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冠軍(1 / 2)
金南智躺在床上, 翻來覆去,看著手機,從下午到現在, 尹佳怡還是沒回她消息。
她想了想, 給人打了個電話。
「對不起,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金南智失望地把手機放下, 看了看已經不早了, 明天還有比賽呢,又翻了個身強迫自己入睡。
可是剛轉過去不到兩分鍾,她又猛地坐了起來, 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於是穿衣服下床。
隊友迷迷糊糊地轉過身來看著她。
「唔……這麼晚了你去哪?」
金南智拿起房卡出門。
「有點事出去一趟, 你先睡吧。」
她一口氣跑到了中國隊的駐地,保安攔在門口, 不讓她進去。
「你找誰?」
「尹佳怡, 我找一下尹佳怡。」金南智似是怕他不相信似的,把自己的參賽選手證也遞了過去。
「我是韓國隊的金南智, 之前是北京隊的, 和尹佳怡也算是隊友,我上去一下馬上就出來。」
保安看了一眼, 又給人遞了回去。
「這麼晚了, 都睡了,管你是誰,就是你們教練來了都不行, 快走吧。」
「尹佳怡!你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金南智一咬牙, 還想往裡沖, 朝樓上大喊道。
保安一把把人搡開:「我看你是來鬧事的吧!再不走我就報警了!到時候取消你的參賽資格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金南智倒退了幾步, 一個踉蹌,勉強穩住身形,戀戀不舍地離開了中國隊的駐地公寓。
她也沒走遠,徘徊在大門口,仰頭看著公寓裡的燈光,站累了,就抱著膝蓋坐在花壇邊上。
她掏出手機繼續給尹佳怡打字,卻不知道她的手機早就被萬敬收走了。
「尹佳怡,我就在這等你。」
「你什麼時候出來,我就什麼時候回去。」
上海是一座常年濕冷的城市,夜風吹的她瑟瑟發抖,默默抱緊了自己的胳膊。
金南智等啊等,等到月漸西沉,公寓裡最後一盞燈光也熄滅,門口崗亭裡的保安也睡著了。
從一開始的飽含希望,到現在的心如死灰,金南智眼裡的光也一點一點黯淡了下去。
她知道尹佳怡是不會來了。
金南智渾渾噩噩起身,拖著僵硬的雙腿往回走,理智告訴她,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可以哭,但是眼淚還是唰地一下就下來了。
她吸了吸鼻子,喃喃自語。
「尹佳怡,你這個……大騙子,我不要再……喜歡你了。」
夜裡,謝拾安一直睡的很不安穩,皺著眉頭夢囈,臉色蒼白,冒著虛汗,額發都打濕了。
簡常念坐在床邊,也不敢合眼,伸手扌莫了扌莫她的額頭,竟是滾燙。
她又跑出去叫來了醫生。
醫生進來看了一眼道。
「她身體裡有炎症,發燒是正常現象,這是免疫係統在工作的象征,等炎症好點了,燒也就退了,你可以拿毛巾給她降降溫。」
聞言,簡常念立馬找了個盆,問醫生要了條乾淨毛巾,再去洗手間接來了一大盆冷水放在床邊。
她把毛巾浸濕,再把水分擰到半乾的樣子,輕輕放上她的額頭,每隔五分鍾就換一次。
謝拾安渾渾噩噩的,隻覺得身處火爐,燒的她五髒六腑都難受,不停囈語著:「水……水……」
簡常念俯身去聽,趕忙從床頭的水壺裡倒了一杯溫水,微微把人扶了起來,靠在她身上,把水杯遞到了她唇邊。
「拾安,水來了,慢點喝。」
她一口氣喝了有半杯左右,又嗆的連聲咳嗽。
簡常念扯了紙巾替她拭去下巴上的水漬,看她難受成這樣,心裡也一陣一陣泛著酸。
喝完水的謝拾安眉頭逐漸舒展了開來,乾裂起皮的嘴唇也變得飽滿濕潤。
簡常念放下杯子,輕輕把人放在了枕頭上,抽身打算再去接盆水的時候,猝不及防,又被人拉住了手腕。
謝拾安閉著眼睛,從眼角滑落了兩滴晶瑩。
「語初……別……別……別離開我……對不起……可是我好疼……好難受……」
謝拾安有時候成熟理智的,讓她覺得她不像是十八歲,而是二十八歲,再加上出神入化的球技,很容易就能讓人忽略她的年紀。
可就在這一刻,簡常念才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麵前的人雖然在戰場上無往不勝,可其實也隻有十八歲啊,如果不當運動員,她應該剛剛考上大學,坐在教室裡讀書吧,不用控製體重,也不用忌口,可以肆無忌憚地吃她愛吃的甜食和火鍋。
更不用強忍著痛苦,還要去打比賽。
簡常念看著她哭,也紅了眼眶。
謝拾安一個人在塵世孑孓獨行了太久,都忘了十八歲,其實是還可以喊痛的年紀,但在喬語初麵前,是個例外。
她像溺水者迫切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死死地拽著簡常念的手腕,喃喃低語。
「語初……我好疼……抱抱我……抱抱我好嗎?」
簡常念心裡滋味莫名,凝視她的臉良久,還是選擇走了過去,俯身在她床邊,環抱住了她,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著,沒有打破她的美夢。
「沒事……沒事了……快睡吧……明天……明天就好了……」
謝拾安一覺醒過來,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她伸手遮了一下窗外刺眼的陽光,然後就覺得腿上好像壓著什麼東西,低頭一看,簡常念正俯在她的膝頭,睡的正香,眼圈隱隱透出烏青來。
她一隻手還圈在自己月要上,另一隻手裡攥著毛巾,以一個保護性的姿勢,守護了她一整晚。
謝拾安一怔,盡管腿有些麻了,但伸出去觸碰她肩膀的手又縮了回來,有些不忍叫醒她。
就這麼又僵持了一會兒,萬敬和賽事組委會的工作人員就來了。
簡常念聽見動靜,如夢初醒,彈了起來。
「拾安!」
謝拾安坐了起來,伸手在她眼前一晃。
「這呢。」
簡常念這才把散亂的目光聚焦到了她臉上,少年唇角帶著一絲笑意,盡管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神頭看著已經好了許多。
簡常念伸手探向了她的額頭,謝拾安也沒躲,由著她扌莫了扌莫溫度,然後一頭紮進了自己懷裡。
「太好了,拾安,你總算是退燒了,你都不知道,昨晚我有多害怕……」
謝拾安怔了片刻,感受到她整個人也在微微地顫抖,輕輕地把手放上了她的後背,安慰著。
「沒事了。」
萬敬道。
「車已經到了,你可以走嗎?」
謝拾安放開她,點了點頭。
「可以,我們出發吧。」
救護車一直送她到體育館門口,自然引起了媒體們的注意,她剛一下車,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萬敬在前麵開道,無數長/槍/短/炮對準了她。
「聽說你今天是帶病堅持上場打比賽,具體是什麼病,可以跟我們說一下嗎?」
「身體抱恙,會不會影響自己的發揮呢?」
「謝拾安,預測一下今天的比分吧。」
「金南智在昨天的比賽中贏了尹佳怡,你今天和她對戰,會不會壓力很大呢?」
少年腳步微頓,隨手撥過了記者的話筒。
「我覺得有壓力的應該是金南智,尹隊錯失的金牌,我會親手替她奪回來。」
她這話豪氣十足,記者愣了一下,還沒回過神來,人已經進了場館裡,他們還想沖過去被保安攔在了外麵。
簡常念跟著她去更衣室換衣服。
謝拾安換好了,回頭一看,她還在站在原地,手裡拿著外套,櫃門大開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從昨晚開始就異常沉默。
謝拾安知道,她並不認同自己帶病堅持打比賽的決定,畢竟這又不是什麼傷風感冒。
可是都已經走到這裡了,輕言放棄的話,日後無論什麼時候想起來,都還是會遺憾的。
哪怕輸,她也要站著輸。
謝拾安走過去,替她關上櫃門。
「在想什麼?」
簡常念回過神來,三下五除二套上外套。
「哦,沒什麼。」
謝拾安側過身來,看著她。
「是……在擔心我嗎?」
心事被人戳中,簡常念的目光有些躲閃,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被她這樣看著的時候,總會有些手足無措。
「別怕,我會贏的。」
少年信誓旦旦。
「我答應了嚴教練會替他拿到大滿貫,就一定會做到,這隻是我送給他的第一座獎杯。」
「我隻是……」簡常念抿了一下唇,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目光變得無比堅定,向她伸出了拳頭。
「算了,盡管我不贊同你的做法,但我永遠無條件地支持你做的任何決定,比賽加油,期待你拿冠軍。」
謝拾安略彎了一下唇角。
右手握成拳和她輕輕碰了一下。
「好。」
今天的場館裡人滿為患,就連過道裡都擠滿了人,堵的水泄不通。
謝拾安的球迷們紛紛舉起了應援物,拉著中國國旗,韓國隊的觀眾們也不甘示弱,瘋狂為金南智搖旗吶喊,緊張的氣氛從台上彌漫到了台下。
看台上第一排的位置上,媒體們架起了長/槍/短/炮,對準了比賽場地。
現場直播也已經準備就緒。
大戰一觸即發。
解說也沒多廢話了。
「我們今早得到賽事組委會的消息,謝拾安是帶病堅持上的場,救護車還停在場館門口呢。」
「站在這裡,都想贏,沒有人不想贏的,這場比賽能贏最好,贏不了也希望大家不要責怪她,每一個拚盡全力追夢的人,都值得我們去尊重。」
「好,現場準備就緒,比賽開始!」
簡常念看著她昂首闊步走上賽場的背影,在心底默默道:
「拾安,你再等等我,下一次,下一次,我們一起並肩作戰。」
喬語初嘴皮子都磨破了,總算是哄著勸著喬媽媽做了檢查,等看到檢查報告的時候,她整個人如遭雷擊,眼前模糊一片,好半天才聚焦在白紙黑字上,診斷結果那一欄裡寫著:
抑鬱症。
她看著這三個字,隻覺得無比剜心刺眼。
「大夫,是不是搞錯了啊?我媽她……怎麼會得抑鬱症呢?更年期情緒不穩定是常有的啊。」
醫生推了推眼鏡,溫和道。
「通過了解你們家庭情況得知,病人屬於常年獨居的一個狀態,可能之前就有些抑鬱情緒了,隻是沒怎麼放在心上,你不是說你家最近出了點事麼,突遭變故,境遇一下子改變,也有可能是導致抑鬱症的誘因之一。」
在大夫的話裡,喬語初想起了每一次回家時,媽媽的冷言冷語,偏激易怒,好像都有了理由。
她因為這樣的媽媽而不願意回家,爸爸也因為這樣的她而疏遠了家,如果她能夠再敏感一些,再耐心一些,多關心關心她,去了解她情緒變化背後的原因,說不定就不會像今天這樣了。
喬語初坐在這裡,追悔莫及,微微紅了眼眶:「那……大夫,有沒有什麼治療的辦法?」
「臨床上暫時沒有什麼可以徹底根治的辦法,隻能說是按時服藥,延緩病情,親人朋友多關心陪伴她,幫助病人走出陰霾,還有就是——」
醫生拿起喬媽媽的病歷看了一眼。
「我看她是因為絕食入的院,已經有自殘的念頭了,自殘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家屬一定要切記,身旁不能離人。」
賽前,照慣例,兩個人在網前禮節性地握手。
金南智:「身體沒問題吧?」
謝拾安:「看你黑眼圈挺重的,昨晚沒睡好啊?」
「你——」金南智本來就還在為昨晚的事耿耿於懷呢,謝拾安哪壺不開提哪壺,精準踩到了她的痛點,她氣急敗壞地把她的手甩開。
「你等著,一會我非得打的你滿地找牙不可!」
謝拾安唇角微揚。
「昂,那我就等著看了。」
隨著裁判哨聲響起,比賽正式開始。
話是這麼說,但一交手,謝拾安就感覺到了,金南智比起全國大賽的時候又進步了,從前她打金南智可能會□□開,但現在頂多就是五五開,如果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認真對待的話,勝負難說,尹佳怡受到了心態上的影響,其實輸的不冤。
高手過招,她能察覺到的東西,金南智自然也感覺的出來。
「天賜良機啊,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居然病了,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啊。」
謝拾安奮力把球給人擊了回去。
「正合我意!」
看台上的嚴新遠有些坐不住了。
「怎麼能這麼搞呢!這不瞎整嗎?!帶病還堅持上場,這肯定是萬敬的主意,這小子滿腦子想的都是輸贏,我找他去!」
梁教練一把把人拉住。
「老嚴!這正打比賽呢!你下去不是影響到她了嗎?!拾安是個自己有主意的,旁人輕易勸不動她,本來這場比賽就難,你就別下去添亂了行嗎?!」
「那也不能……」嚴新遠還想動,被人拽的死死的,他隻得作罷,老老實實待在了座椅上。
「知道了知道了,放手。」
謝拾安把她生病的消息瞞的很好,除了萬敬、簡常念和隊醫,也就隻有賽事組委會那邊清楚她究竟得的是什麼病了,如果嚴新遠早知道她得的是急性闌尾炎的話,說什麼也要沖下場去阻止她。
「不愧是從死亡下半區一路殺進總決賽的,謝拾安的打法依舊很淩厲啊。」
「金南智的應對也很及時,但運氣稍稍差了那麼一點,這個球——它過界了!」
「讓我們恭喜謝拾安21:19,率先拿下第一局比賽的勝利!」
謝拾安回到休息區裡,萬敬立馬給她遞上了水杯和擦汗的毛巾。
「感覺怎麼樣?還能打嗎?」
謝拾安背對著觀眾坐著,表情似乎有點隱忍,但片刻後,她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可以。」
「這一局金南智應該要拚盡全力了,你暫避鋒芒,保存體力,讓她一局,在決勝局的時候再發力。」萬敬看了一眼對麵,安排道。
謝拾安其實很想速戰速決,一口氣解決她,但今時不同往日,隨著體力逐漸流失,那種熟悉的,隱隱作痛的感覺又來了。
萬一這局沒打好,消耗了體力又不能拿下比賽的話,第三局就危險了。
因此她還是同意了萬敬的戰術安排。
那廂,金南智的教練也在緊鑼密鼓地安排著戰術。
「南智,這一局她一定會放水的,你不要想著這局能贏就行了,一定要逼她和你打,她本來就帶病上的場,消耗她的體力,下一局才有機會贏。」
金南智看了一眼對麵的謝拾安。
「那她要是不和我打怎麼辦?」
教練微微一笑。
「那就是消極比賽,我會和裁判申請判罰。」
金南智咬了一下唇。
「她本來就在生病,沒必要……」
話音未落,她的主教練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南智,你穿著韓國隊的隊服,站在這裡就代表著我們大韓民國,已經不是中國隊的一員了,沒有必要對她們手下留情,你看看你身後,還有那麼多支持著你的球迷們,他們為了你不遠萬裡來到上海,不要讓他們失望,也別讓我失望。」
「再說了,這叫合理運用規則,要怪就怪謝拾安運氣不好,偏偏在這個時候生病。」
「好了,比賽時間要到了,去準備吧。」萬敬從她手裡拿走水杯,謝拾安把脖子上的毛巾摘了下來,再次起身的時候,麵朝觀眾揮了揮手。
看台上瞬間沸騰,山呼海嘯著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