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 6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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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來,這些事聖上便不提了。

雲瀅也心知肚明,她夜裡多思睡不安穩,聖上起得早,連帶著她也早早醒來,起身出來看聖上在做些什麼。

「怎麼不多睡一睡,是不是朕起身的時候吵醒你了?」聖上在寫書房手詔的時候見雲瀅已經把寢衣換了一身可以見外人的家常穿戴還頗有些意外,他隨手拿了一頁紙將手詔遮住,嗔怪她道:「現在不睡,一會兒不到晌午便不準睡。」

聖上平常很少親手寫詔書,需要下詔的事情多,有專門替皇帝寫詔書的官員,無需聖上親自動手,但是有些小事根本不用經過中書門下,君王正好有時間和興致,寫也就寫了,或者是要緊的密詔,聖上不願意假手他人,叫更多的人知道。

不過聖上平日是從來不會特意避著她的,不叫她侍墨也是因為研墨站著累月要又累手腕。

「不睡就不睡,現下七郎還當我怕你嗎?」雲瀅不以為意,聖上這樣說,隻要她想,最後還是肯叫她去睡的,隨口問了一句:「官家在寫什麼,還不肯給我瞧?」

皇帝偶爾會同她說起一些前朝的事情,但是他不說的時候她從來不會問,犯不著這樣防著她,反倒是將她的注意勾起來了。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聖上不過是想給她一個驚喜,沒想到才寫了一半就逢上她自己主動走過來,便不再遮掩,直接將寫成一半的詔書拿給她看。

「這可不大好,知道的太多我豈不是心裡沉悶,」雲瀅忙捂著自己的眼:「七郎說一聲就成了,叫人知道我討陛下的手詔來看,怎麼得了?」

「誰敢亂嚼舌根?」聖上取笑她這個時候想起來要不問前朝,小心翼翼起來了:「朕自己拿給你看的東西,難道還會是什麼驚天秘聞嗎?」

雲瀅把手放下來,嗔怪地瞥了聖上一眼,將那字跡半乾未乾的手詔拿起來細看,上頭囑咐的果然都是些小事,不免笑道:「七郎怎麼連做一塊牌子都得自己動心思,你說一句,底下的工匠都能做出許多花樣來。」

聖上被她嘲笑也不惱,淡淡道:「因為像召東海郡王入京的這種詔書,朕是吩咐中書省起草詔書的。」

雲瀅正瞧著詔書上的話,聽到聖上這樣說先是一怔,隨後又驚又喜,不敢置信地問了一句:「那我姐姐也能跟著進京,來參拜陛下嗎?」

聖上看見她麵上流露出來的歡喜,隻是含了笑意瞧她:「宗室裡麵郡王頗多,若不是因為你姐姐,朕何嘗會想起來單獨下旨召她?」

本來是不必下這道特旨的,畢竟太後半整壽,血緣相近的宗室總要進京賀一賀,但是今年出了許多事情,太後身子不好,便一切從簡,說是連著七十整壽也不必折騰了。

宗室們雖然畏懼太後多年,但將來的天下終究是聖上來做主,當年宮闈事有許多人知道,一旦被人抖落出來,大家也不得不小心謹慎一些,這個時候不表態才是最好的。

雲瀅上前幾步勾住聖上的頸項,到他懷裡去狠狠地親了一口,「七郎哪裡是為了我姐姐,分明是為了叫我高興。」

「你知道就好,」聖上等雲瀅鬆開了他,才將紙上的令牌紋樣指給她看:「你母親早逝,否則她在京中,要進宮陪你生產才最方便,這是入宮的令牌,朕叫人做兩塊,回頭加蓋禦印,將來她們進宮也就不需要報知皇後了。」

郡王側妃是上了玉牒的,但是終究隻是側妃,她要進宮陪伴雲瀅一直到生產,還是十分不容易的。

雲瀅笑著應聲,卻又有些疑惑,「另一塊是給誰的?」

「你喜歡給誰就給誰,東西給出去就是阿瀅的了,你想賜給誰朕還會過問嗎?」

聖上望著她,輕聲道:「朕現下是能時常同你在一處的,但是事情那麼多,總有顧不上你的時候,有家人能陪你說說話,阿瀅孕中也能少些憂思,多吃兩口東西。」

雲瀅現在懷著身孕,但實際上根本感覺不到孩子的存在,除了太醫院使的診斷叫她驚喜,實際上沒覺出來哪裡辛苦。

「七郎未免也把我看得太嬌氣了一些,這孩子乖得很,哪裡就叫我憂思了?」

她現在從那種小心翼翼的驚喜中緩過了神,反而覺得聖上實在是大驚小怪,「前些日子七郎這樣那樣的,我不是照樣能起來和你淘氣的嗎?」

他以前有這樣對懷著柔嘉公主的周婕妤嗎,人家不是照樣把孩子養得周正齊全?

雲瀅不說這些還好,但一提起這個來,兩人之間的氣氛便有些微妙了,他們住在一起的時候夜裡會更容易動情一些,原本三四日才得一次,可後來幾乎是夜夜不空的。

聖上心下微微一動,若不是院使診斷出來,恐怕她今天這個時辰也起不來身。

她的秀麗與奧妙是他早已探求過的,但是每一次見到的時候,仍然會有再度撻|伐的想法。

雲瀅被他忽然覆住了唇齒,聖上的親口勿耐心而細致,她與聖上共枕數月,知道天子心性,也不擔心聖上會做出些什麼舉動,直到依順著他躺到禦案上去,才喘著氣推開了他,笑著去逗弄他:「郎君,今日親熱的份額可是用盡了。」

聖上願意放縱一些的時候當然也不會委屈自己,但現在也不過就是淺嘗輒止,稍親近一些也就算了,他平息了自己不該有的念頭,手扶在雲瀅的月要上助她起來。

「那朕這幾日攢一攢,不知攢到多少,才能得阿瀅許上一次。」聖上望著她朝霞彤雲一般的麵頰,心下憐愛,也就不逗她了,「你姐姐回京還得好些日子,等到再過上些時候,阿瀅才到了最辛苦的關頭,那個時候就難受多了。」

雲瀅應了一聲,聖上已經叫內侍來取走了這張手詔,她想坐在羅漢榻上吃一點荔枝,陪著聖上在這裡寫字,聖上卻不許她。

皇帝讓宮人將荔枝放到了內間,囑咐了進來聽宣的岫玉,不要叫雲瀅吃太多,轉而溫聲對雲瀅道:「朕先寫些東西,或許還要見幾個臣子,阿瀅自己去歇一歇,等朕一會兒去找你。」

聖上平時不在意她在書房裡留著,甚至會主動讓她過來相伴,偶爾覺得她安靜,還會親自剝荔枝餵她,這樣的事情她還是頭一回見。

雲瀅略感詫異,但也就乖乖答應了,搭了宮人的手走到外麵去了。

方才她與聖上在桌案前胡鬧,側頭的時候曾見過一張與聖上給她看的手詔相同質地的紙張,大概是還沒有寫完,隻露出「河間郡王」幾個字,看不出來官家想要做什麼。

她平常與聖上是伴在一處的,等閒見不到河間郡王,也難得能想起他來,這個孩子在宮廷中無疑是幸運而又可悲的,因為聖上沒有自己的皇子才被選中作為儲君,盡管太後不待見他,宮中人也不拿他當真正的皇子看,但他差一點就能夠到那個位置了,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跌落下來了。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替聖上高興,但河間郡王若還能平靜處之,那可比許多成年人的心性更厲害一些。

那前一世沒有她這個貴妃的時候,這個不起眼的繼子究竟到了何等地位,怕也難說。

岫玉見娘子神色凝重,不知道貴妃現下還有什麼不足意的,連帶喚了幾聲,才將雲瀅的神喚了回來:「娘子怎麼了?」

雲瀅回過神來,想一想那終究與自己是無關的,河間郡王隻是一個小孩子,無論權勢與閱歷都比不過今上,這些事情都是聖心獨斷,她有什麼好煩憂的,「沒什麼,天氣太熱,人容易走神。」

……

皇帝所料的不錯,到了五月下旬以後,雲瀅果然不愛用膳,一口肉也不吃的。

但是雲瀅自己不愛吃歸不吃,對飯菜的味道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不吃但也不乾嘔,太醫知道女子有娠以後情況多變,隻要脈象平和,還是以母親心情舒暢為重,其餘不過小事,如果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就隨貴妃的心意。

這話同一般的多勸人用膳不同,但也很有道理,畢竟貴妃也出落到這麼大的年紀,又不是一個無知無覺的嬰兒,飢與飽還分不清嗎?餓了當然會自己吩咐人,哪用得著人來勸?

雲瀅本來是想著聖上從前雖有兩位公主,但並沒有親身照拂宮妃的經驗,她留在這裡其實並不算好,但漸漸卻覺出來有聖上陪伴的好處。

聖上不像是後宮婦人多是憑經驗,一般內宅女子沒自己親身生養過也起碼見過父母生育弟弟妹妹,或者親族有孕、長輩會叮囑。

若是她一個人住在蓬萊殿,不管是服侍的人,還是太後或者皇後,知道她不肯用膳,必然是要勸她為了腹中皇嗣著想,也該勉強自己吃一點,就算是吃進去再吐出來,也多少能吸收一些食物中的養分。

可是聖上並不會如此,見她不愛用膳也沒說什麼,她情願什麼時候撂筷就什麼時候,甚至不必候著他。

他極重視自己腹中這個孩子,但是卻不勉強她多吃,什麼時候她自己開口要,才叫宮人給她弄些她喜歡的小點心過來,或者內侍給皇帝端了什麼水果來,他如果覺得還不錯,便遞一塊過來,若她不喜歡便自己拿回來再吃。

隻是她吃少的時候,能瞧得出來聖上的胃口也不大好,有時候雲瀅也生了許多不忍,想要勉強自己多吃一點,卻被他說不必。

聖上彼時用了好多天夏日爽口的素菜,不見一點葷腥,照舊安之若素,「你懷著身孕本來就是一樁極辛苦的事情,再傷了腸胃卻不妥。」

皇帝很少對她請求的時候說過不行、不準這種話,因為那些她不能碰的東西都已經都撤下去了,她除了偶爾饞一點旁的嬪妃都能吃到的冰鎮西瓜,其他時候也能克製自己,不在皇帝麵前鬧。

——畢竟太醫隻是不建議她吃西瓜這些,但還沒有禁止,她稍微撒撒嬌也就算了,如果她不依不饒地想吃一些嚴禁之物,聖上可能以後連這些水果都不給她了。

有一回侍膳的宮人見雲瀅心情正好,多了一句嘴,說「娘子方才吃這個還好,不如再多用一些」,夾了一箸她吃完之後不覺得腹中不適的菜給她。

那宮人想要在聖上麵前討一個好,但是第二天,侍膳的宮人就換成別人了。

宮中的規矩不許勸膳,聖上不喜歡下人自作主張,隨便乾涉主子,岫玉礙於天子,也不敢多說貴妃一句,生怕招了娘子不痛快,因此雲瀅這些時日過得十分逍遙自在。

白日同聖上翻一翻書,做些女紅,晚間聖上也不往旁人那裡去,兩個人偶爾會下一局棋,聖上有意讓一讓,她偶爾也能贏一兩次,然後兩個人便攜手入榻,夜裡偶爾說些枕畔私語,皇帝也不會有什麼越矩的動作。

太後召見過她幾次,雲瀅自己也主動往回心堂和遠條館走過兩回,或許是看在這孩子的份上,太後對她也和藹了許多,賞賜給了她許多東西,還叫她讀書給自己聽。

雲瀅偶爾也會心裡暗自嘀咕,果然聖上是太後養出來的孩子,兩人都願意叫她念書聽。

兩者的區別在於,聖上遞給她書冊前雲瀅也不知道會念到什麼東西,或者是朋黨之間互相攻訐的奏疏,或者是某某地出現了祥瑞之兆,又或者是史書話本之類的。

但是太後就不一樣了,卻叫她念《女則》《女戒》與佛經。

回心堂裡點著的是混雜了沉香屑的木犀香,這還不到秋日,便已經有了八月的香味,雲瀅的聲音清脆,又帶了一點女子的柔媚,叫她來讀書,對太後而言是一種享受,但貴妃本人大抵不是這樣想的。

但是太後畢竟是嬪妃們的婆母,又有君臣之分,皇帝是愛惜貴妃,但是雲瀅也不會覺得給太後讀書就是值得到聖上麵前說一頓,然後辭了的事情,聖上願意調和她與太後之間的關係,但是她也該對太後盡一點孝心,不該什麼事都叫聖上去說。

早已經過了端午,但回心堂裡有淡淡燒艾的氣息,那是宮人們為了太後能夠不受蚊蟲侵擾又能開窗望見外麵景致而每日晨起焚燒的。

太後有時候願意到外麵去走走看看,會枕在臨水的涼亭裡的貴妃榻,叫人打開雕花鏤空的窗扇,讓宮人拿了美人錘給她敲著,聽雲瀅那柔軟輕和的讀書聲,格外心曠神怡。

「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懷孕辛苦,又得來回心堂探望,也是夠為難的了,」太後叫人捶了捶月要腿,讓雲瀅放下了書冊,「貴妃讀了這些時日的書,可覺得有什麼進益嗎?」

雲瀅這些天讀這些婦人之書,最開始是有些不耐煩的,但是後來卻漸漸過了腦子,讀出來一些感悟,覺得其中有些道理也不算錯。

隻是太後並不是為了讓她明白道理才讀這些書的,雲瀅心裡也清楚得很,哪怕聖上說她宿在明光堂無礙,但雲瀅身為女子,其實心思更敏感細膩一些。

太後當年的事情她知道的不是很多,但是雲瀅卻清楚,太後從美人到皇後,也是用了十數年的,她沒有自己的孩子,因此為了自己的地位牢固,也不便多留先帝,而是引薦了很多美人給先帝寵幸,以便生下親子,好多先帝宮中的嬪妃,包括聖上的生母都是太後推舉的。

有些女子自己獲得了夫君的寵愛,誓不與他人生子,但是到了自己的兒子身上,可能又是另外一種邏輯,連張太後都要將自己的寵愛割舍一些出去給旁人,她又怎會贊同聖上對自己專房之寵?

「回老娘娘的話,這才兩個月呢,沒什麼辛苦的,官家也常常希望妾出來走走。」

雲瀅淺笑著道:「妾以為文德皇後所著《女則》確實如太宗皇帝所言,足以垂範百世,妾最開始還以為滿紙迂腐,後來卻漸漸覺出自己以前的錯漏。」

雲瀅對這種書籍最開始是持不喜歡的態度,以為必然是什麼叫人頭疼的說教,但後來想一想,文德皇後除卻是千古賢後之外,又是一個極活潑明艷和具有政治手腕的女子,因此反而覺得是自己之前太過偏見,「妾既然不知詳情,便不該輕下結論,文德鼓勵內廷女子關心朝政時事、體貼君王、約束外戚,確實是字字珠璣,受益良多。」

大唐作為以開放包容著稱的朝代,盛極一時的王朝文化光輝燦爛,對女子的約束本來就少一些,《女則》裡麵所說的事情更像是如何指導後妃在勸諫君王與不乾涉外朝之間拿捏分寸,既能叫君王納諫,改正過失,又不會損傷自己的賢惠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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