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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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聲響,霍青行手上動作一頓,他低頭看了眼阮庭之,少年兩頰微紅,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在嘟囔什麼。

「阮庭之。」他低聲喊人。

無人回應。

霍青行收回手找來一件披風蓋在阮庭之的身上,而後抬腳往外走去。

此時早已是寂寂深夜,大多人家都已閉門滅燭,隔壁倒是還有光亮,隻是也沒聽見什麼聲音,估計是給阮庭之留了照明的燈回去,偶爾倒是能聽到幾聲犬吠和貓叫,在這夜裡此起彼伏地喊著。

剛要往外頭走,不知道窩在什麼地方的小貓邁著步子朝他走來,最後停在他的腳邊,仰起頭發出輕輕的一聲喵叫,似乎在問他做什麼去。

霍青行便停下腳步,彎月要扌莫了扌莫他的小腦袋。

他的聲音很低,也很溫柔,「我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

小貓睜著圓滾滾的眼睛看著霍青行,而後像是聽懂了一般繼續往回走,霍青行目送他回到拐角處躺好,這才繼續往外走。他一個人行走在這深夜之中,兩側都是緊閉的門戶,他並未拿燈籠,但頭頂的月光也足以照清他身前的路了,他就這樣一個人慢慢走著,直到走到一處空曠的地方才停下。

這是一塊很大的草地,環山繞水,四周並無其餘人家,白天的時候小孩都喜歡來這邊玩。

此時這空曠的草地卻隻有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人穿著一身幾乎與夜色相融的黑衣,頭戴黑色帷帽,猿背蜂月要,即使手中並未握兵器,也能看出他是練武之人。他負手立於月光之下,頭微微仰著,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才回頭,目光觸及身後男子的麵貌,男人藏於帷帽中的那雙眼睛微微一閃。

「先生。」霍青行看見他便拱手一禮。

「……起來吧。」男人的聲音有些啞,也有些低,他掩去那幾分失態,同人說,「馬上就是你的生辰了,我過些日子要出趟遠門,便提前把禮物給你送過來。」

說著把手裡的盒子遞給他。

霍青行看著那上好的黃花梨木錦盒嘆了口氣,「不過是個生辰,先生實在不必特地走這一趟。」但也清楚男人不會理會他這一番話,霍青行最終還是道了一聲謝接了過來。

眼前這位不知名的先生是他幼時就認識的。

他教他讀書教他寫字還教他練武,每年到生辰的時候還會給他備一份禮物,年年如此,從不曾落下,起初霍青行以為這是一段機緣和偶遇,長大後倒是不這麼想了,隻是有些話,年幼無知時可以一問,長大了反倒問不出了。

兩人都不是多話之人。

此時沉默對立,最後還是黑衣男人先開了口,「夜深,回去吧。」

「是。」霍青行垂下眼睫又朝他拱手一禮,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倒是又看著黑衣男人說了一句,「冬日天寒,先生在外時要好好照顧自己。」

聽到這關切之語,帷帽下麵龐堅毅的男人也不禁泛起一絲柔和,他頜首,啞聲,「好。」

而後目送挺拔清俊的少年從來時的路離開。

黑夜寂寂,烏鴉啼啼,男人站在原地,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霍青行離開的身影,他忽然想起幼時的霍青行,其實沉默寡言的少年也不是一直都這樣,他小的時候也有活潑的一麵,小小的包子臉,因為握筆時間太長手酸了還會撒嬌說能不能休息一會,也會睜著圓滾滾的眼睛驚訝地問他怎麼什麼都會。

是什麼時候起,他變成了這樣呢?

大概是那次雨夜,他哭著跑到他別居的小屋,仰著蒼白的小臉問他,「你是不是我的爹爹?我聽到爹爹和娘親的對話,我不是他們的孩子是不是?你才是我的爹爹是不是?」

那個時候,他隻是無聲沉默地看著他,最終還是在小孩希冀的目光下搖了搖頭。

自此之後——

霍青行還是會跟著他學習,但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他變得沉默寡言,不再玩鬧,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人握著本書靜靜地坐著,後來就一點點變成了如今這副樣子。

黑衣男人想到剛才那個沉默的少年,喉間有些苦澀,夜裡風大,他手抵在唇邊輕輕咳起來,牽到右肩的傷處又皺了皺眉,直到瞧不見那個少年的身影,男人這才翻身上馬,寂靜的青山鎮遠離長安的硝煙,有著他從未體驗過的太平安樂。

就留在這吧。

永遠都不要去踏足那個地方。

男人握著韁繩,目光注視著少年離開的方向,風起,他收回眼簾,輕輕踢了踢馬肚,策馬朝荊州的方向駛去。

譚善一覺醒來看著還空盪盪的半邊床,猶豫了下還是趿了鞋子披了件衣裳往外跑,夜裡風大,廊下的燈籠被風吹得一晃一晃的,投射出來外頭院子裡的樹影就跟姐姐從前給他講的故事裡的妖魔鬼怪似的,一個個張牙舞爪,要抓小孩去吃了。

他低著頭不敢往旁邊看,緊握著月匈前的衣裳一路往前跑。

本來想跑到姐姐那和她說一聲,卻撞到一個溫暖的身體,譚善被撞得一時沒站穩,差點就要往後摔去,好在阮妤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沒事吧?」

「沒,沒事。」譚善站穩後搖搖頭。

阮妤見他的確沒有大礙,這才鬆開手,蹲在他身前問他,「這麼晚,怎麼還沒睡?」

譚善沒瞞她,急道:「阮姐姐,阮哥哥還沒回來,我怕他出事。」

阮妤聞言也有些驚訝,她今天回房後就一直在看賬本,以及想後續的新菜,這會還是渴了想去後廚看看有沒有熱水泡杯潤喉的蜂蜜水喝。看了眼隔壁,見還有光亮,便放下心,和譚善說,「我知道了,我去隔壁看下,你先回房睡吧。」

又看了一眼他的腳。

許是出來的急,連襪子都沒穿,可這冬日的風就跟刀子似的,阮妤見他雙腳都被凍紅了,怕他回頭得了風寒,忙牽著他的手回屋,又給他找出來一個湯婆子灌了水,讓他抱著睡,這才往外走。

剛走到隔壁,還沒敲門,門就開了。

霍青行站在門後,看到站在外頭的阮妤,顯然也有些驚訝,他對她有見不得人的心思,前頭又讓她誤會了那麼一場,此時自然不敢直視她,別過頭,低聲問,「你怎麼來了?」

阮妤原本想問哥哥的事,見他這副模樣又有些被氣笑了。

昨天聽到她院子出事,翻牆的事都做得出來,如今又在這跟她裝什麼?她索性收回要敲門的手,抱月匈站著,挑眉問,「那你又是做什麼開門?」

「我……」

霍青行仍不敢看她,「阮庭之喝醉了,我想去同你們說一聲,免得你們擔心。」

阮妤沒想到哥哥居然喝醉了,倒也沒了逗他的心思,擰眉道:「我去看看。」說著就直接提步走了進去,堂間燭火還亮著,不過燃了一晚上也不算明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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