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Your Highness(1 / 2)
倪裳坐在醫院的走廊上, 抬手將冰袋放上後腦。
冰得她立刻輕「嘶」出一聲,趕忙鬆手。
將冰袋放到一旁,倪裳側眸望向走廊另一頭。
男人依舊舉著手機。
炎馳的這個電話已經打了很久。之前他陪她拍了頭上的片子, 又辦完了奶奶和陳熾的住院手續。
過了大概十分鍾, 倪裳看見炎馳終於放下了手機。
一位白衣護士走了過來,將手裡的文件夾打開給他看。兩人又交談幾句,男人轉身走向倪裳。
「都處理好了。放心, 奶奶沒事, 住一晚上觀察下就好。」
說著,他拿起倪裳身旁的冰袋, 又脫下自己的外套將冰袋裹住, 慢慢貼向倪裳紅腫的後腦勺。
「還疼不?」男人扌莫了扌莫她側臉,柔聲問。
倪裳搖搖頭,伸手環上男朋友的月要, 前額隔著襯衫貼住他腹肌。
炎馳將女孩垂落的發絲別到她耳後, 自然又親昵。
「我剛打聽了下, 就是……」
他頓了頓, 繼續道:「你爸這些年,到底怎麼回事。」
倪裳垂落的睫毛動了動, 沒吭聲。
「當年, 他離開錦都後就回了北城,和之前做音樂的那群人呆了兩年。但他們後麵也沒做出什麼來。」
「再後來,他就進了戒毒所。」
倪裳一驚, 猛然抬頭:「什麼?他……?」
炎馳闔了下眼皮。
「具體怎麼著我不清楚, 反正是聽說,他給抓進去了。」
倪裳低眸默了片刻,低聲:「那他現在……戒掉了嗎?」
炎馳濃眉擰起來:「那玩意兒, 沾上基本就很難戒乾淨了。前前後後,他進去了有好幾次吧。」
「最近一次出來,是兩年前。出來後,他也打過幾份工。」
兩年前……
倪裳抿了抿唇,說:「我剛看見有警察過來……」
炎馳點頭:「查他的。」
「查出來,他又開始抽了。」
倪裳:「……」
倪裳冷笑了下:「那他就再進去好了。最好在裡麵呆一輩子,免得出來發瘋。」
炎馳搖了搖頭:「這次可能……」
他舔了下後牙,稍作沉默。
「他病了。」
「胰腺癌。」
倪裳一震,愣聲:「……什麼?」
炎馳很慢地眨了下眼睛,看著她。
「兩個月前查出來的。胰腺癌,癌王,基本沒得治,而且到後期會非常痛苦。」
「醫生剛給我說,估計,他也沒多少時候了。」
倪裳怔然看著地板,大腦一片空白。
情緒難言的復雜。
可又好像,什麼情緒都沒有……
炎馳放下冰袋。
「明天,警察就要帶人走了。」
他抬手扌莫上倪裳腦袋頂。
「也可以申請保外就醫。需要家屬配合辦手續,陪護治療。」
倪裳緩緩抬眸,麵無表情地看了男人兩秒。
「什麼意思?」
她挑了下唇邊,冷嗤:「讓我去保他出來,再給他治病?」
炎馳睨著她:「你要不樂意——」
「我不願意!」倪裳搶白大聲。
「他一走十三年,一點消息沒有,一句話都沒跟我說過,現在突然詐屍回來,我就得乖乖伺候他,給他治病送終?」
「他剛才還發瘋要殺奶奶,還有,還有他之前對我媽媽做的那些——就都算了?」
「我就都不該計較了??」
倪裳唇瓣顫了顫,語氣愈發激動:「憑什麼啊?!」
「別說什麼「畢竟他是你爸你總不能不管」,或者「他都這樣了以前的事就算了吧」……」
她偏頭,氣鼓鼓道:「我不想聽這樣的話!」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炎馳默然,很深地看了她幾秒,搖頭。
「崽,我不是這意思。」
他伸手撫搓倪裳臉頰,指尖抬起她下巴,認真盯上她眼睛。
「別人可能會那麼說,但我不說那樣的話。」
男人黑眸深深:「我知道你吃了多少苦。」
「我是你男人,我心疼你。」
倪裳心裡陡然觸動,鼻尖倏地一酸。
又想掉眼淚了。
他這樣維護她,偏愛她,她一下就有了十足的安全感和底氣。
可她也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一點都不可愛。
麵對陳熾,她看見了自己偏激又陰鶩的一麵。
這樣的她,就一點都不可愛……
「怎麼做都隨你。」炎馳一手環過她肩膀,哄小朋友一樣輕摩她後背,「隻要你決定了,不後悔就行。」
倪裳睫毛動了動:「不後悔……」
她默了片刻,自言自語般輕聲:「我有時候會想,我媽媽……有沒有後悔過生下我來。」
炎馳撫她後背的手停住。
倪裳抬起頭,澄淨的眼睛表麵聚集水汽。
「我寧可她後悔。」
「我寧可她從沒遇見過我爸,寧可她不要結婚生下我。」
她低下腦袋,隨之落下一顆巨大的淚珠,砸在膝上的手背上。
也啪地砸到了男人的心上。
炎馳屈膝半蹲下,高大的身軀罩住坐在椅子上的女孩。
他握上她小手,兩隻大掌將她輕易包裹,拇指揩掉手背上的眼淚。
「可不能這麼說啊。」男人低低開口,溫柔到極致的嗓音帶出微啞,「要不把你生下來,我哪來的媳婦兒?」
「老子打一輩子光棍兒?」
倪裳心裡一窩,破涕為笑。她眨了眨濕漉漉的眼睛,又撇嘴嗔男朋友:「要沒我,你肯定就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了唄……」
「扯蛋。」炎馳拉起她一隻手,摁到自己月匈膛上,「聽說過麼,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
「誰是誰的,一早兒就配好了。」
手背上的力道加深,男人按著她,感受他強勁的肌理和骨肉。
「你就是從我身上拆下來的。」
他低頭,唇片口勿在他們交握的雙手上。
「這輩子就你一個女人。」
倪裳眸光微動,傾身,兩條胳膊都抱上炎馳的脖子。
幸好,她遇見了他。
上天好像也沒有不公平。
在最差的遭遇後,也把最好的帶給她了……
倪裳趴在男人肩膀上,安靜了好一會兒,她很小聲地開口:「我想去病房看看……」
她沒說看誰,但炎馳明白。
「那我跟你一起。」他站起身,牽過倪裳的手。
「我在門口守著,有事兒你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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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來過,陳熾就被安排進了特護的單間。
倪裳推門進去時,病床上的人毫無反應。
他躺在那裡,形同槁木,似乎已經沒有了生命的活跡。
病房裡沒有開燈,隻有衛生間牆沿下亮一條微弱的光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