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1 / 2)
蘭德爾的假期有很久, 一個原因是他被警局停職了,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他們專業的老教授最近身體不太好,學校隻好臨時讓另外一位研究生給他們上課, 對方每日忙著論文和實驗室,在發現大家都有較好的自我管理意識後,經常一個星期丟給他們一個課題自己解決,連網課都不上幾節。
蘭德爾在警局打工兩年, 對各種人性都有著深刻的理解, 沒半天就搞完了自己的作業, 轉而繼續監督自己男朋友到底有沒有好好休息。
迪克雖然說還是忙碌, 但在蘭德爾嚴格把關的情況下, 終於,罕見地, 擁有了每日5個小時的穩定睡眠——可以抱著男朋友一起睡的那種。
在他們即將要離開哥譚, 回到布魯德海文的時候,艾茜那邊告訴他們,解藥的研究已經到了尾聲, 隻要確認完穩定性與副作用,就能投入臨床使用。
一時間,大家麵對各個施壓的高官時也多了幾分底氣,韋恩集團大張旗鼓地宣告投資研究室,算得上這個秘密研究的第一個明麵上的大股東——當然是有戈登局長與羅布特局長的手筆——在頻繁出席社交場合時, 也有偶爾提起對恢復哥譚的死刑這一想法的贊同。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條不紊地前進著。
帶著露拉再次回到布魯德海文時,是個晴天,像是他第一次遇見格雷森警官的那天。
迪克被叫去警局交接,蘭德爾回到自己的公寓,雖然一個月沒住, 但是房東婆婆每個星期都會幫他們來打掃一下衛生,大概是她喜歡露拉的優待吧。
露拉因為車程漫長而格外困倦,回了家就陷在被窩裡沉沉地睡去了。
前不久天使和惡魔來拜訪了一次,當然是開著車正經地上韋恩莊園按門鈴——雖然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就是了。
蘭德爾還記得布魯斯一臉警惕而略顯坐立不安的模樣,但克勞利他們也不是為了寒暄而來,說真的惡魔的工作也很繁忙的不是嗎?
他們隻是,將從塞勒涅身體裡取出來的『盧娜』的碎片拿過來,畢竟不是同屬一個體係的,而對方體係的神明基本上早八百年就陷入了沉睡之中,不是在其他星係就是在其他維度,就算是地獄也不能決定該怎樣好好地解決掉這玩意兒。
路西法這個甩手掌櫃沉思了半秒鍾,大手一揮,說人類自己搞出來的東西就該自己消化,於是克勞利隻好奉命帶著碎片來找露拉。
「她可是現在世界上唯一一個能夠接受盧娜力量的人,交給她是最好的選擇。」克勞利說。
「天堂也是這麼認為的,啊,這個好好吃!」亞茨拉斐爾眯著眼享受阿福的小甜餅,「因為是不同的體係,所以我們不太方便出麵啦。」
蘭德爾的邊上坐著露拉,小姑娘透亮的眼睛似懂非懂地盯著克勞利看。
惡魔將墨鏡往下勾了勾,金色的豎形蛇瞳緊緊盯住她,像是捕捉獵物一般,幾秒種後克勞利緩緩地說道:「盧娜很喜歡她,她們之間的融合比那個女人還要完美一些。」
「會被……影響嗎?」蘭德爾遲疑地問。
「什麼?你在擔心盧娜會取代她嗎?」克勞利搖了搖頭,「不會的,神祇可沒那樣小心眼,隻是提供一個棲身之所罷了,祂依舊沉睡,或許有一天會因為信仰重生,但到那個時候,宇宙的意識也會給祂創造一副新的軀體。」
「你願意嗎?」克勞利看向露拉。
小姑娘平靜地毫無波瀾地盯著他看,過了一會兒才緩慢地點了一下頭,「……可以。」
她的聲音又輕又細,好像還沒度過變聲期,卻讓蘭德爾的手一抖,差點把茶杯摔碎了——他還是第一次聽見露拉在非唱歌時間段說話!
「乖孩子。」
克勞利滿意地笑了,將手裡的餅乾遞給露拉,小姑娘頓了頓,然後伸手接過了,就像是一隻小倉鼠一樣,低下頭旁若無人地雙手捏著餅乾嘎吱嘎吱咬了起來。
「所以要怎麼給露拉呢?」既然小姑娘自己都同意了,蘭德爾也不好再說什麼。想想克勞利在這方麵也不至於騙自己,雖然是個惡魔,可惡魔也是很講誠信的吧。
「啊……這個啊,」克勞利的眼神飄忽了一下,「剛剛已經給她了,她都吃下去了……嗯,融合的很好呢,祂真是喜歡你啊。」
蘭德爾猛地低頭,看見小姑娘剛把餅乾吃完,舔了舔手指尖,無辜地抬起頭看他。
「……嗝。」
「……」看起來是吃飽了。
蘭德爾在家待了沒一會兒就換了一套衣服出門。
他站在路邊招了輛出租車,打開車門感受到涼快的空調時才鬆了一口氣。春季已經過去,空氣變得沉悶,隱隱能聽見知了的叫聲隱沒在樹林間。
蘭德爾對司機說了一個附近墓地的位置,察覺到司機穿過後視鏡投來的隱晦目光,也隻是好脾氣地笑了笑,「還是先去趟花店吧,我記得拐角的地方就有一家花店。」
司機在等待的期間抽了半支煙,煙氣從大開的車窗裡飄出去,看著蘭德爾站在花店裡等店員小姐將花束包裹好。
店員小姐將花束遞過來時,看了看蘭德爾的臉,還是忍不住臉頰微紅,「這是剛開的呢……」
她解釋道,笑得靦腆,「現在是鳶尾愛麗絲的花季,這一束是這個月的第一叢花,您的運氣很好。」
蘭德爾彎著眼睛笑起來,「謝謝。」
他又拿著花回到出租車裡,司機沉默著將煙頭按滅重新發動了車子。
布魯德海文一年到頭去墓地探望的人不計其數,一天裡麵十個搭車的差不多有三四個都是愁眉苦臉要去墓地的,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隻是蘭德爾這張臉生的過分明艷,他也不戴口罩眼鏡,讓司機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忍不住時不時從後視鏡裡打量他。
蘭德爾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目光,隻是抱著紫色的花束對著車窗外發呆,視線不定地落在一棵又一棵的樹上。
他想起了幾年前自己剛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
那天好像也是這樣悶熱的天氣,叫人喘不過氣來。
這些記憶本該逐漸淡忘的,畢竟人類的大腦會自動濾開令人不適的記憶。
悲傷、痛苦……這些情緒隻會在腦中越來越蒼白模糊。
可他意外發現自己還是記得很清楚。
他記得白襯衫因為汗水而吸附在身上的感覺,記得警局門口的花壇裡盛開的白色野花,記得領他進門的刑警小姐投來的同情目光,記得查爾斯教授將手掌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安慰,也記得自己忽然的眩暈與耳鳴……這些回憶都是那樣真實,仿佛就發生在昨日。
墓地在一個公園的後麵,公園裡栽了很多樹,這個時間墓地的位置又是背光,蔭涼得很。
死亡和悲傷漂浮在這片空氣裡,在呼吸之中消逝又重生。
都說人類也是星星的孩子,當恆星被撕裂的時候,它會將自己生命過程中創造的所有元素都炸入空中,新的恆星重生於消亡恆星的殘餘,在這個死亡又重生的宇宙循環之中,生命才誕生。
排列齊整的白色墓碑就像是一片多米諾骨牌,每一個底下都沉眠著一個屬於過去的回憶。
隻是回憶,他們的身軀早已和這個宇宙再次融合。
但人類也隻能緊抓著那點過去不放,藉慰心靈。
蘭德爾輕車熟路地拐到一個白色墓碑前,將手裡的鳶尾愛麗絲放下。
墓碑上刻著名字,他同胞哥哥的名字,後麵跟著卒年日期,沒有更多了,簡略的像是一張來不及動筆的信紙。
「哥,好久不見。」
蘭德爾垂著眼睛,過了一會兒乾脆就在前麵的草地上坐下。
「好像很久沒來看你了,自從上次和你說我收養了一個叫露拉的小啞巴之後,就再也沒來過了,抱歉抱歉,原諒我吧。」
他盤腿坐在草地上,後背微微弓著,一隻手抵著腿托著腮,另一隻手無所事事地繞著冒芽的草尖。
「給你買了花,聽說這還是這個月的第一束,剛開的花真好看啊,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鳶尾愛麗絲,這是法國的國花呢,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想去法國玩。」
「……對了,最近露拉願意開口說話了,雖然還隻是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往外蹦,但已經很好了,昨天還喊了我和迪克的名字——」
他說著零零碎碎的事情,眼睛垂著在草地上四處轉悠,偶爾才抬眼看看墓碑。
「啊,我是不是還沒和你提過迪克?他是我現在的男朋友……以後會不會分手我不知道,但現在我最愛的人就是他喔,你的位置有點危險,要比露拉稍微低一點點了!」
「他是個很好的人,這麼說好像有點籠統,我不太會形容……他像是我的線,能夠拽住我,不讓我飄走。」
「你小時候說我像風箏,要漂泊,要遊盪,好像隨時都會不見……我想現在應該不會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石碑當然是不會回答的,風聲在沙沙響,吹動茂密的樹葉,遠處有知了的叫聲。
夏天要來了。
他半眯著眼坐了一會兒,仿佛聽見了回答。
「威爾德,」蘭德爾說,「我幫你報完仇了,所以我要繼續往前走了。」
墜在褲袋中的手機震了震,是迪克發過來的消息。
【蘭達,你在哪兒?我下班了,露拉剛醒,我給她吃了點蛋糕。】
蘭德爾一看時間,發現自己好像已經在墓地上待了一個多小時了。
【在買東西,晚上在家裡吃飯,還有,別讓露拉吃太多蛋糕!】
【要來接你嗎?】
【不用!你休息吧,我馬上就回來了。】
蘭德爾從草地上站起來,拍了拍牛仔褲,臉上是輕鬆的表情。
「以前你總說未來會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