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章合一(2 / 2)
她記得每一次看到她們,自己都興奮得很。雖然不會像小樹一樣叫嚷著跑過去,可也都會高興的和娘多說好些話。
那些記憶此刻對於蘇蕎來說,就像是發生在昨天的事兒。
可看著秀萍姨那明顯蒼老了許多的臉,看著小樹,想到早逝的青枝姐,蘇蕎的心就止不住的酸澀。
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立時加快了腳步,朝著那婦人走過去。
直走到那人的身邊,叫了一聲:「秀萍姨。」
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看到她,吳秀萍的眼淚也控製不住的吧嗒吧嗒往下落。
她伸出乾燥的裂開了口子的手一把攥住了蘇蕎,然後努力擠出了一個笑:「不哭,咱不哭啊,都到家了,哭啥?」
話雖這麼說,她自己臉上的眼淚卻肆意成河。
最後還是肖祁峰走了過來,勸慰道:「娘,別哭了,你們這樣再把小芃,小藍給嚇著了。」
吳秀萍這才將目光投向了站在兒子身邊的另外三個孩子。
其中那個大的還好,兩個小的看見她們哭成這樣,明顯表情中已經帶出了緊張。
吳秀萍連忙用手在臉上胡亂的抹了一把,然後又沖蘇蕎笑了笑,道:「姨老了,眼眶越來越淺,都經不住事兒了。不哭了,咱都不哭了啊,瞧把我們這幾個寶貝疙瘩給嚇得。」
一句話,說得蘇蔚幾個全都紅了臉。
蘇蕎也趕緊收斂心情,將弟妹一一介紹給秀萍姨。
吳秀萍連連點頭,然後嘆了口氣說:「我都認得。隻是姨認得你們,你們卻不認得我啦。」
蘇蕎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望向站在一邊的肖祁峰。
肖祁峰淡聲解釋了一句:「我娘隔斷時間都會找理由去你們村裡一趟,然後遠遠的看看你們。你們的情況,她都知道一點。」
這話一出,蘇蕎又低下了頭,隻覺得眼眶又熱了。
吳秀萍緊緊的攥著蘇蕎的手,一直走到家門口都沒舍得鬆開。
她盯著蘇蕎細瞧,然後嘴裡一個勁兒的感嘆:「小蕎真是越長越好看了,看這皮子白的,就是城裡的姑娘也比不上!哎,你這樣子,長得真是和你娘一模一樣。
你不知道,當年你娘跟著知青們的樣板劇團來我們村裡演出的時候,就跟你現在一樣一樣的,也是這麼水靈,這麼好看……」
蘇蕎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被長輩這麼攥著手,在耳邊碎碎念了。
她聽著秀萍姨顛來倒去的說著那些話,一點厭煩或者尷尬的感覺都沒有,隻覺得貼心的暖。
那顆一直無依無靠的心仿佛在這一刻忽然就定了下來,就像是找到了一個港灣。
哪怕她心裡比誰都清楚,這都是暫時的,可即便如此,也感到了難得的安閒。
幾個人就這麼說著嘮著一起回了家。
進到那個小院兒,曾經的記憶再次回籠,蘇蕎隻覺得熟悉。
來之前心裡的那點小尷尬和忐忑在這一刻兒仿佛全都給忘了。
肖祁峰將籃子拿給了吳秀萍,在知道那些吃食都是蘇蕎做得之後,自然又得到了她一陣熱烈的誇獎。
而小樹在拿到那個屬於他的小肚兜時,雖然都鬧不明白那東西是用來乾啥的,也擋不住他的高興。
他用兩隻手捧著,在院子裡使勁的蹦高。一邊蹦一邊嚷嚷:「我的,姨姨給我的!小樹的!」
還不嫌事兒大的跑到小藍跟前顯擺:「你都沒有,隻有我有!」
好在小藍在倆哥的「教導」下早已經知道麵前這個熊孩子是自己的晚輩,作為一個小姨,她是不能和他一般見識的。
所以麵對小樹的挑釁,也不生氣。
而是一臉傲嬌的指了指自己的馬尾辮,說:「我有蝴蝶結,你也沒有!我姐隻給我做了,隻有我有!」
一句話說得小樹立刻挎了臉。
好在這小崽子也不是真得熊到無可救藥。
他羨慕的盯著小藍那隨著走動會「翩翩起舞」的蝴蝶結看了一會兒,然後扌莫了扌莫自己的頭,隨即轉身就進了屋。
很快,他就將自己最愛的鐵皮小青蛙給拿了出來,對小藍說:「給你玩,讓我扌莫扌莫。」
說完,將小青蛙朝小藍手裡一塞,立刻朝著她紮蝴蝶結的辮子處伸出了手。
小藍遲疑了一下,將小青蛙又塞回了小樹手裡,與此同時卻朝他低下了頭:「我不玩這個,不過可以給你扌莫一下,就一下,你輕輕的扌莫啊!」
小樹立刻咧開了嘴。
他也顧不得小藍說的隻扌莫一下了,伸手就朝那紅色的蝴蝶結扌莫了過去。
小心翼翼的,一副生怕那蝴蝶會飛走的樣子……
看那倆小娃玩兒得好,大人們就放心了。
索性隨他們去,該乾什麼就乾什麼了。反正就在院子裡,院門關著,倆小的也跑不出去。
吳秀萍張羅著幾個孩子進屋,同時朝兒子吩咐道:「祁峰你帶小蕎他們屋裡坐,先坐會兒,我去打荷包雞蛋。」
一聽這話,蘇蕎連忙收回腳步:「姨,你別打,我們剛吃了早飯過來的,吃得可飽,根本吃不下。」
吳秀萍不以為然的回答:「雞蛋又不占肚子,怕啥?等著,我火燒著呢,快一會兒就好。」
說完朝他們擺了擺手,扭頭就去了廚房。
看秀萍姨執意如此,蘇蕎趕緊跟了過去。
她知道現在這個時代,表達對客人的重視程度,真的是靠打的荷包雞蛋來表示的。
一碗中打的雞蛋越多,越表示來者受歡迎。
雖然她沒經歷過,可也也沒少聽村裡人傳,什麼誰家沒過門的媳婦第一次登門,婆婆直接給端了碗打了五個荷包蛋的紅糖水,什麼新女婿拜年,丈母娘把家裡的雞蛋全給用了……
她怕秀萍姨真實誠起來——
自己家今天一下子來了四口,那還不得把她所有的雞蛋全給用了?
「姨,真不渴,你別打。我聽說今天不是要給肖大哥包餃子嗎?咱留著肚子吃餃子吧。姨,我幫你包,我包餃子可快了。」
聽她這麼說,吳秀萍笑了。
「不想吃荷包蛋那咱就喝雞蛋茶,這個你就別推了,我記得你以前愛喝這個。」
她說著,熟練的將兩個雞蛋打到了一個大碗裡,然後在裡麵加入白糖,滴入小磨油,用筷子飛快的翻打,直到打得非常均勻,不見一絲蛋白,這才將剛燒開的滾水倒進去。
那雞蛋液被熱水一激,頓時變成了極碎的蛋花,於是一碗黃燦燦,香甜噴香的雞蛋茶就這麼做好了。
在蘇蕎他們老家有一個說法,就是雞蛋茶有潤喉敗火的作用。
特別是小孩子嗓子疼,發燒,嘴裡沒滋味的時候,家裡老人心疼小孩兒,都會給沖一碗雞蛋茶。
這是對孩子嬌寵的一種表示。
看到秀萍姨給他們沖了雞蛋茶,蘇蕎這次沒法拒絕了。
姐弟幾人將雞蛋茶喝了,蘇蕎再次提出了要幫忙包餃子的話題,卻被吳秀萍一口拒絕。
「餃子我自己包就行,又不費什麼事。縫紉機就在屋裡,讓祁峰帶你過去。昨天他回來都說了,你買的那些布也在屋裡,先把自己的事兒做好再說。」
哪兒有到人家家啥也不乾先用人家東西的?
蘇蕎還要再爭取一下,旁邊的蘇蔚先出了聲:「姨,我幫你包餃子,我也會呢。我跟你說,我擀的皮兒比我姐擀的好多了,以前我爸在的時候,我們家過年就我擀皮兒,我爸包!」
蘇蔚說得沒錯,因為家裡就蘇蕎這一個「高材生」,既然蘇長和在的時候,在家裡也是備受嬌寵的。
連過年的時候,好些家務蘇長和也舍不得讓她乾。
相反蘇蔚這個長子卻是在摔打中長大的。
聽他這麼說,吳秀萍笑了。
她朝蘇蔚招了招手:「好,那就讓小蔚來給我幫忙。這方麵你比你哥還強呢,他捏的餃子我都看不上!」
這話說得大家都跟著笑了起來。
蘇芃也躍躍欲試,非鬧著也要去捏餃子,被蘇蕎給製止了。
「你就盯著這倆小的,看著別讓他倆出門,也別讓摔了碰了,別的事兒不用你管。」
一聽要盯著不讓妹妹出門,蘇芃立刻繃緊的小臉,鄭重的點了點頭,再也不提旁的事兒了。
蘇蕎跟著肖祁峰一起進了屋。
這應該是肖祁峰的屋子。
可能是因為他並不常在家裡住的原因,房間裡的東西非常簡單。
就一張單人床,床邊一個充當寫字台的長條桌,一個板凳,床尾放了兩個深褐色已經掉漆了的木頭箱子摞在一起。
整個屋子最顯眼的東西就是那個放在窗戶邊,光線最好地方的縫紉機。
縫紉機很明顯是從別的地方臨時搬過來的,放在那個位置突兀的很。卻也能夠看得出所放之人的用心。
這位置可說是這個屋子光線最好,坐著最舒適的地方了。
似乎看出了蘇蕎心中的不解,肖祁峰解釋道:「我明天一大早就走了,這屋子空著也沒人住。我和我娘說好了,以後縫紉機就放這兒不收起來了,你隨時需要隨時過來用。」
「那怎麼行?」蘇蕎慌忙要推拒。
肖祁峰擺了擺手:「你不用這麼客氣,就當是我托你幫我個忙。你來用機器的時候也順便幫我看看老娘。她一個人帶著小樹……我有點不放心。」
蘇蕎看了看他,語氣裡略帶埋怨:「有沒有縫紉機我也會經常來看秀萍姨的。以前是不知道,這知道了還能再不走動?肖大哥,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肖祁峰笑了笑沒有辯解,而是走到了縫紉機的跟前,掀起了上麵蓋著的一塊兒花布,問:「這東西你知道怎麼用吧?」
蘇蕎點了點頭。
肖祁峰示意她過去,然後走到箱子跟前,把放在上麵的包裹拿過來,那裡麵盛放的是昨天蘇蕎讓他幫忙帶回來的布頭。
他拿著布頭走過來,卻看到蘇蕎麵露遲疑,似乎有什麼話不知道要怎麼講。
他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看他這樣,蘇蕎直接開了口:「肖大哥,我有點事兒想和你說。」
然後就將昨天晚上劉月桂到家裡說得那一番話給復述了一遍。
說完之後,她露出了一個抱歉的表情:「肖大哥,我這幾天沒怎麼在家,也不知道我大伯娘在背後說得這些敗壞你名聲的話。不知道這會不會給你帶來什麼麻煩?
這事從哪方麵說都是因我而起,實在很對不住,要不你看一下,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事,你提出來,我努力做到!」
聽她這麼說,原本麵色平靜的肖祁峰眸中快速的閃過了一絲笑意。
他微微挑了挑眉:「你準備替我做什麼?」
蘇蕎並沒有聽出他語氣裡的戲謔,而是很認真的解釋道:「我今天早上去找了支書一趟,把這事兒的利害關係和他說清楚了。他答應絕對不會給我大伯家任何人開介紹信。
現在出縣沒介紹信連車票都買不了,我大伯娘就算是想去你單位鬧事,至少支書那一關她是過不去的。
沒介紹信,她就出不了縣,再鬧騰也掀不起什麼大水花來,我覺著應該也不能給你帶去什麼大的影響。
另外,我還寫了一份說明情況,早上讓支書給我簽字證明屬實,還蓋了公章。肖大哥,為了以防萬一,這個你也帶著吧。」
蘇蕎說著,從斜跨在身上的書包裡取出了一張對折的白紙,遞了過去。
肖祁峰震驚極了。
聽蘇蕎剛才說的那些話,在他的理解中,就是村裡的碎嘴婆子逞凶賣狠的無稽之言,他根本不可能會當回事。
可這姑娘,就因為這麼一句話,一晚上居然做了這麼多事!
她天天是活在怎麼一種全副武裝,處處提防的狀態中啊。
看著麵前依然略顯單薄的小人兒,肖祁峰猛然一陣心疼。
他深深的看了蘇蕎一眼,然後快速垂下眼簾,盯著紙上清秀雋美的字跡看了一會兒,盡力遮擋中眸底熾烈的光。
再抬頭時,眼神已然恢復平靜。
「這些東西其實根本用不著。」他忽然說道。
蘇蕎張了張嘴,試圖解釋,肖祁峰卻已經再次開口。
他說:「那月桂姨說的並沒有錯,我那天說得很清楚,我們倆退婚是有原因的。一來你年齡不夠,二來我沒有提前打報告。
可這都不是問題。隻要你願意,我回單位後立刻就打戀愛報告。這經過組織同意和認可的事兒,你大伯娘再怎麼折騰也沒用,隻能說明她本來就是無理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