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鏡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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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晏府門前停了一輛馬車。

晏如迎了上去,「我隻當你不來了。」

時笙從車上走下來,素淨的衣裳,發髻上僅有三兩珠花,五官乾淨,整個人像是從山間走來的神女。晏如上前,伸手扶她,「怎地不理睬我?」

「晏姐姐今日穿得真好看。」時笙隨意敷衍了一句,心裡實在過於緊張,抓著晏如的手就沒有放開,悄悄問她:「晏相可生氣?」

「沒有,誇我棋藝好罷了。」晏如眼中透著涼薄,握住時笙的手沒有再放。

兩人拾階而上,裙擺纏在一起,在暮色下漾過契合的弧度。

跨過門檻的時候,晏相恰好出府,三人恰好碰麵,晏相腳步驟然頓住,「阿笙來了。」

晏皋與時瑋性子不同,晏皋冷硬,時瑋儒雅。時笙朝晏相看了一眼,「叔父安好,不知您去何處?」

「同僚宴請,去玩耍。你鮮少來,小住幾日,明日叔父給你辦宴。」晏皋笑意溫和。

時笙眨了眨眼,晏相對時家不滿,今日是吃錯藥了?

天光黯淡,三人簡單說了幾句話,晏皋吩咐婢女好生伺候時姑娘,自己匆匆忙忙走了。

時笙順著他的背影看去,「姐姐,他突然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因為我沒有威脅?」

晏時兩家本是交好,同為一殿朝臣,長輩感情一向也好,可貴妃自從給太子選太子妃後,兩府的關係就有些微妙。

晏皋想做外戚,一門心思撲在上麵,時家也成了他最大的威脅。

「你的桃花箋雖說被時徊擋了,也讓我父親不安。隻當是時相故意使壞。」晏如漫不經心地說著話,麵上卻無一絲笑意。

時笙悄悄牽著她的手,想起兩人是『最好』的朋友,便又光明正大地握著。晏如低頭瞧了一眼時笙搭在她的手腕上的指尖,揶揄道:「指甲變短了。」

她鮮少用這種語氣說話,時笙突然覺得自己握著的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姑娘。

晏如繃著臉,五官都凝著一股氣質,讓人不敢輕易靠近。時笙轉頭看到她麵上的肅然,紅唇輕快地揚起,「姐姐,你用最嚴肅的神情說著最不正經的話,不覺得顯得你很悶騷嗎?」

悶騷這個詞是晏如最先用的。有一回,地方官員給晏皋送了幾個揚州瘦馬,瘦馬精通詩詞,擅長媚術,讓晏皋幾個月都往她們房間跑。半年下來,揚州瘦馬的地位在晏府內高了不少,遇見晏如,也沒有了起初的尊敬,言辭間帶著挑釁,下一刻見到晏皋,又是嬌滴滴的女子。

晏如回頭與時笙說起的時候,就用了『悶騷』兩字。

晏如抿唇,唇角抿出不悅的弧度,「悶騷兩字是貶義詞。」

時笙記住了,牽著手,一道回到晏如的庭院。

晏如是嫡長女,又是晏皋想做外戚的棋子,她所用的規製,都是最好的。一入門,就瞧見了秋千。秋千在燈火的映照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晏如滿腹詩書,平日裡隻會與書打交道,在時笙的眼裡,她就是一個書呆子。

沒想到書呆子也會玩秋千。

「進去吧。」晏如輕聲說話。

時笙點點頭,進入屋內,她瞪大了眼睛,屋內鋪著厚實的毯子,溫馨中透著女兒家的嬌柔。

再看著奢靡的擺設,她好奇,「你爹怎麼那麼有錢。」

都是丞相,她爹吝嗇得世間難有,平日裡要些月錢都會被罵。

晏如卻道:「丞相有不同的作法,我爹的做法很普通,你爹的做法與眾不同。」

時笙抬眸,「你的話很大膽。」

確實,左右兩位丞相在朝名聲不同,時瑋清流,晏皋則恰恰相反,時笙早有耳聞,但外人所言是一回事,從晏如嘴裡說出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哥哥常說我離經叛道,如今想來,你比我更加厲害。」

「時笙,在這裡,權勢象征著一切,時相與我父親,他們二人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不會因這些小小的貪汙而有所不同。」晏如唇角揚起譏諷的笑,讓她整個人陷入一團冰水中。

時笙感覺自己太冷了,明明上巳已過,她還是被晏如凍住了。

不同於其他大家閨秀的內斂與羞澀,晏如清冷中透著膽大,她有著一股超出十九歲女子的深沉,身上有著許多人都沒有的自信與沉著。

「姐姐,你說的我不想懂。」時笙選擇性避過讓人不快的話題,脫下鞋子,抬腳踏在地毯上。

比起別院裡的地毯,腳下的軟了不知多少,她笑了,「姐姐可真會享受。」

晏如跟著她一道進屋,將一眾伺候的婢女都留在外間,關上屋門,屋內驟然暖和不少。

時笙挑了一地坐下,晏如遞給她一塊梨。

時徊花了心思得來的梨,在晏如這裡,隻需說一聲即可。

逼仄的空間裡,氣氛逐漸沉重。

時笙若無其事般接過梨,輕輕咬了一口,晏如這才坐下,「白日誰將你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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