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武豪(1 / 2)
第二日天還未亮,采娥采霽便起床梳洗打扮,端來精致餐食。
上官婉兒卻是賴了一陣床,蒙頭睡到了那兩位富態的女官抱來幾身衣物,還賺得了幾聲嘲諷。
「喲,您還真敢睡呢,宮內最末起床的宮女,那可是要挨鞭子的!」
「雲中之人就這般懶散嗎?」
「采娥采霽,還不去打水過來?」
上官婉兒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穿著寬鬆睡裙、頂著有些蓬鬆的長發,晃晃悠悠到了兩位女官麵前,看著那幾身為她趕工出的宮裝。
站在左側那女官道:「您麵聖要穿的衣物還在趕製,這些是這兩日換洗的衣裳,宮內的規矩可不比外麵,衣著配飾都要有個的度在。」
「料子不錯,」上官婉兒手指在那宮裙上劃過,「讓兩位大人費心了。」
左側女官鼻尖擠出了個優雅的『哼』字,轉身朝門外而去;另一名女官卻將宮裙旁的檀木盒打開,露出其內的幾隻玉釵玉簪。
「這是給您的首飾,您看喜歡哪個就戴哪個,但小心著點,莫要摔了、打了、碰了。」
上官婉兒平素不喜濃妝艷抹,不以為意,隻是微笑著,目光淡淡的在簪子上掃了一眼。
那女官忽的壓低嗓音,身體微微前傾,在婉兒耳旁輕聲道:
「李大人最喜歡的是那根翠綠的簪子,通透、大氣,姑娘可小心拿捏……沾血即死。」
上官婉兒收起笑容,認真打量起這些簪子。
「這些簪子可是歸我了?」
「您拿著就是,」女官輕哼了聲,「這些寶貝在關外,應該不多見。」
言罷轉身而去,背影一搖三晃。
上官婉兒低頭注視著那幾隻玉釵玉簪,吩咐暫且收拾起來。
窗外突然傳來少許吵嚷:
「那上官姑娘在哪?我家大人請她去用家宴,叮囑她獻筆帖之事!」
噠!
盒子被輕輕蓋上。
一抹香風拂過,上官婉兒已是去了屏風之後,梳攏起蓬鬆長發,動作麻利地開始更換衣物。
……
臨近午時,太極宮外。
幾架奚車自宮門而來,行了不過幾百步,就停在了武府大門前。
上官婉兒自車架輕巧躍下。
「大人,她來了來了!」
綠袍小吏匆匆沖入大堂,一夜未眠的他,此刻看起來多少有些滄桑,眼圈黑腫、麵容虛浮。
武大人聞言打起精神,振了振衣袖,嘴角露出輕鬆且淡定的微笑。
他看了眼左手邊,那裡的牆後有五十神弩手,配備了長安城如今最新型的機關弩,穩定性高、準確性好;
各個弩手也都是經驗老到的老手,百步之外可打鳥,十步之內竄房梁。
武大人又看了眼右手邊,那裡的牆後有五十名刀斧手;
再費力地扭頭瞧了眼背後,北牆後的側門旁,藏著十六名宮廷才可用的機關鐵衛。
他一個不在要職的當朝要員,接見陌生人時弄點侍衛,不過分吧?
武大人眯眼輕笑,已是自覺萬無一失。
就是習慣性抬手扌莫胡須時,套在錦衣華服下的甲胄有點重,讓他行動看起來有些許僵硬。
他打內穿個鎧甲就是怕死嗎?
少許惜命罷了。
「你去牆後,以摔杯為號,若本官用力摔杯,你就帶人沖出來。」
「是!」
綠袍小吏答應了聲,提著官袍下擺匆匆跑去側門。
這位武大人再看門外,也是眼前一亮。
上官婉兒正在兩名侍衛的護衛下邁步而來。
不同於長安女子多柔情,也不類關外巾幗帶豪氣,她就這般看似隨意的邁步前行,不去刻意控製自己步幅,卻不會給人半點失禮之感。
她今日還是那身打扮,裙褲宛若一體,自上而下由素白漸染墨,長發由一根長簪束起,俏麗精致的麵容偏偏又是那般軒昂器宇。
武大人心底暗嘆:
『若這不是上官儀之後,自己將她送去聖駕前獻筆帖,陛下必會開懷大笑。』
待上官婉兒到了大堂門外、拾階而上,武大人看了眼掌中的『台詞』本,有點費勁地站起身來,發出一陣洪亮的笑聲:
「啊哈哈哈哈!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麵!
上官姑娘筆帖動四方,於雲中那般偏遠之地名揚長安,當真是令人贊嘆不已!
今日上官姑娘賞臉來我府上,定要留下幾幅墨寶,也好讓本官去找各位同僚炫耀炫耀,哈哈哈哈哈!」
笑臉一收,武大人又道:
「姑娘在門口入座就是了,本官今日偶感傷寒,咱們保持點距離。」
上官婉兒猝不及防,立刻停在門口,又上下打量了幾眼武大人,那雙眸子似已看出了點什麼。
她抬手行禮:「雲中筆墨客上官婉兒,見過武大人。」
「上官姑娘有禮了,請入座。」
武大人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一旁有家丁扛著長桌寬椅匆匆而來,在門口為上官婉兒布置了一方坐台。
「謝武大人。」
上官婉兒應了聲,也是毫無拘束,端坐於桌後。
看這架勢,應當是要讓她寫幾幅筆帖了。
不過,武大人是誰?
那是長安城中的權貴大人物,女帝的遠方親戚,就算是心裡著急,但宴請該走的程序必須走完。
寒暄一二句,大堂中就起了歌舞。
又有侍女端來珍饈美味,在旁服侍倒酒,反倒讓上官婉兒有了些拘束之感。
武大人放下筷箸,這珍饈美味也食之無味,望著門口的上官婉兒,含笑問:「上官姑娘,你是自雲中而來?」
遠處的上官婉兒歪了下頭,俏臉上寫滿了……沒聽清。
「歌舞先停了,」武大人振了振袖子,「拿我機關寶物來!」
在角落吹拉彈唱的樂團趕緊息聲,有侍衛匆匆搬來一隻喇叭狀的機關術產物,擺在武大人麵前,武大人的嗓音頓時響徹大堂各處:
「這是軍營用的小物件,讓上官姑娘受驚了。
本官剛才是問,上官姑娘是從雲中而來?」
上官婉兒點點頭,笑道:「大人莫非是想問,我家在雲中何處?」
「對,對。」
「離關不遠,是個商旅聚集的城鎮,雖比不得長安繁華,但行來行去的商客自天南海北而來,也是十分熱鬧。」
「哦?」
武大人眨眨眼,又問:「那上官姑娘可曾聽聞過,那裡應該也有一戶人家姓上官,那也算是本官當年故交之後……」
上官婉兒突然問:「大人請我來長安前,沒調查過我背景嗎?」
武大人禁不住閉目遮眼:「太忙,這不是給忘了。」
「這……」
上官婉兒眉頭輕皺,定聲道:「大人做事也未免太過兒戲。」
「哎,是、是,」武大人連連點頭,滿臉苦悶,「我這不是一時疏忽忘記查你底細,誒?這不對啊。」
啪!
武大人一拍桌子,瞪著上官婉兒,喝道:「你竟還敢質問本官!」
上官婉兒卻是麵色如常,眸中帶著幾分怒意,定聲道:
「接到大人書信時,我也是猶豫再三,料想大人應知我宗族之事。
大人是陛下信賴的朝中大臣,既給了我書信,應當便是陛下對我宗族有寬恕之心,我這才決意千裡迢迢應邀而來!
來長安時,母親百般叮囑、族中長輩滿目希冀!
而今大人卻告訴我,大人是忘了查我家中事,就給了我入關的文書。
簡直,荒謬!」
武大人有點不敢直視此時的上官婉兒,頗感焦頭爛額,反倒開始語重心長了起來:
「這個,姑娘別生氣、別生氣,此事確實是本官辦的不夠規範,可事到如今,確實已經難以收場。
本官請你來,是去陛下眼前當庭寫個筆帖獻給陛下,讓她開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