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1 / 2)
與此同時天蠶神殿裡,也有一個人麵露震驚。
程滿柘跪在祭壇前,雙腳染了泥土,怔怔望著燭火後的牆壁。
守祭壇的神侍低聲問:「滿柘神侍,怎麼了?」
程滿柘回過神:「無妨。」
別人看此地空無一物,但他眼裡,卻是另一番景象。
耳畔頻頻響起刺耳尖叫聲。天蠶神的鳴叫越來越頻繁,直刺腦海。
身為天蠶神下第一人,程滿柘擁有一些特權,他與神最親近,也熟知天蠶神的一些秘密。
「滿柘神侍,薛家主來了。我們要放她進來嗎?」
「她來做什麼。」
「說有要事見您。」
半柱香後,薛凝進來了,她衣裙比水緞更柔順,走起路來粼粼生波,昏暗的神殿都有了華彩。
程滿柘蹙眉:「你不該來。」
薛凝笑了:「誰讓你總不來見我呢。」
程滿柘側過臉去,在神殿中與薛凝相見,有種不自在的感覺:「不要得寸進尺,若非我們在夢境中,我不可能放你進來。」
薛凝捋著長發,她當然清楚,但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東西,就算神下第一人,也不例外,該破例時必須為她破例。
「初霽那邊如何了?」他問。
「我哪裡知道?」薛凝說,「她和那魔尊把我丟給一群人就跑了。」
「不是讓你看好她嗎?」
薛凝挑眉,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滿柘。」
程滿柘被她大膽地舉動嚇了一跳,連退兩步:「出去!這裡是神殿,容不得你放肆。」
薛凝眼底露出一種脆弱的神色:「天蠶神都不在了,你還要和我計較這些?」
程滿柘冷聲:「誰說祂不在。」
他一把握住她手臂,輕輕使力,靈氣渡入她身上。
薛凝雙目睜大,渾身發抖,盯著祭壇後的那麵牆,似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東西,終於知道害怕。
程滿柘拍了拍她的手腕,將她拉來懷裡,低聲在她耳畔道:「我們所見,隻是祂的投在夢境中的魂影。除了我,懷揣祂原始夢胎的人也能看見祂。你可知初霽看得見祂,還是看不見?」
薛凝搖頭:「她看不見。」
程滿柘嘆道:「那就好。」
薛凝眼眸微閃:「若天蠶神是魂影,那祂在夢境中可有神力?」
程滿柘:「我若以自身血液召喚祂,祂便能來到夢境中。」
說這話時他麵上有點驕傲,仿佛在心上人前暫時羽毛的孔雀。薛凝裝作崇拜仰慕的模樣,心底卻暗笑,看,神下第一人也被她征服,與她分享他所信仰的神。
但腦海深處閃過一個人影。唯有一人對她熟視無睹,她屢次主動示好,那人反而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魔尊有什麼好的,雖然生得美貌,但一副臭脾氣,有她一半好嗎?
薛凝微微眯眼。這世上沒有什麼人她征服不了,男人女人還是非人的靈物,隻要她提供的砝碼夠重,整個世界都會向她倒戈。
薛凝的餘光瞥過天蠶神的魂影,白色的蠶繭一呼一吸,最底下破開一個大洞,依稀可見綠色的血和顫動的蟲翅。
程滿柘還在擔憂天蠶神受傷,薛凝卻是另一番心思,程滿柘供奉天蠶神已近百年,這百年來,修為進階越來越緩慢,他擔心流失對周邊世家的控製,便與她偷-情,扶持她上位。
眼看著程滿柘要割破自己手腕,以隻身精血,餵養天蠶神,薛凝忽然攔住他,道:「滿柘,倚仗權勢不如自己成為強權。」
程滿柘眼底浮現一絲嘲笑:「你想說什麼?」
薛凝一雙眼眸愈發嫵媚:「我是說,參拜神不如成為神。」
程滿柘一頓,眼底笑意盪然無存,驚駭憤怒交加,猛地甩開她,大聲斥責:「放肆!你……好大的膽子!」
但薛凝知道,他心中已種下惡念的種子。
天蠶神都受傷了,為何不騙過來,將它吃掉呢?-
另一邊,初霽正在絞盡腦汁想理由。
如何讓程庚助他們破解這場夢。程庚能看見天蠶神,一定是個突破口。
案前擺放著不少上古銘文的研究資料,初霽掂量手中兩本《天雷訣》道:「我對上古銘文一無所知,也多虧了你認識。」
程庚突然被誇,兩隻手無處安放,搭在膝頭又背在身後:「也、也沒有了。我盡乾點無用的事。」
「怎麼沒有,懂上古銘文,那可是高端人才。」初霽說,「還有修為,能獨立下秘境,這種人才哪裡找。」
程庚的臉騰的紅了:「你過譽了,玩物喪誌而已。要不然也不會欠了一屁股債。」
他從小到大,所有遇見他的人,都這麼說。年輕時大家修煉,在滿柘神侍麵前搶著亮眼,隻有他一個人不爭氣,默默蹲在角落裡看書。看得也不是什麼好書,而是凡人編纂的話本,裡麵盡瞎編些冒險探秘的故事。騙騙其他凡人就罷了,他這個真修士一眼就看出很多漏洞。
但架不住他就是愛看。
再長大一點,他越發孤僻,被同輩們嘲笑排擠也是常事。打又打不過他們,乾脆連修煉也放棄了。
父母為了他收集上古銘文的愛好,和他斷絕關係,老死也不相往來。程庚永遠記得他們的話:「花了我們這麼多錢,當初還不如沒生你。」
人生中唯一一件幸運的事,就是被選為天蠶神侍了。天降一座神侍塔和大批財產,每個月還有供奉可以領,程庚以為他遲到的好運終於來了。但萬萬沒想到,那是他一生坎坷的開始,今後的日子隻會更加難過。
以前程庚身邊都是些凡人、低階修士,現在與他打交道的,都是築基期、金丹期的程氏修士。每到月末,程家神侍齊聚天蠶神殿外時,他們看他的眼神,都讓程庚恨不得立刻離開殷陽。
神侍看不起他,神侍身邊的道仆也看不起他,唯有殷陽城裡的凡人和散修會高看他一眼。
除此之外,滿柘神侍還待他如一個正常人。
但有次他無意聽見滿柘神侍和程鶴軒笑言,「盡和凡人混在一起,要不是礙於規矩,我早就把程庚趕出去了,真是丟人現眼。」
原來是他的錯覺,這個世界上就沒人看得起他。
程庚想著想著,積壓幾十年的委屈一齊湧上心頭,堂堂七尺男兒竟然哭了出來。
被追債時他沒哭,和父母斷絕關係時沒哭,被初霽一誇反而哭了。
初霽也傻了,她也沒罵人啊。
程庚吸溜著鼻子,眼睛紅紅:「你休想騙我,我才不信!你也就嘴上誇誇我,心裡一定認為我是個傻子。」
「……」初霽用手肘戳戳荊恨月。
荊恨月無奈,抱臂冷聲:「哭什麼,銘文的確很價值,你也並非玩物喪誌,隻是沒有遇到真正賞識你的人罷了。」
初霽趕快接道:「是啊,你看她長得多漂亮,長得漂亮的人說得都對。」
荊恨月:「。」
程庚一愣,破涕為笑。
他擦乾眼淚,猛地站起來:「我給你們看一個東西。你們保證不告訴任何人!」
初霽和荊恨月對視一眼:「保證。」
他將桌案掀開,抽出底下一本書,整個房間忽然轟隆隆直響。
左側的書架旋轉,露出背後隱藏的櫃子,裡麵放著一隻木盒。程庚打開木盒,取出一本書。
他神情興奮:「滿柘神侍若知道了,非得殺了我不可。」
程庚眼睛發亮,給二人展示書中內容:「我從小到大,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麼世界是這樣的,為什麼我們修煉,就一定得靠血脈,世界上還有其他修煉的途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