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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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那兩天夜裡,心神不寧的李心煥又開始做起了貫常做的惡夢,滿腦子裡全被擔心、顧慮、甚至恐懼所籠罩,各種各樣越想越可怕的影像或畫麵,猶如無數張牙舞爪,凶神惡煞的妖魔鬼怪,密密麻麻如空中彌漫的塵埃一樣,如影隨形,揮之不去,從似乎到處都是縫隙的發根鑽進自己的大腦,吞噬著自己的每一根神經。

在夢中,他恍惚感覺最多的,是他時而被丟進無底的深淵,時而被拋向懸空的天宇,時而又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他的咽喉……讓他感到格外的無助、痛苦、恐怖、絕望,他卻隻能任其魔鬼們的拋擲蹂躪,撕咬絞殺,肉體與靈魂都無處遁逃。。

在夢裡,差不多每次都會出現那麼一雙沾滿鮮血的手,鮮紅的血液順著手指尖,一滴一滴的流淌下來,滴在他的心尖,特別的疼,那種有節奏的跳躍著的痛,就像有人用利刃在他身上剜割他的肉一樣的疼,疼得他禁不住全身痙攣,絕望之中,突然之間他會渾身一陣抽搐,甚至痙攣,就像被電擊了似的會猛然跳起來

每當他大汗淋漓地因疼痛醒來的瞬間,他會在床上慢慢的坐起來,一陣氣喘籲籲後,就呆呆地望著漆黑的天花板,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睡著過。

哎喲,多麼痛苦的折磨,多麼無奈的掙紮啊……無期的處罰,苦磨!就像盜取天帝息壤的鯀一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在苦痛中掙紮?鯀,他可是被人們崇敬的英雄,他永遠的痛苦是值得的!可上天給予我的處罰,同樣是漫長的,仿佛要讓我承受到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堅強,多麼虛幻的字眼啊!要能堅強無期的承受下去,談何容易?唉——,我要是能像曼弗雷德那樣學會了忘卻,該多好啊?要能在苦痛中真正學會堅強,那得需要多麼頑強的意誌,要有那樣的毅力該多麼好啊!我哪有那樣的毅力?

李心煥不得不常常發出這樣的感嘆。

兩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胡雅薇發現李心煥這兩天裡哪也沒去,甚至連樓都沒下過,他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裡,不準任何人去打擾他,一切送去的吃的東西幾乎是原封未動。

第一天,胡雅薇還不當回事兒,以為丈夫獨自想想就會作出決定。嘿,沒想到第二天,他居然還是把一個人關在書房裡。知夫莫如妻。胡雅薇了解他,知道在這個時候去不管問他什麼都是徒勞的。

第三天的晚上,胡雅薇實在忍不住了,試著去叫他,想讓他出來,沒想到得到的還是那句話:不用管我!略帶抱怨的回答,讓胡雅薇不知如何是好了,她知道他那個倔脾氣,一旦上來了是不好惹的。無奈之下,胡雅薇讓保姆又送去一些吃的東西,還特地在門外小聲地叮囑幾句:早些休息,在得到丈夫一句肯定的回答後,她才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躺在了自己房間的床上,閉上眼睛想休息一會,可同樣睡不著。

胡雅薇也差不多陪著自己的丈夫,熬過了兩個白天和一個晚上。盡管她感覺很疲憊,可她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這天晚上,夜已經很深了,胡雅薇起來拉開房間的門,就讓它一直那麼敞開著,她隻想不時傾聽走廊裡,包括書房裡任何微小的動靜。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時間,突然,她迷糊之中聽到李心煥所在的書房裡有了輕微的響動。

他要出門了!胡雅薇立刻意識到。不過,她沒起來,她知道,如果沒有李心煥說話的聲音,那麼,她的出現就可能讓他感到煩,甚至惹惱他,會讓他的情緒更糟糕。她依然靜靜地躺在床上,悄悄地聆聽著書房中李心煥的動靜。

瞬間,胡雅薇肯定丈夫要出去走走了。許多年以來,他都有這樣的習慣:他會獨自開車出去狂飆兜風,或一個人去海邊默默地散步,目的為了重新冷靜地梳理他的思路,斟酌他最終作出的決定是否正確。更多的時候,他喜歡一個人出去,他不會讓胡雅薇陪他的。

果然,胡雅薇耳邊傳來李心煥雖然有些沉重,然而卻像是踮著腳尖,緩慢走動的腳步聲,隨即,腳步聲漸漸消失在樓下。胡雅薇知道丈夫去了樓下的車庫。

胡雅薇這才起身,站在窗口邊,微明的燈光中,她看見李心煥披著一件風衣,獨自開車出去了。

「他一定是去海邊了。」胡雅薇瞧著消失在黑暗中的小車,心想。

夜,依然漆黑無邊,前兩天的狂風暴雨也許感覺累了,它收斂起了它狂暴的宣泄,已經見不到它猙獰的麵目,大海也已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海灘,雖然沒了狂風暴雨的襲擊,可那些永遠不知疲倦的信潮,依舊不停地撲向海岸,沖擊岸礁濺起的一波又一波浪花,猶如無數摔碎的珍珠。寧靜的夜空中,不時回響起海浪拍擊礁石掀起的嘩嘩聲。

李心煥將車停在了海堤上,開始沿著長長的海邊,默默地躑躅著。不遠的沙灘上,一片泛閃著銀白色光亮的珊瑚礁石的旁邊,長長的海灘上,留下了一長串歪歪扭扭,深淺不一的腳印。偶爾,李心煥回頭瞧瞧自己身後那一路留下的腳印,停下腳步一陣沉思。

李心煥的內心翻滾著滔天的波浪,洶湧在他的血液裡的,有太多需要懺悔的東西,沉浸在他骨子裡的,又有太多無從發泄的幽怨,那些找不到出口需要宣泄的瘋狂,那種無奈的積怨和憤恨。他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月匈腔裡,那顆忐忑狂跳的心,總想沖出軀體,去鞭撻一切,去掃盪一切,去毀滅一切。他甚至臆想著:讓他的肢體和靈魂無盡的膨脹,變成眼前這片一望無際的大海,讓狂怒的浪濤眨眼之間淹沒陸地上的所有;或者變成一隻碩大無比的鯤鵬,振翅一飛九萬裡,橫掃世間的一切。仿佛隻有那樣的橫空出世,才能讓他的靈魂得到暫時的安寧。

朦朧的夜色中,綿長的海岸線,生長著各種茂密、參差不齊的熱帶植物,在從遠處閃爍著的綽綽約約的燈光映照中,猶如一群呲牙咧嘴的魑魅魍魎,虎視眈眈地瞧著孑然獨影的李心煥。

李心煥拖著沉重的步履,來到一塊巨大的礁石頂端坐下來,麵對大海,任由清新潮濕的海風吹拂。他需要靜靜地思想,他的思想需要沉澱,需要過濾,他的思路需要梳理。許多年來,他的思維過程遵循著一條不變的軌跡: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的規律。可是,這些年來,即使他竭力迫使自己「定、靜、安、慮「,他好像始終沒「而後能得」到些什麼?最大的收獲恐怕就是,讓他得以有機會一次又一次地梳理自己的思路。

現在,他的確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他反復想過無數次。回大陸之後該如何麵對現實,該怎樣向那些活著的人們訴說,或者是解釋自己的存在。盡管他常常被一種一定要回去的沖動所鼓惑所慫恿。他一直在猶豫:回去究竟是為了什麼?就僅僅是為了回去看看,還是為了贖罪才回去?一個人,如果連他究竟需要去做什麼的目的都不明確,他為什麼還要去做那件事?他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應該去抱怨人生的反復無常?!還是去感嘆命運的變幻莫測?!

驀然,無垠的海麵上,猶如夕陽時分燃燒出的大片火燒雲,瞬間映出一大片血紅色的彩霞,非常的嬌艷,宛若胭脂般的紅潤,接著,那錦緞似的紅光開始變得逐漸淺淡,卻越來越亮,那亮得幾乎讓人眩目的光帶,逐漸又凝集結成一個光點。頭頂上的夜空中,幾條絲帶般彩色的雲霞,遮掩不住仿佛跳躍的月華。月亮,綻放開了她的笑顏,她迅速地褪去短暫的紅暈,漸漸露出她永恆的嬌容:一輪光彩照人的銀色鏡盤,破雲而出。

李心煥眼睛凝望著天空,腦海裡卻逐漸浮現出一幅清晰的畫麵:

……靜靜的夜,一處部隊營房的宿舍裡,一位穿著四個口袋製服,身材高大,體格魁偉的軍人,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著,跟一群年輕士兵聊起來。

「副連長,今天怎麼這麼高興啊?」一位士兵問道。

「嘿嘿,不怕你們笑話,我老婆來信說了,她那肚子裡呀,怎麼說呢,已經,已經有了。哈哈——,不過呢,我先把話說清楚,明天我們就要上去了,萬一我光榮了,嘿,那今後呢,我家裡的父母和老婆就拜托給你們各位咯,哈——哈……」

最先回答副連長的不就是金靈嗎?

「副連長,您放心!隻要我們還活著,我們一定會盡力照顧好你的父母和嫂子。如果有孩子,我們一定會為他們負責到底,直到永遠!」

李心煥極力搜尋著記憶中的曾經。他自己不也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副連長,將右手高高的舉起,手指著天空對副連長說,——那種傳統的發誓的手式。

「我發誓!副連長,金靈說得對,隻要我還活著,就一定會為嫂子和孩子負責到底,直到永遠!」

是啊,負責到底,直到永遠!這「永遠」都過去二十年了!為什麼二十年了?我,我居然還呆在無人知曉的地方?

李心煥的思路逐漸清晰起來,猶如那破雲而出的月亮,找到了自己應有的位置。他的目光又久久地凝視著海麵。在他的眼前,此時,整個大海幾乎完全沐浴在一片淡雅、素潔柔和的銀光之中,造物主瞬間撒下的無數閃耀的銀箔,讓一望無涯的海麵,頓時閃耀著萬頃粼粼光波,猶如無數跳躍的精靈,最後,整個大海與天空,完全籠罩在皎皎月色的照撫之中。

李心煥慢慢離開礁石,來到海邊,麵對微明的東方,突然,他撲通一下,雙膝跪在了沙灘上。海水,一陣一陣地漫過了他的雙膝,他渾然不覺。他眼裡已是淚花閃閃,一臉的悲涼與淒哀。

他遙望著東方天空,望著浩瀚無邊的大海,像是在懺悔,又像是在起誓,口中是連續不斷的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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