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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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夫人有雙纖長柔白的手,以往輕輕按在沈恣觀額邊,為他驅走修煉過度帶來的頭疼。

但現在,那雙手放在魂燈燈盞邊,隻要輕輕一掐,微弱的火焰便會熄滅。

「丁香……你的手,小心,莫要碰到魂焰了。」沈恣觀說。

「你怎知道我不是故意想碰碰它?」丁香夫人淡淡道。

沈恣觀臉色一變:「你在說什麼。」

丁香夫人:「如你所聞。」

沈恣觀尚在霧中:「丁香,你是不是生氣了,我——」

「沈恣觀。」她忽然叫了沈大公子的全名,指著自己的脖頸,「你看好了!」

她纖細的脖頸上,忽然閃起微弱的巫紋,那是噬靈一族的身份象征。但丁香的巫紋太弱了,弱到幾乎看不清楚。

她撫扌莫著自己的巫紋,語帶眷戀:「琉璃業火真是噬靈族的天敵,當年我隻是離得近了些,就變成了這樣。」

沈恣觀怔愣在原地,一瞬間明白了大半。丁香並非凡人,而是個魔修。十年前他們帶沈七回家時,丁香應是偷偷接觸了沈七,才失去巫紋,一直隱瞞他到現在。

沈大公子明明沒有了身體,卻頭痛欲裂,不知該震驚丁香是魔修,還是該恐懼丁香要他死,或許兩者都有。

噬靈族大敗沈家,她也參與了嗎?

他被噬靈族長殺死,她也參與了嗎?

祠堂裡陷入詭異的沉默。琉璃像中,濃稠的血紅不斷翻滾。

他望著丁香夫人,語氣顫抖:「你跟了我十年……你就對我沒有,一點留戀?」

丁香夫人垂下眼眸。

沈恣觀感到窒息,不信她日日夜夜的溫柔都是假的。他給了丁香能給的一切,名分,寵愛,錢財,地位。他將修士都用不起的珍饈珠寶捧到她麵前。他甚至想娶她為妻。丁香何時常常陪在他身邊,沈恣觀說不清,但等他反應過來的那天,她已經成為不可替代的人。

「你分明對我動心了。」沈恣觀一遍遍重復:「你看著我!」

丁香有一瞬間茫然,片刻,喃喃道:「不敢置信,沈家大公子沈恣觀,有天也會在意別人的感情。」

沈恣觀擲地有聲:「別人我不在意,我隻問你……這麼多年,你難道就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嗎!」

丁香:「有。」

得到她的答案,沈恣觀似是用盡了渾身力氣。他撐著額角,忍住心中翻滾的悶痛,低啞道:「我知道了。我們,我們可以重來一次。我不在乎你的出身,隻要你對我有情。我——」

淚水一滴一滴,從丁香夫人眼眶溢出。她綻開笑顏,倏然拔高嗓音,指著沈大公子怒斥:「沈恣觀,我告訴你,我對你隻有恨意!我不僅恨你,我還恨你恨得要死,十年來我每天一睜開眼都會更恨你一點,這就是我的答案!你滿意嗎?」

沈恣觀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一時天旋地轉:「可我明明給了你一切!」

「給了我一切?你殺死我腹中的孩子,你讓我與我青梅竹馬的丈夫分離。你和我的第一次,你可還記得我是怎麼求你的?你恐怕不記得了,我幫你回憶一下。那天我跪在床邊一遍遍求你,我說公子,我有夫君了,公子,我好像有身孕了,公子求求你放過我吧!

「可你是怎麼說的?你是怎麼看我的?你記得嗎沈恣觀?你就笑了一下,你連話都不願同我說一句。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有沒有在意的東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出的事情有多過分!我想你知道的,但你根本不在乎。你隻在乎你自己的前途,所以你才會覺得你給了我一切!

「可是……可是明明是你,明明是你奪走了我的一切啊。我問你,我要以何種顏麵去見我真正的愛人,我要以何顏麵去見我的同族!真是可笑啊,你對我做出這種事,卻還恬不知恥地問我,我對你可有情意?」

沈恣觀瞳孔驟縮,渾身顫抖。

他的確不記得開始是如此狼狽,就如同他不記得越瀾,也不記得十年來身邊每一張年輕容顏。

但他無法狡辯,他曾經的確不在乎。人不會在乎腳邊的蟲蟻,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以後不會了。」沈恣觀懇求道,「我回去就和父親秉明,我願意娶你為妻,我發誓,我會用餘生補償我們最開始——」

「晚了。」

丁香夫人握住魂燈,高高揚起:「現在,輪到我奪走你的一切了。」

——啪!

在沈恣觀驚懼悔恨的視線中,她狠狠摔下燈盞,脆弱的玉石擊中金磚,粉身碎骨,赤紅的燈油潑灑在地上,沈恣觀渾身劇痛,仿佛有無數雙手撕扯著他。

他發出痛苦的慘叫,竭盡全力向丁香夫人盡力伸手,想拉住她,想得到她,想將她一同拖入黃泉。

丁香夫人卻平靜而冷淡地望著,一如既往,一如沈恣觀愛慘了的那種,置身事外的模樣。

然後,她輕輕抬起腳,踩在了那點燈芯上,撚了撚。

一句「停下」來不及出口,沈恣觀神魂一顫,丁香夫人驀地推開窗,冷風呼嘯而入,將他撕成千百縷殘片,輕輕一吹,沈恣觀便徹徹底底消失在天地間。

丁香夫人垂首,雲鬢落下,收拾乾淨滿地狼藉,打開祠堂大門。

日光傾瀉,天青雲淡。

她聲音波瀾不驚,向兩個禁衛道謝,轉身離去。

一路上,來往沈家人暗中都打量著,議論著,有人可惜,有人嘲諷,說她差一步登天,說她死了靠山可憐。

但她步履優雅而平穩,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回到自己的屋中,道仆來通知她:「夫人,沈家主……快回來了。」

丁香夫人躺在床上,合上眼。

「嗯。我知道了。」

-

東邯北麓,大火熄滅,放眼望去,萬頃焦土。

一群噬靈族正清點所剩無幾的庫存。

剛滿十四的成沛是同輩持弓人中最年輕的,也是臂力最差的。但他在交戰中殺死了一個沈家修士。被族長剛剛誇完,走路都哼著歌。

經過原先的靈箭庫時,成沛忽然看見了成澄。他坐在一片廢墟中發呆,不知在想什麼。

「澄兄——醒醒!」

成澄恍惚抬起眼,還是一副木愣愣的狀態。

成沛以為他難過,要拉他去見族長:「我剛剛也哭了一場,我們和族長談談。」

聽見族長,成澄猛地一怔:「沒事,我不去了。」

他起身按住成沛後脖頸,拉他一起去尋找還能用的東西。

看他振作起來,成沛頓時滔滔不絕。成澄是他們那一輩中弓術最好的,成沛一直很崇拜他。

「不論發生什麼,你還有我們。」成沛說。

-

初霽到來時,所有人已經忙起來了。世代耕種的靈田付之一炬,就連種子也所剩無幾。初霽本以為大家會很消沉,但以意外的事,每個人見到她,都會笑著打招呼,然後匆匆離開。

初霽好奇地看了眼,他們到底在忙什麼。

族中巫醫忙著給受傷的族人包紮,他們已經一整夜沒合眼,卻依舊亢奮。灰黑的土地上支起四五個帳篷,傷員們躺在裡麵吹噓自己有多英勇,被煎藥的姑娘敲了腦袋:「多休息少說話!」

他們頭頂的帳篷編滿了盛開的野花,是從族人身上拔下來的,風一吹艷紅鮮亮,與廢墟格格不入。

孩子們坐在一塊巨石上,沒有了教學的避風大帳,沒有了弓靶和訓練場,一個老得走不動的噬靈族就教他們唱歌。稚嫩的歌聲回盪在廢墟之上,就連風穿過此處,都會停下腳步。

初霽走遍全族,發現少了一些熟悉的麵孔,分別折損在大火焚燒時,與沈家修士交戰時。

她扌莫了扌莫乾坤袋,後知後覺地取出一朵蒼耳花。

明黃色的小花在風中輕輕顫動。

「收下吧。」噬靈族長忽然來到她身邊,「隻要你保管好,它會一直盛開。」

初霽抬頭,這位外貌看起來年過半百的族長身型高瘦,黃草色的長袍上沾了不少黑灰,顯然是與族人研究土地去了。

「土地還能種靈植嗎?」初霽問。

「短時間內不太可能。不過我們還在嘗試。」族長微笑,法令紋淡了幾分,顯得年輕許多:「小初老板想問什麼?」

初霽撐著下巴:「既然這裡已經不能種了,不如離開這片廢墟,和我去個好地方?」

族長輕柔道:「多謝你的好意,可是我們的神樹還在這裡。」

她指著遠處淡淡的金塵,初霽嘆了口氣,果然如此。

族長看向初霽,認真道:「其實,我們已經在離開的路上了,你瞧。」

遠方,族人們正在研究腳下的土地,他們取出便宜多見的靈種,種在最貧瘠之處,再試圖以靈力催生。

焦土的顏色變淺了一點點,肉眼幾不可查。

族長微笑:「第一二年或許什麼都不會長,靈種將化作廢料,改善土質。第三年或許隻能發芽,連破土都做不到。但五年十年,乃至五十年,總有一天可以。」

總有一天,傷口會愈合,一切都將過去。他們終會抵達青山遼闊,靈田蜿蜒的家鄉。

初霽靜了片刻,與噬靈族接觸得越多,她就越明白為何他們能傳承萬年不斷。

噬靈族長悄悄觀察她一會兒,忽然道:「我還以為……」

初霽側目:「還以為什麼?」

族長:「以為你要再次邀請我們去你那邊,如果你這麼做了,我其實會答應。」

族長知道初霽是祁鎮的鎮長,那兩個遁地薯族人告訴了她。

初霽笑了:「怎麼會,我又不是沈恣觀。」

她的確有野心,想把噬靈族納入祁鎮勢力範圍,但她並不想得到他們。

噬靈族長覺得,小初老板,這位預言中人,讓她有點扌莫不準。

某些時候她特別摳門,某些時候又特別灑脫。若是換個人來,現在已經挾恩圖報了。可初霽隻過來看了看,什麼都沒做,什麼也沒說。噬靈族長很清楚,初霽絕不是舍己為他的人。她非常重利,還從不掩飾自己重利的本性,但當整個噬靈族擺在她眼皮底下,初霽又視若無睹。

這一瞬間,噬靈族長恍然明白,初霽拿他們當人看,而不是給她提供靈藥靈植的工具。

「但我們很多人還挺想去祁鎮看看,又擔心不太安全。」噬靈族長抱臂道,「畢竟我們大多數人都沒出過山穀。還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和外族一起生活是什麼樣。」

初霽:「?!」

原來是一群怕出門的種田宅。

-

萬眾矚目中,第一批東邯噬靈族訪問團到達祁鎮!

他們由兩位遁地薯大哥帶隊,訪問團十五名成員被安排在三層樓的客棧裡。他們許多人住久了帳篷,還是第一次住樓房,都驚呆了。繞著木頭屋子看來看去。

「真漂亮啊。」

「是啊,外麵的大城鎮就是不一樣。」

「家家戶戶都有院子。」

「晚上還有夜市!」

祁鎮百姓也很好奇:「你們都怎麼住?」

一個噬靈族小姑娘撓頭:「就,一千多人住在一片山穀裡?」

一千多人啊!

祁鎮百姓們不禁感嘆,外麵的大城鎮就是不一樣,隨隨便便就有一千人住在一起。

初霽沉默地看著兩群宅進行商業互吹,彼此還深信不疑對方是大城鎮的人。

不過這次訪問團前來,不僅僅隻為參觀。

第二天,劈裡啪啦鞭炮聲中,祁鎮百姓們拉起橫幅,擺起圓桌,放上吃食。初霽被請到第一排正中座上,桌前還擺著一個小牌子,上麵寫著:鎮長。

小穀和針線娘子家的兒子滕鴻登上看台。

二人臉蛋抹得通紅,齊聲道:「第一屆祁鎮交流大會現在開始,首先,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東邯噬靈訪問團參會!」

嘩啦嘩啦一片歡呼,一群噬靈族都驚呆了,外麵的人好會玩。這種接地氣的土撲麵而來,中間卻夾雜著一絲奇怪的魅力,令人沉醉,令人著迷。恨不得年年都這麼玩一回。

緊接著,小穀清了清嗓子:「有請我們親愛的小初鎮長向大家致辭。」

初霽露出羞澀的笑容,上台道:「那我就簡單說兩句。」

眾目睽睽之下,她打開手中整整八頁紙。

噬靈族和祁鎮百姓麵露驚恐。

初霽咳了咳:「抱歉,拿錯了。」

「……」

她乾脆丟掉紙,脫稿演講:「大家想交流什麼都可以,大會不限製昂,但請遵守雙方風俗習慣,可以適當吵架但不能打架。大會結束後由我親自頒發貢獻獎章。」

初霽就說了這幾句,結束下台,開吃周大娘準備好的炒瓜子。

一開始,噬靈族和祁鎮百姓兩方都有些生疏,說話都客客氣氣,恭恭敬敬,沒過半個時辰,氣氛就變了。穀堯提出了一些種植方麵的問題,噬靈族有個老婆婆回回都能答。她在族中種了一百多年的靈植靈藥,卻從沒出過東邯山。老婆婆看祁鎮哪裡都新奇,也沒見過什麼大場麵,被眾人推上台分享種植經驗時,害羞到說話磕磕巴巴。說出來的卻讓眾人一愣一愣。

大會結束後,初霽自然給她頒發了一枚金色小獎章,就戴在月匈口,還宣布讓她來擔任祁鎮農業總顧問,婆婆不曾想到一百三十歲了還能迎來事業巔峰,笑到豁牙都露出來了。

台下,穀堯瘋狂做著筆記,自從擔任靈植園園長,他越來越癡迷於種地。總顧婆婆看他非常好學,還很認真,自然格外喜歡他。

就算在噬靈族中,她也沒見過這麼愛種地的孩子!

穀堯撓頭:「可我人比較笨,沒什麼天分,隻好勤能補拙。」

總顧婆婆杵著拐杖:「你錯了,種地的天分就是認真和持之以恆,你一定行的!來,帶我去看看你們的靈田。」

得到農業總顧問傾囊相授,穀堯快樂得要死,兩人來到靈田前,穀堯已迫不及待向婆婆介紹:

「婆婆你看!這是我們的甘蔗!」

靈田中,一片品相極佳的伽藍竹在風中搖晃。

總顧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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