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八章(1 / 2)
一個月後。
依舊是常年溫度恆定的手術室。
閆建華平靜地躺在手術台上, 王順宇已把他的臂叢神經麻醉,現在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手,「這樣睜著眼睛等你們手術,體驗還挺特別。」
林熙冬已剖開閆建華的手, 此時正在處理斷端間瘢痕增生組織。
今天的手術, 可能是她這陣子處理最慢的一次,從手術開始到現在, 已經半小時過去, 而她其實才剛剛進入並處理切開位, 想為後續處理肌肉、神經做充足精準的準備:「這樣的體驗,我可不希望再來。」
為了這手術, 林熙冬熬夜利用模型做了無數次的手部力學測試, 連續重復做力量模擬都超過上百次。
陳舊性傷口再修復, 它難點就是在原來的傷口上,重新切入, 進行再次治療,並且保證後續手術中建立新的肌腱拉扯平衡點,同時利用拇短伸肌腱轉移重建伸拇功能, 做這些都是為了讓閆建華的手部重新恢復全部功能。
難點到底在哪裡呢?像是提線木偶, 牽扯木偶挪動的每一根線因為交錯的緣故, 其實需要達到一個平衡, 才能讓木偶更加靈動,而當其中一個線拉胯了,那麼就是需要測試無數次數據,這根線到底多了多少,或者說緊繃了多少,這中間又需要怎麼樣的力量協調長度, 讓其他線不受影響。
而這樣的木偶,將有兩個需要並行交錯處理。
一個是神經,一個才是肌腱,這也是林熙冬這次手術成功率的關鍵點。
一旁,羅鵬猶豫了很久,還是開了口:「話說閆老師你是什麼時候脫發的?」
他雖然沒被閆老師教過,但是林熙冬的老師就是他的老師嘛,就像他自認已經是王德明和卓峰的學生。
至於問出這個問題,實在是從身形臉型上看,閆建華臉型有幾分像他中年後的模樣,不過由於他頭頂頭發少,躺著的時候側麵看過去就和光頭一般,讓人格外害怕,也就沒忍住,問出了這個尷尬問題。
手術床頭,監護儀的旁邊,王順宇也下意識扌莫了扌莫他的頭發。
作為在場唯三的男孩子,他掉發其實很嚴重。
「我記得很深刻,就寫論文的時候。」閆建華記憶被拉回了當年,那時候風華正茂,「不是我吹,要是我寫的論文能有我手術一半漂亮和輕鬆,我現在待得也不是教導處,應該去衛健處。」
羅鵬扌莫了扌莫他現在還算極為茂密的黑發,又看向正聚精會神觀摩手術的沈凱,雖然手術帽擋住了他的頭發,可也擋不住那雙漂亮的眼睛:「聽說你在幫王老師和林醫生整理論文?」
「嗯,三個方向,斷指再植,誘導膜技術到先天性脛骨假關節以及小切口的髖關節置換,斷指再植要等病例累計足夠,後兩個算是新術氏,這周差不多可以寫完。」在沈凱的描述,寫論文和寫日記似的,「對了,後續也會配合卓老師整理。」
雖然兩位老師不在,但是秉著公平的原則,沈凱下意識添上了一句。
「掉了多少頭發?」閆建華不是很熟悉沈凱,所以有些好奇。
沈凱看了一眼手術台上的閆建華,在誠實和實誠中做出了選擇:「沒數過。」
因為沒掉過。
說完,沈凱就覺得自己今天的情商又提升了一點。
「熬夜容易掉發,而且學醫避免不了,我和學校裡好幾個老師研究了不少護發方法,等手術結束後分享給你們。」閆建華以為多得不想數,便熱情推薦他們的經驗,「要不是卓老師的假發太貴了,我其實也想去搞一頂。」
「我也是!」羅鵬也激動了,卓峰老師的假發實在是太給力,完全看不出真假。
不過,說起來沈凱好像可以給力,此時,羅鵬微微眯眼盯了沈凱幾秒,琢磨怎麼有效說服他幫忙指導論文,減少他掉發的可能。
手術繼續。
大概是脫發這件事情過於重要,羅鵬和閆建華竟然還聊起了關於脫發涉及到的病例方向,什麼斑禿,毛囊炎,包括他們天天刷的植發相關論文,毛囊生長的知識含量聽起來比這次神經肌腱修復術都知道的多。
讓袁元都聽的津津有味,雖然她剪短發後掉發少了。
林熙冬原本還格外緊張的心情,在聽到閆建華給掉落的頭發命名為006的時候,忍不住加入了話題:「所以,你們都背過手術代碼?」1
這最離譜的代碼記錄方式都給說出來了。
「背過。」沈凱是無時無刻都在提醒手術台的每個人,記東西很簡單。
羅鵬和袁元自然不敢應,他們也就知道有這個東西而已。
開玩笑,這手術、操作分類與代碼上萬的編號手術名稱類型,是人能夠記下來的?
反而是已經不在臨床的閆建華開心分享:「背過啊,手術部位,術氏,入路,還有解剖軸心的邏輯,想當年我還和你們陳主任開過玩笑,這些代碼上的手術,我都想做一遍。」
「說起來,這42-54,我就差不多都做過。」說這話的時候,閆建華滿是興奮,「不然我考一考你們?」
「不必了不必了。」羅鵬和袁元連連搖頭。
也就沈凱毫無波動地回:「消化係統的手術?」
林熙冬正在嘗試復位肌腱,聽到這話後,原本心裡的急迫,反而慢慢平復:「考就算了,閆老師,有我在,保證你以後還能做手術。」
她是不記這些,但是她能做的就是讓閆老師能拿起那把刀,而且是必須!
別急,可以的。
林熙冬在心裡已經無數次告訴自己,她可以的。
「得了,這話你以後可不能給病人保證。」閆建華聽到這話,忍不住教育,「醫生要保護好自己,你應該多說那種含糊其辭的鼓勵話,或者也要是會盡全力,努力之類更加穩妥。」
「閆老師,你猜我們林醫生對所有做斷指再植的患者或家屬,都說什麼嗎?」聽到這裡,袁元口罩下的小酒窩溢出不少無奈。
「說什麼?」
「80%的幾率。」袁元壓了點嗓子,模仿林熙冬聲音中的自我肯定:「嗯,這個斷指情況,成功率大概80%,元元你去溝通吧。」
這一個月裡,林熙冬已經做斷指再植的患者超過30人,所有的家屬溝通工作都是袁元在做,她每次都要想半天把這個80%講解成病人能夠理解接受的詞匯,可不容易了。
「那不是胡鬧啊,人家屬能知道什麼叫80%?這斷指再植術後護理就有不少風險,你這孩子,牛主任沒教你怎麼和病人溝通?」閆建華說這話的時候,心跳都加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