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留學(2 / 2)
誰知道她隻是說。
「我送你回去吧。」
坐上她的副駕,謝拾安隨口問了一句。
「你什麼時候考的駕照?」
簡常念目視著前方開車,笑了笑。
「就你……休息的那半年。」
「怎麼不買個好一點的?」
「新手嘛,怕撞壞了,再說了,我也就代個步而已,過兩年了再換。」
謝拾安點了點頭,不再言語,靠在了椅背上,安靜地看著車窗外的風景飛逝而過。
簡常念把人送到了她家樓下,熄火。
「到了。」
謝拾安好似才回過神來,解開了安全帶。
「謝謝啊。」
眼看著她即將推門而去,簡常念動動唇,想要伸出手去挽留,卻又覺得沒有立場去挽留。
所幸,謝拾安的手從車門上放了下來。
她心裡湧起一絲微弱的希冀:「拾安……」
謝拾安從包裡掏出了一串車鑰匙遞給她。
「要不是你送我回來,險些想不起來這事,我的車停在4s店裡做保養,一直沒去提,反正以後也用不上了,你拿去開吧。」
簡常念以為她要跟自己說什麼呢,結果卻是這件事,看著她手裡的鑰匙,慢慢地,眼眶紅了,卻仍是在強撐著開起了玩笑,以顯得自己問心無愧和不那麼難過。
「他們不都說你買車送我,一擲千金也在所不惜,我再開你的車,還不知道會被傳成什麼樣子。」
謝拾安定定地看著她,隻是笑。
「反正罪魁禍首已經走了,如果身邊有合適的男生,就考慮考慮吧。」
簡常念看著她的眼睛良久,確定她這話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想讓她去談段戀愛,回歸到「正軌」上。
她癟了一下唇,拿過她手裡的鑰匙。
「好。」
謝拾安推門下車。
「再見。」
「再見。」
簡常念一腳油門踩下去,早已淚流滿麵。
身後的車子發動了,謝拾安走了兩步,進入樓道,突然開始拔足狂奔,一口氣跑上了四樓,把自己鎖進了房間裡,靠在門板上,抱著膝蓋滑坐了下來,淚水大顆大顆砸在了地上。
謝拾安就這麼悄無聲息去了美國,簡常念有時候想她了,就會去看看她的微博,她的主頁已經很久沒更新過了,還停留在去年除夕發的那一條「新年快樂」上。
她們不再聯絡,謝拾安會隔幾個月在朋友圈裡發條動態,仿佛是在給誰報平安似的,有時候是分享一首歌,有時候則是密歇根大學的一角,圖書館或者是黃昏時的籃球場。
簡常念把歌都加進了自己的歌單裡,循環聽著,照片都保存了下來,至於謝拾安,要的近況,那可就容易多了,電視新聞,國際羽聯官方推/特,雜誌封麵等。
時光倥傯而過,又是一年夏天。
簡常念這次準備了許久,想考清華,卻再次落榜,失落遺憾不亞於賽場上沒能拿到冠軍。
萬敬把人叫到了辦公室。
「北體招生辦剛打電話來說,願意免試錄取你進管理學院,我覺得挺好的,你考慮考慮,我好給人回電。」
簡常念動動唇:「我……」
話音未落,萬敬敲了敲桌子。
「我知道你想考清華,但幾年了,你自己說說,不是人人都能像……」
「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簡常念陷入了沉默。
是啊,長大的第一件事就是學會認命。
萬敬看她不說話了,又道。
「對了,還有件事,隊裡給你找了個新搭檔,人明天就到,先住你宿舍,你們培養培養感情,好沖擊一下明年的世錦賽雙打金牌。」
簡常念抬起頭來,直視著他的眼睛,身上有和謝拾安如出一轍的固執。
「我去北體,但您也不用再給我安排新搭檔了,我以後不打雙打了。」
萬敬奇道:「為什麼?你不想多拿幾塊獎牌啊?給你安排的這個人真的不差,是我們從地方隊伍上千挑萬選出來的好苗子。」
「我的搭檔,從始至終,隻有一個人。」
謝拾安去美國的第一年是在磕磕絆絆學語言和趕課程進度中度過的,她的高度自律和不服輸的勁頭也帶到了學習裡,事實證明,人一旦忙起來,真的會無暇顧及別的事。
密歇根州第一場暴雪降臨的時候,她看著手機裡教授發來的停課消息時,才恍惚意識到,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久到手腕上的疤都變成了淡淡的肉色,隻有扌莫上去時凹凸不平的觸感,在提醒著她度過了怎樣艱難的時刻。
密歇根州下雪了,中國的冬天也到了。
簡常念照例在除夕前一天回家。
外婆去車站接她。
「拾安今年,還是不回來嗎?」
簡常念隻能笑笑。
「美國,太遠了,回來一趟也折騰。」
「那你跟她聯係過沒有?」
「聯係了,她……一切都好。」
第二年,謝拾安的研究課題有了很大的進展,同組的師姐是個金發碧眼土生土長的美國人,熱情地邀請她共進晚餐。
女孩在平時就對她多加照拂,甚至她不經意的一句想吃中餐,就可以開車帶她遍尋安娜堡,直到找到最地道的中餐館。
謝拾安心細如發,不是不明白對方的意圖,她知道美國嘛,開放,也不在乎這些,但她也隻是說:「我約了心理醫生。」
女孩子美麗的麵龐籠上了一層憂愁。
「安,你不要再拿這個借口來搪塞我了,你知道的,我希望我們能有更深入的交流。」
謝拾安笑了笑:「抱歉,我今天真的約了心理醫生復查。」
「是因為你那個搭檔……簡嗎?」
她罕見地沉默了一下,避開了這個問題,看著對方的眼睛,真誠道。
「我們可以做朋友,很好的朋友。」
女孩子大方地走上前來,抱了抱她。
「ok,很好很好的朋友,祝你復查一切順利。」
復查結果果然如她所說的一般,還算順利,畢竟她已經很久沒有產生過自殘的念頭了,也不需要再做別的治療,醫生也隻是給她開了一些藥,按時服用即可。
從診所出來後,天氣尚好,謝拾安一般都會去街心公園坐坐。
身旁有人在看報紙,街頭藝人拉著悠揚動聽的小提琴,父母推著嬰兒車路過。
不遠處的操場上還有一群高中生在打羽毛球,她的目光不自覺地就被吸引了過去。
「eon,baby!」
「wecan''''tlose!」
「annaeon,youcan''''tleave!」
……
任憑紅頭發的女生如何給隊友加油打氣,這場團體賽還是輸了,她的隊友們也都垂頭喪氣的,背起了包紛紛離去,隻留下了她一個人堅持要打完最後一場雙打。
二對一。
女孩子一次次摔倒又爬了起來。
羽毛球越過界外飛到了她腳邊。
謝拾安把球撿了起來,給人還回去。
走近才看到女孩子膝蓋擦破了好大一塊皮,坐在地上,血流不止。
也許是看她年紀小,起了一點惻隱之心,又或許是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謝拾安輕聲道:「都這樣了,還要打嗎?」
對麵的球員們在叫囂,滿口汙言穢語,豎起了中指。
女孩子一抹眼淚,站了起來。
「比賽還沒有結束!」
謝拾安回頭看了一眼。
「還有球拍嗎?給我一支。」
即使她現在腿不行了,競技水平難以恢復到從前的巔峰狀態,但對付幾個小毛孩子還是綽綽有餘,三兩下就結束了比賽,瀟灑轉身離去。
女孩子看著她的背影嘴巴誇張地能塞下一整個雞蛋,猶豫了片刻,還是在她即將邁上公交車的時候,追上去攔住了她,氣喘籲籲道。
「我……我記得你……你經常在這裡看我們打球,能不能……請您當我們校隊的教練,我們聖約翰中學從未在密歇根州高校聯賽中贏過任何一支隊伍,可是我想贏,拜托您了!」
謝拾安回到公寓,一個人靜靜坐了許久,凝視著她從中國隨身帶到了美國的這支煙鬥。
思緒又被牽回了那一年的亞洲杯上。
「我現在教你們一些比賽中常用的技戰術,學會了以後受益匪淺。」
嚴教練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是不是也曾預料到將來會有這麼一天。
遺憾嗎?遺憾。
不甘嗎?不甘。
放的下嗎?
她曾以為自己放下了,可今天拿起球拍那一刻,熟悉的悸動湧上心頭,謝拾安無比清楚,羽毛球將是她奮鬥一生的事業。
她將臉埋進了掌心裡。
謝謝您,再一次替我指明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