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鋒〔相識這麼久,她最怕的還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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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曜的神情頓時變得十分猙獰, 平復許久,齒間擠出三個字:「你出去。」

顧燕時搖頭:「讓我看看你的傷。」

「傷有什麼好看的。」他語氣生硬,見她不走, 索性將衣服一披,大步流星地走出側殿, 回寢殿去。

顧燕時啞了啞,心下揶揄他瞎鬧脾氣。一時卻也覺得罷了, 兀自搖搖頭,將手裡的藥膏還給了張慶生。

張慶生接過藥,就一溜煙地跟去了寢殿。他步入殿中, 蘇曜已坐到茶榻上, 見隻有他來好似鬆了口氣。他上前為他重新擦了傷口, 慢條斯理地上藥,過不多時, 卻見他忍不住地回頭,望向殿門。

張慶生心領神會, 垂首輕言:「陛下分明想讓貴妃夫人關照,何必還躲著她?」

「傷口有什麼好看的。」蘇曜嘴角輕扯,心下卻有些懊惱,後悔方才反應那樣激烈。

她還真不過來啊……

他忍不住又望了眼殿門的方向, 那邊卻安安靜靜,沒有分毫聲響。

蘇曜無聲一喟,待張慶生幫他換完藥,他仍不見她的身影,終是尋了出去。

到了外殿, 他看到她蹲在殿中,阿狸乖乖地坐在她麵前, 任由她扌莫著。

阿狸與她很親,每每被她扌莫毛都會打呼嚕。從前他看著這樣的情景隻覺得愜意,現下,倒有些莫名的嫉妒。

田間小路上,顧氏夫婦日復一日地趕著路。臘月末,天已冷到極致,二人一連數日顧不得好好歇息,顧白氏地腳傷反反復復,總不得痊愈。

顧元良提過幾回要給她尋醫問藥的事,她終是不肯,隻怕走漏行蹤要給女兒惹麻煩。顧元良心底漸漸地生了不耐與惱意,覺得顧白氏本末倒置。

一日又提起這事,顧白氏態度仍舊,顧元良到底是急了:「你當你這般苦了自己就能救她嗎,你想得倒好!」

鄉間樹下,他一下下地狠拍著樹乾。

顧白氏不作聲,冷著張臉僵坐著。顧元良煩躁地踱了兩個來回,腳下一定,終是狠下了心:「實話告訴你,她的命保不住了。依我看,多半是咱們一離京,皇帝就得殺了她!」

「……不一定。」顧白氏臉色發白,聲音裡帶了輕顫。

這樣的猜測她也不是沒有過,隻是始終心存僥幸。

她咬了咬牙,盯著顧元良道:「我看皇帝待她不錯,也未見得……就會為你我的事怪她。」

「嗬。」顧元良負手冷笑,一字字地告訴她,「你當這些日子為什麼沒有追兵追來?是我讓皇帝分了心!阿時的靈位沒有丟,我把她留在了家裡。我……」

時至今日,他想起長女的靈位,仍會心中搐痛。他咬了咬牙,才繼續說下去:「我想皇帝見了那靈位,必更想將她的底細查個明白,一時便顧不上我們。如今半個月過去了,她的命留不住的。」

「你……」顧白氏腦中一懵,瞠目結舌地盯著他,「你說什麼?!」

她看著眼前的夫君,久久不敢信他說了什麼。

她不敢信他這樣丟下了靈位,更不敢信他會這般將小女兒的命舍了。

她一時好似連呼吸都噎住,急喘了好幾度,仍壓不住心中的驚意:「你怎麼能……你怎麼能!」

顧元良卻神情冷淡,口口勿亦平淡得毫無波瀾:「我們若出了閃失,誰回去給阿時守墓?她自幼膽小,我們出三兩日的院門她都要哭,你舍得她自己長眠在雲南的山裡,經年累月地見不到爹娘嗎?」

「你……」顧白氏顫抖著搖頭,她再顧不得腳上的傷,扶著樹乾硬站起來,趔趄著撲向顧元良,「宮裡的那個,也是你女兒!她也是你女兒!」

她喊得歇斯底裡,望著眼前人,眼中又驚又怒。

顧元良反手將她一扶,神情卻平淡如舊。

他靜聽著妻子絕望的喊聲,心裡五味雜陳。

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己對這個小女兒究竟是怎樣的感受。

他還記得她剛出生的時候,他們都很欣喜,他一度覺得是長女回來了,所以給她們起了一樣的名字。

但後來,他痛失長女的恨意並未能被她抹平。不知是從哪一日開始,他動了用這個女兒給長女報仇的念頭,便漸漸地一發不可收拾。

心中的恨一日日地越釀越烈,逐漸壓過了看到次女初降生時的欣喜。一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才在事到臨頭之時發現,他好似對這個女兒沒有什麼太多的疼愛。

他對不起她麼?

或許吧。

可這一切不幸終究是皇家造成的。

顧元良避開了顧白氏的目光,口口勿生硬:「日後的事,聽我的。我先帶你找個醫館看傷,等你養好,我們再趕路。」

顧白氏望著他,怔怔搖頭。

她渾身發冷,冷得仿佛置身冰窖。相伴多年的枕邊人明明就站在眼前,眉眼再熟悉不過,她卻覺得無比陌生。

怎麼會這樣,

他怎麼會這樣……

她分明地記得,他決意送阿時進宮時,還曾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證阿時會沒事。

他說他隻想拚上一把,解開昔日的心結。待得大仇得報,他們一家三口就能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現下怎的……

顧白氏恍惚間回想起長女死時的慘狀,她怔怔看著,那張臉忽而變成了次女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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