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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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貴夫人請主持看了她的麵相,就將人買下做服侍自己的貼身侍女,將她當作官宦人家的姑娘一般教養。」

「但後來有一日,貴夫人的丈夫醉酒,與那女子春風一度,自此珠胎暗結。但那位貴官卻隻瞧上了那姑娘的一雙手,他還有許許多多的妾室,並不喜歡這個女子,連名分也沒有給。」

這種故事不像是宮裡會排演的戲曲,反而像是民間一些傳說裡會有的情節,畢竟宮中時常會宴請臣子命婦,說不準誰家真的會有這種破事,反倒以為是哪位與自己不對付的貴人有心在譏諷。

雲瀅並不意外皇帝能說出這樣的故事,畢竟皇帝偶爾會微服出宮,想來在大相國寺的外麵也會有勾欄瓦舍的說書人隨口編一些這樣的故事,引得無事的平民布衣去聽一聽。

聖上捋著她的發絲,一下又一下,哪怕說的故事不夠精彩有趣,這種節奏緩慢的輕柔愛撫加上低沉醇厚的聲音也足夠把她帶入夢鄉了。

但這是在她不好奇打岔的前提下。

雲瀅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那姑娘姓陳的時候,心中升起了一點奇怪的感覺,她勉強睜開眼望著坐在自己身側的皇帝:「那個貴官喜歡他夫人嗎?」

聖上稍微一怔,輕聲笑道:「喜歡,他對夫人又敬又愛。」

那是這個人這輩子最鍾意的女子,身為天子,甚至與她起居如同民間夫婦,即便因為她而沾染惡名,也沒有什麼怨言。

「那他都已經有很多妾室了,為什麼還要碰夫人身邊的侍女呢?」

雲瀅微微覺得有些奇怪,夫妻相愛的同時丈夫還有一些妾室實際上並不值得奇怪,但她自己隻是官家後宮中的一位娘子,都不願意聖上碰自己身邊的宮人,這樣不僅叫她當時會覺得不痛快,日後主仆相處也叫人難辦。

「我要是那個貴夫人,我就不理他了,和那個姑娘在一起算了。」雲瀅皺起眉頭思考:「她喜歡的婢女突然做了丈夫的妾室,不知道心裡要有多難受,給她一個名分心裡也不會痛快的。」

想來當年魏晉時期桓溫家中那有名的妻妾相憐,正妻與逐漸被冷落的小妾和睦共處,即便丈夫另有新歡,也不會叫她們嫉妒生氣。

「因為也不是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能吃醋,總有賢良大度的妻子,」

聖上瞧雲瀅以己度人,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左頰:「那貴官有許多家業,卻沒有一個嫡子繼承,那夫人搜羅有宜男相的女子,本來就是為了傳承宗祧的。」

她倒是大膽得很,連這種不遵禮法的事情都說得出來,也便是夜間枕席私語,不願同她認真計較,畢竟她恐怕現在也是腦中一團亂麻線,沒有心力分辨他話裡的意思。

雲瀅被他取笑卻也失了反駁的力氣,默默地把頭縮回去不許人掐,除了她比烏龜生得好看些,這種一碰便要縮回殼裡的動作幾乎一模一樣。

聖上也不完全清楚自己今夜怎麼突然會同她講起這些,或許確實也有她說起宮人在嬪妃麵前截了恩寵的事情,又或許在這樣一番身體親近之後,人的心也會不由自主地放鬆,想要同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女子說一說話。

「與此同時夫人也閉門謝客,月要腹漸漸隆了起來,後來等那侍女生下來一個兒子,就抱到了嫡母的身邊。」聖上淡淡道:「夫人對外宣稱是她所生,說侍女生的是個死胎,但出於可憐同情,還是叫她做了側室偏房。」

雲瀅本來就有些困倦,是想讓官家講些故事哄一哄她的,然而聖上卻把她說得精神了幾分:「那夫人大可以將這個庶子認作嫡子,為什麼一定要搶別人的兒子呢?」

為了家業廣泛搜集女子替她生子的貴夫人並不在少數,但無論這孩子的生母是誰,夫人都是他的嫡母。

「或許是她的丈夫想圓一下她有一個親生兒女的願望罷。」聖上溫和地拍了拍她的手臂:「阿瀅不要說話了,這個時辰我們已經該睡了。」

雲瀅瞧他有意要躺下,忽然就有些生氣,要不是他一直不肯停,他們早就該歇下了,現在她稍微緩過來一些,想要同人說說話,聖上反而不肯多言了。

「官家,後來呢?」她掀開自己的錦被,悄悄地鑽到男子溫熱的懷中,「您明天一早就去前麵了,下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過來,我以後想聽恐怕您都不記得了。」

皇帝被她突如起來的投懷送抱弄得一笑,但注意力卻不在那上麵:「瞧著是歇回來了,今夜怎麼不見你拿枕頭墊著?」

按照她那些偏方,她這時候就該一動不動才對。

「您告訴我嘛。」雲瀅咬著唇,枕在他身前用手指隨意寫畫,自己不睡也不讓別人睡:「您叫我知道後文,我就告訴官家。」

「朕也隻是無意間夢到了這樣一個古怪的故事,夢境光怪陸離,便是有後續,也同那些戲文不大一樣。」

一片澄淨心緒被她攪得紛亂,皇帝捉住她作亂的手指不許雲瀅再撩撥,輕輕嘆氣:「自然就是這個兒子繼承了家業,隻有夫人這一個母親,而新一任的貴官夫人也想用同樣的辦法穩固地位罷了。」

盡管她也不是那種完全無憂無慮的金枝玉葉,甚至遭受過許多冷暖,但是相對於權力中心的暗流湧動,雲瀅所相處的環境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單純,她不懂這些,但也會有許多奇思妙想,打亂他原本的心緒。

有的時候能不懂這些東西也是一種幸福,聖上也並不盼著她能聽懂這些言外之意,就當是夜間的一些談資,叫她聽得有趣,盡快入睡就夠了。

這件事被先帝隱瞞得很好,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陳氏出身貧苦,若不是太後心腸稍微還好一些,隨便編一個產後血崩也就罷了,但是她入主中宮以後還趁著宮中大封,給了這個女子一個才人位份,先帝去世以後又給這些留在宮中的太妃一些體麵,破格升她做了婕妤。

皇後雖然也不清楚這些,但或許是身處與當年太後差不多的位置,也會偶爾有這樣的想法。

譬如坤寧殿那些養女,有好些都是秦家用了不太上得了台麵的手段搜羅到的良家女子,即便她們的家境是比先帝陳太妃當年的家境好上許多,也不可能抵得上名門望族的勢力。

皇後當年選擇養女的時候曾經與他含蓄說起將來萬一是庶子繼承大統恐有禮儀之爭,不如選幾位宜男相的宮人養在身邊,將來認作是中宮嫡子。

那些女子即便有朝一日得到寵愛生育子嗣,大約也會一屍兩命,隻有皇後一位母親。而河間郡王之所以被選入宮,除了年紀合適,也有他親生母親早死的關係在裡頭。

但明麵上,誰也沒有提過這件事。

雲瀅恢復過來一些之後,心思也就敏銳起來了,她察覺到聖上今夜略有些不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皇帝有時候做了些奇怪的夢又會牽連出不少的事情,常常有君主為了夢中的造反奪位而不能安心,疑心一起,便要伏屍百萬。

這個所謂的夢與造反無關,皇帝能一直記在心中,多少是有些古怪的。

若隻是一個夢中的旁觀者,哪怕是在夢中也不會知道對方每時每刻的想法。

除非,聖上自己就是這「夢境」中的一人。

雲瀅沉默了片刻,正當聖上以為她是伏在自己懷裡睡著,想要輕輕把雲瀅的頭挪移到繡枕上的時候,突然聽到她小聲問道:「官家,新任貴官的夫人這樣想,那現在這個貴官也是這麼想的嗎?」

當人心底有一些猜測的時候,從前的種種似乎都有了聯係,雲瀅的心砰砰跳動,她有時候會想起那個延暉閣的夜晚。

那個地方是最近才新起的一座藏書館,原本先帝的墨寶都是放在另外一處地方的,然而或許是聖上隔了這麼多年仍舊無法忘懷先帝,所以才在宮中的一角又另起了新的藏書閣,收錄先帝手書與心愛之物。

之所以選址在那裡,大概是因為那邊的宮室大部分已經空了,其餘住著的多是不得寵的太妃與嬪妃,即便日間施工,也不會影響到貴人。

似乎陳太妃去世前,就是住在那裡的。

聖上不意她突然會發問,但這樣一個不肯入睡的小女子肯定會對故事的結局刨根問底,問出什麼來也不奇怪,「他大約同夫人意見相左,所以並沒有應允,隻是答應她從宗族裡收養了一個孩子。」

先帝與太後對他愈疼愛,等到他知道之後也愈發難以接受,隨著時間的流逝方才漸漸釋懷。

太後渴望無上的權力與地位,擔心江山旁落他人之手,因此陰奪人子,但對他的疼愛並不比真正的母親差,若是沒有她,自己也不會擁有嫡子的身份,順理成章地禦極為君。

他應該生氣的,因為生母本也該有一份冊封為太後的榮耀,但細想一想,若是沒有太後,先帝甚至不願意再看一看陳氏,他後麵還有皇子降生,那個孩子對於太後而言更年幼,也更好操控,存活尚且艱難,更不可能坐到這個位置上來。

太後與他終究多年母子情分,一個從未謀麵的女子突然成了他的生母,即便天子心中也為對生母大有痛悔之意,然而這份單純基於血脈的情感未免太脆弱,不似太後這些年的撫育照料,更能牽動人心。

雲瀅下意識抓緊了聖上寢衣的領口,後來卻又覺得不妥,悄悄鬆開了。

「官家……」雲瀅知道聖上如今大約也沒什麼睡意,便悄然環住了他的月要身,輕聲低語道:「那我會覺得這個男子有一點可憐。」

「怎麼突然這樣想?」聖上笑道:「他如何作想,當年也隻是一個孩子而已,難道他不這樣想阿瀅就不可憐他了?」

她能聽到男子輕輕的笑意,但是枕畔人心中怎麼想,那就不是她能完全知道的了,「那當然呀,奴也不是那達官顯貴人家的姑娘,怎麼會去同情一個陰奪人子的貴官,他這樣做了,那同他父親也沒什麼兩樣。」

雲瀅在說這些的時候背後幾乎都要冒出細密的汗來,她所議論的那個人即便已經不在,但也是曾經的天子,也便是仗著如今兩人耳鬢廝磨,這樣的親近叫男子能更寬容她一些,才敢揣度他的心意說話。

「可要是他是個仁慈善良的人,不願意叫自己的兒子認別人做母親,那我便很喜歡他了。」

兩人的中間幾乎沒有半點縫隙,相依在一起,她能察覺到聖上的動容,過了良久才聽到皇帝的聲音。

「依偎在朕的懷裡說著喜歡旁人,虧你也想得出來!」聖上略含了責備的意思,「當真不怕天子之怒嗎?」

「不是官家的夢嗎,哪裡能夠當真呢?」雲瀅壯著膽子湊上去親了一口他的下顎:「女子天生會有母性,那這個孩子既然這樣慘,又沒有生母照拂,官家還不許我同理心發作,疼一疼他麼?」

聖上微微低頭去瞧她,她似乎對沒有生母的孩子格外感同身受,但這個「身世悲慘」的孩子論說起來比她還大了十四歲,恐怕輪不到她來做母親。

她說起話來並不總是歪理,也常常合乎他的心意,可是其中的內情細節,他並不想向一個對此一無所知的女子講。

她似乎占了自己夫主的便宜,又好像沒有。

「你總是這樣惹人生氣。」聖上鬆開了她,語氣平淡道:「那貴官與夫人對這個孩子關懷備至,幾乎傾注了全部心力,阿瀅有心去做他的母親,還不如多睡一睡,或者夢裡就能見到他了。」

雲瀅聽出來身側的平靜隱含了些咬牙切齒的意味,知道聖上身為男子的傲氣並不願意被她這樣暗地裡占便宜。

總得在別的方麵把人哄得高興一些才是。

她悄悄附在聖上的耳側,害羞道:「官家不是問我剛剛為什麼沒有墊枕頭麼?」

聖上猜測到她可能是覺得難受,便無奈道:「那枕頭的芯子雖軟,但你長久這樣下去也於身體無益,往後也不必這樣費心了。」

他對這些求子的辦法並不熱衷,導致雲瀅有些錯覺,聖上是不是不想叫她有個孩子。

雲瀅雖然打定了主意要羞人,但是話出口之後還是先把自己臊得滿臉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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