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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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天就到了菜煲上市的時間。

早些時候門口貼出去的告示以及那個從來沒有人見過的銅器讓眾人又新奇又期待,到菜煲上市的那日,金香樓幾乎還沒到飯點就迎來了一群人,到飯點那會,樓中更是全部坐滿,外頭甚至還排起了長隊。

對於這樣的盛況——

珍饈齋也終於注意到了這家死而復生的金香樓。

……

寧家老宅。

剛到飯點,小廝就遞來了外頭的消息,聽到金香樓這樣的盛況,在座的寧家眾人互相對望了一眼,最後看向坐在主位的寧家老太爺。

老太爺今年七十有二,鶴發白須,精神氣卻還十足。

他如今早不管事,在家裡寫字作畫如閒雲野鶴一般,但顯然,他依舊是寧家最有話語權的那位,就連如今珍饈齋的掌權人,寧家二爺也得聽他的話。

「爹,您怎麼看?」寧二爺在一旁恭謙問道。

寧老太爺捋了一把長須,沉吟一會才道:「沒想到金香樓居然到了如今還能有這樣的一天。」他見過金香樓的盛況,甚至與故去的阮老太爺還有些交情,看著當初大魏皆知的酒樓走向落寞,雖然也曾因為少了競爭對手而感到慶幸,但終究還是有些遺憾的。

尤其人到了這個年紀,對這些虛名看得就更加淡了。「他們和我們走的不是一個路線,不必掛懷。」

這就是讓他們不用管了。

相比金香樓,他更關心的還是寧宥,他的長孫,他皺眉問身後隨侍,「宥兒呢?為什麼現在還沒出來?」

隨侍看了一眼旁邊的寧二爺,見他依舊恭恭敬敬垂著頭坐在一旁,猶豫一會才輕聲說,「少爺好像又去楚樓了。」

楚樓,江陵府最大的青樓。

寧老太爺一聽這話,果然氣得拍了桌子,怒斥道:「這個混賬!」

寧二爺見此,又是撫背又是遞茶,嘴裡溫聲勸道:「宥兒還小,貪玩一些也正常。」

「貪玩!」

寧老太爺火氣未散,漲紅著臉罵道:「他十三歲那年就做出這樣的混賬事,我原本還以為當年那一頓家法能讓他聽話一些,沒想到他如今是變本加厲!」說完又紅了眼眶,「他爹在他這個年紀早就能打理產業了,他呢?這讓我以後怎麼把寧家交給他。」

旁邊的寧二爺一聽這話,溫和謙遜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鷙,但也隻是一瞬,他便又笑道:「宥兒還小,回頭您和他好好說,他肯定是聽的。」

「再不然,不還有我在一旁輔助他嗎?」

寧老太爺長嘆一口氣又搖搖頭,連用飯的心情都沒了,讓隨侍扶著自己回房,等他走後,其餘寧家眾人紛紛道:「爹真是越老越糊塗了,二哥管家管產業管得挺好的,非要把咱們家交給那小子。」

「那小子除了喝酒睡女人還會做什麼?」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爹是怎麼想的?」

屋子裡鬧鬧哄哄,全是誇寧二爺貶寧宥,寧二爺等他們說了一會才出聲阻攔,「好了,爹自是有他的考量,而且咱們家原本就有這個規定。」他說得溫和無私,可等他吃完飯出去的時候,立刻拉下臉,壓著嗓音罵道:「我為寧家辛辛苦苦幾十年,那個老東西居然還記著他那個孫子!」

事關老太爺,身後長隨自是不敢隨意搭話。

好在寧二爺也隻是氣急敗壞了這麼一會,很快又沉聲問道:「寧宥那小子真在楚樓?」

「是,小的親自派人去查過,點的還是樓中那位雲煙姑娘。」長隨恭聲回道。

寧二爺負手站在庭院中,目光望向遠處,嗓音陰沉,「他要真這麼紈絝風流,我倒是還能留他一條命,保他富貴。」

長隨心下暗驚,「您的意思是……覺得大少爺在做戲?」

「誰知道呢?」寧二爺嗤道:「畢竟他從前可是咱們寧家孫輩中最出色的那一位,比起我那早死的大哥都不遑多讓。」

……

楚樓最好的廂房中,一個穿著黑色金紋長袍的男人靠坐在長榻上,他側著身,支著一條腿,雙目微合,伴隨著屋中琴女的歌聲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幾上輕點著。

琴女一曲完畢,見榻上男人依舊不曾睜眼,嘟起嘴唇,扭月要倚了過去,「寧公子怎麼都不理奴家。」

男人生得極為穠麗,薄唇,長眉,五官深邃而優越。

聽到聲音,他睜開眼,手依舊放在幾上不曾去攬人,一雙無情亦顯風流意的桃花眼就這樣微微低垂看著人,剛剛還在撒嬌埋怨的女人頓時就什麼抱怨都吐不出來了,嫵媚的雙目隻餘癡望貪戀。

寧宥這才笑起來。

他握著女人的下巴,比旁人稍顯喑啞的嗓音本就勾人,更不用說此時還伴隨著低笑,「爺整日都宿在你這,你還想如何,嗯?」

琴女是樓中最火的雲煙姑娘。

她幼時便墮入風塵,善舞善琴,還足夠聰慧,在其他女孩每日想著偷跑的時候,她已經開始跟著樓中的先生學習生存的技能,她用足夠的本錢為自己爭取到一個說話的權力。

待價而沽,讓人看得到得不到,也讓她不至於被千人騎萬人枕。

在沒有碰到寧宥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為自己贖身,伺候一個男人和伺候多個尊貴的男人於她而言並沒有什麼不同,可在碰到寧宥之後,她竟然也和那些愚蠢的女人一樣,想從一而終。

看著眼前這個風流穠麗的男人,雲煙有那麼一剎那想脫口而出「讓奴家永遠跟著爺吧。」

但也隻是一剎那,她就抹掉了這個貪念。

她太聰明了,聰明到早就看透這個男人的薄情,雲煙笑笑,把自己的玉臂掛到了男人的脖子上,含著盈盈笑,嬌聲道:「自然是想讓爺再多疼疼奴家呀。」

寧宥笑笑,把手中酒盞奉到她唇邊,等她一口口飲盡,俯身品嘗她唇角流下的酒水,並未回應她的話,抬頭的時候招來小廝問道:「近來城中有什麼趣事。」

小廝機靈,立刻彎眉笑道:「倒還真有一件趣事,寧公子可聽說過那家金香樓?」見人不鹹不淡點了頭才又笑道,「也是神了,這金香樓之前瞧著都快關門了,沒想到如今換了個東家,這生意竟然越來越紅火了!」

「說是今天還上了個新煲,門口都排起了長隊。」

「哦?」寧宥低頭咬過雲煙遞來的橘瓣,在幾上輕點的長指微頓,半晌,笑道:「這倒的確是件趣事。」他說完垂眸看向雲煙,長指抬起她的下巴,「爺帶你去瞧瞧?」

這話雖是疑問,卻並不容人拒絕。

雲煙自是柔聲笑道:「早聽說如今金香樓幾款新菜式不錯,奴家早就饞了。」她說著起身服侍男人穿戴好,轉頭吩咐小廝,「還不快去準備馬車?」

……

兩刻鍾後,金香樓。

阮妤和譚柔從三樓緩步下樓,這會已過了飯點,但樓中依舊有不少人……阮妤還未到樓下就聽到底下傳來,「這就是楚樓那位雲煙姑娘,長得可真美。」

「當然美了,不然怎麼做花魁?」

「那她旁邊那位就是寧家那位大少爺?」

「不是說雲煙姑娘被寧家那位大少爺包下來了嗎?不過珍饈齋的人怎麼跑到金香樓來了?」

……

底下議論紛紛。

阮妤垂眸,恰好瞧見剛剛步上二樓的一男一女,女人穿著一身薄衫,露出玲瓏身段,流雲髻上斜插價值不菲的玉石簪子,挽著男人胳膊,容顏嫵媚。至於男人,男人穿著用金線繡祥雲紋的黑色錦服,頭發用青玉冠而束,眉眼穠麗,容色風流,修長的手指隨意搭在女人的月要肢上……竟還是個認識的。

寧宥也看到了阮妤,他似乎並不錯愕,隻是停下腳步看著她笑,「阮小姐。」稱呼剛吐出,目光在她身上微微定了一下,方笑道,「我怎麼忘了,如今該稱呼一聲阮老板了。」

寧家富有,與阮家也偶有往來。

她從前時常替徐氏操持宴會,出席走動,自然也認識這位寧家的大公子。

寧宥少時富有才名,是江陵府出了名的神童,阮妤還記得十三歲之前的寧宥謙遜溫潤,如一塊溫和的玉石,被寧家給予厚望,可十三歲那年,就在寧老太爺的宴會上,他卻跟寧家大爺,他父親的小妾鬼混在一起。

寧老太爺當場暈倒。

寧家大爺也連吐了幾口鮮血,沒幾日就身故了。

而寧宥也徹底從天之驕子變得令人唾棄。

再後來,阮妤就沒在什麼宴席上見過他了,他的事情倒是聽了不少,什麼沉迷煙花之地,什麼為花魁一擲千金,什麼終日醉生夢死,無其父之風。

如今再見這位老朋友,她的神情既不生疏也不熱忱,隻是平平淡淡的一頜首,「寧公子。」說著對身後領路的阿福,「帶寧公子上樓吧。」

樓梯狹窄。

寧宥攬著雲煙,又看了阮妤一眼,才笑著避讓了身子,「阮老板先請。」

阮妤倒也沒同他客氣,點了點頭,便領著譚柔往樓下走,囑咐道,「我明日要出去一趟,你一個人沒事吧?」

譚柔笑道:「姐姐放心,我可以的。」

「好。」

……

等到翌日。

阮妤便和霍青行踏上了去留蘭鎮的馬車。

這次趕車的是孫大。

如今金香樓的生意越做越大,青山鎮的人對她是又驚訝又敬慕,尤其前幾日阮妤還在青山鎮請了幾個手腳勤快的婦人幫著洗盤子什麼,他們對她便越發崇拜了,從前說著女人能乾出什麼花樣的那些人現在一個個都閉上了嘴,阮陳氏更是很久沒有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了。

這次聽說他們兩人是去找一種叫「番茄」的蔬菜,自然不會對他們同坐一輛馬車抱有其他看法,剛剛出門的時候,那些嬸子們還叮囑霍青行要多照顧阮妤呢。

馬車裡堆著不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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