又拿出來聞了下,冷笑了起來,「魚翅、魚肚、海參、瑤柱、花菇……還用人參雞湯做高湯?當真是好生活。」

跟著進來的張氏心裡發顫,「夫君,妾身身子不好,一直這般吃。」

「嗯,我看你對茹娘頗為敬重,日日誦經,早起請安,隻是若真想顯誠心,不若吃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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