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鵪鶉落到狐狸手裡,還想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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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顧燕時醒得比蘇曜早了些。

彼時天還沒亮,四下裡都很安靜,隻餘細風在窗外嗚咽。

這是聽來涼颼颼的聲音, 縮在衾被裡聽就會覺得被窩格外暖和。

顧燕時一邊靜聽一邊抬眼看蘇曜,他睡容安穩, 在昏暗裡如一尊俊美的雕像。

她不自覺地往他懷裡靠了靠,他沒醒, 但下意識地抱了她一下。

過了半晌,有宮人拎著燈候在了門外。這點光火原不顯眼,但廂房門內並無屏風, 顧燕時又醒著, 抬眸望去, 就看到人影映在房門絹紙上。

一般這個時辰,蘇曜就該起床了。

可她看看他, 睡得正沉。

她由著他又睡了一刻,見他仍沒有醒的意思, 就躡手躡腳地下了床。嫌木屐太吵,她光著腳小跑到房門口,將房門打開一條窄縫。

「太妃。」張慶生在外躬身。

顧燕時引著他的視線往裡看了一眼,小聲道:「陛下才剛傷愈, 若朝中沒什麼急事……可否讓他再歇一天?」

張慶生聞言即道:「也好,近來其實……」

正這般說著,蘇曜卻醒了。

他伸起了懶月要,張慶生見狀止了話,頷首:「陛下。」

顧燕時轉過頭, 蘇曜噙笑砸著嘴,懶洋洋地看過來:「不歇了, 今日有大事。」

她自知他說的事什麼大事,麵上頓顯窘迫。

她折回床邊坐下,小聲道:「拖一拖會不會更好?現下朝臣們正在氣頭上呢。」

蘇曜嘖聲:「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啊。」說著就坐起了身,打著哈欠去盥洗。

她望一望他,明顯看出他的氣色不如昨日。

想想也是,他的傷才剛好,昨夜就那樣「大動乾戈」。痛快是痛快了,可身體哪裡吃得消。

她看著他,越看越覺得他這樣去上朝不大好。

約莫一刻後,天子掛著滿麵倦容走進了朝堂。

大殿莊重,隨來舊都的朝臣不大多,空曠之下更多了幾分肅殺。朝臣們分列兩側跪行大禮,蘇曜自正當中信步走向禦座,行之一半,毫無顧忌地打了個哈欠。

很快,他落了座,慵懶萬分地道了聲:「免禮。」

群臣起身抬眸看去,天子冠冕前的十二旈遮擋了他的情緒,卻遮不住臉上顯而易見的疲憊。

朝中因而安寂了片刻,蘇曜掃視四周,啟唇淡聲:「太傅如何了?」

朝堂之上更靜了些許。

過了好半晌,才有朝臣行至中央,揖道:「太傅尚在安養。陛下……」他頓了頓,「臣聽聞陛下傷勢已愈,不知為何臉色仍如此蒼白。」

此語一出,不少朝臣都側目看去。

這話雖說出了眾人心中的疑慮,卻也有些刻薄。畢竟是才剛傷愈,氣色不好也是有的,未見得就有什麼別的乾係。

卻見蘇曜「哈」地笑了一聲,目光落在那人麵上,慢條斯理道:「昨晚去看望靜母妃,睡得遲了,所以今日沒什麼力氣。」

殿中掀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數位重臣訝異抬眸看向九五之尊,隻覺荒唐,不敢相信這話竟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而他,就這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他們盯了他半晌,轉而一陣麵麵相覷,一時之間竟無人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們都曾寒窗苦讀數年,皆是滿腹經綸。乍聞此等傷風敗俗之事,不乏有人徹夜未眠,打了一宿的腹稿思索上朝之時當如何勸諫。

可皇帝承認得如此坦盪,直將他們都說得懵了。

蘇曜睇視著他們的神情,又笑了聲:「諸位何故如此訝異?太傅都氣吐血了,你們不會不知道緣故吧?」

這話引來又一重的倒吸冷氣。

他說得太輕佻、太玩世不恭,與他素日的穩重大相徑庭。

僵持了良久,終是禮部的人站了出來,沉聲:「請陛下自重。」

蘇曜的笑意在唇邊一轉,不急於出聲,心平氣和地看著他。

年過半百的禮部侍郎揖道:「靜太妃乃先帝宮嬪,便是陛下的庶母。竟做出這樣蠱惑聖心、禍亂宮闈之事,其罪當誅。請陛下以聖譽為重,著令靜太妃殉葬,以堵悠悠眾口。」

蘇曜不慌不忙地聽著,等他說完,滿殿朝臣不約而同地跪拜下去,呼聲震天:「請陛下三思!」

蘇曜側首,從身邊侍立的宦官的手中托盤裡拿起茶盞,執盞喝茶,任由殿中冷寂了片刻。

然後輕聲:「嘖嘖。」他擱下茶盞,語氣裡生出幾分困惑,「容朕問上一句。」

朝臣們個個神情恭肅,低眼靜等其言。

蘇曜笑吟吟地眯著眼睛:「你方才的第一句話是』請陛下自重『,後麵卻句句都是讓朕殺靜母妃?」

他語中一頓:「你講理嗎?」

「陛下……」禮部侍郎的神情木了一瞬,急道,「陛下飽讀聖賢之書,素來仁德勤勉。突然行此荒唐之事,自是靜太妃……」

「你知道個屁啊。」蘇曜皺起眉,嫌棄地慢吞吞問道,「怎麼,難不成朕去探望靜母妃的時候,你堂堂一個禮部侍郎竟在床下,所以對個中經過如此清楚?」

「陛下?!」禮部侍郎心驚膽戰。

殿中群臣目瞪口呆。

於他們而言,陛下就仿佛一夜之間突然轉了性。

從前多麼溫文爾雅的一個人,如今竟能在朝堂之上說出這種粗鄙之語?!

蘇曜看著他們異彩紛呈的神情,很快自顧自笑了聲:「開玩笑哈。」

說罷他站起身,行下禦階,緩步踱向他們。

群臣們長跪在那裡,他悠哉的樣子仿佛在他們之間散步,莊重的玄色朝服硬是被穿出了幾許瀟灑恣意。

他又打了個哈欠:「眾卿對此事誤會頗深,朕倒不妨與眾卿解釋一番。」

眾臣聞言,不免有幾個擰起眉頭,疑惑地看他。

蘇曜負手信步:「朕這個小母妃啊,膽子比鵪鶉還小,你們說她蠱惑朕,實在是高看她了。此事自一開始,就是朕貪圖她的美色,圍追堵截,很是費了些工夫才進了她的門。」

言及此處,他一聲喟嘆:「就這樣,還讓她跑了一回。她為了躲朕,硬從洛京避到了舊都來。」

朝臣們窒息。

那禮部侍郎神色緊繃,急切爭辯:「縱使如此……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陛下年輕氣盛,一時血氣沖腦,倒也情有可原。而靜太妃乃是女子,既嫁了人便該從一而終,如若改嫁已為不貞之舉,屈從於陛下更是……」

「『不貞』。」蘇曜咬住這兩個字,眸中沁出蔑意,「父皇在位時妃嬪愈三百人,至朕繼位之時,國庫空虛,幾乎無力支撐,此乃動搖國本的大錯,不見你們說過什麼。如今朕與靜太妃兩情相悅,既不誤朝政,也不鋪張奢靡,你嘴皮子一碰扣下不貞兩個字,就想要她的命?」

禮部侍郎義正辭嚴:「臣是為了陛下的聲譽!」

「用不著。」蘇曜挑眉,目光在殿中一劃而過,戲謔之色斂去,神情變得冷淡,「有些話朕直說吧——朕今日來就是想告訴你們,這靜太妃朕要定了。你們若是想管,就另擇明君把朕從皇位上推下去。想逼著朕下旨殺她……」

他嗤笑:「好好的筆墨若沒處用,不妨捐給貧寒學子,好過寫這種沒用的奏章;三寸不爛之舌若嫌放在嘴巴裡礙事,也不妨割下來,自有養豬的農戶缺飼料。」

語畢,他無心等他們的任何反應,邊又扯了個哈欠邊走向殿外:「退下吧,朕去靈犀館補個覺。」

殿中朝臣大多不知靈犀館是什麼地方,但聽他這樣說,猜也猜得出是靜太妃的住處。

靈犀館裡,顧燕時一邊用膳,一邊胡思亂想今日早朝會是怎樣的陣仗。

她所坐的位置背對著門,有人進來便也沒能察覺。忽被人從背後擁住,嚇得差點把手裡的包子扔出去。

重新捏穩之後,她抬手將包子塞到了他嘴裡。

「怎麼這樣快?」她仰首望著他,「朝臣們沒罵我嗎?」

「罵了啊。」蘇曜吃著包子坐到床邊,「我罵回去了。」說完就往下躺,又咬了口包子之後便打起了哈欠,「困,我睡會兒。」

倒是先說說現在是怎樣的情形了呀。

顧燕時默不作聲地喝了口粥就擱下筷子,將張慶生拉了出去。

張慶生知她要問早朝上的事,心下一想就煩。他並不覺得此事錯在靜太妃,可陛下的名聲到底是因這事被毀了,他對靜太妃便總有些避之不及。

但想想靜太妃前些日子對陛下的悉心照料,他到底定了神,平心靜氣地將早朝上的事講給了她聽。

他記性不錯,幾乎每一句話都能重復個八九不離十。顧燕時慣來知道蘇曜在外人麵前乃是正人君子,不料他在早朝上能說出這樣的混話,聽得心驚膽寒。

但心驚之餘,她又覺得有點痛快。

她品著他的話,自顧自地笑了聲,忽而注意到一個不大緊要的用詞,她倏然擰眉:「……他說我膽子比鵪鶉還小?」

「……」張慶生縮了一下,「是……」

怪不得那個香囊上繡了個鵪鶉。

顧燕時想起那個被自己丟在洛京皇宮中的香囊,貝齒一咬,冷著臉轉身回房。

她行至床邊,蘇曜已睡熟了。她躊躇半晌,終是沒有擾他。

可不擾他,卻不妨礙她記仇。

她在他睡時便一直瞪著他,梳妝時從鏡子裡瞪,揉貓時抱著阿狸瞪。後來坐到茶榻邊做女紅,時不時也要抬眼瞪他一下,心裡怒罵他胡說八道。

她的膽子哪有那麼小!

她……她都跟他這樣了,他還嫌她膽子小?!

蘇曜在臨近晌午時醒來,睡眼惺忪間剛望向床榻,就對上一雙怒目。

他揉眼睛的手滯了滯,看她:「怎麼了?」

「哼!」她重重一聲哼,手裡針線活一放,就走了。

嗯?

蘇曜盯著房門處抽了抽鼻子:誰惹她了?

他適才在睡覺,若有什麼緣故,應該喊個宮人就能問出來。

可他不想那樣問,嘿嘿。

他下床踩上鞋也往外走,臨到門邊又想起什麼,凝神一瞬,吩咐張慶生:「去把那條抹額拿來。」

前些日子都悶在屋裡安養,一直養到傷愈才出門,小母妃給他做的那條抹額他都沒正經帶過。

張慶生將抹額取來,他行至妝台前,彎月要將抹額帶好。繼而又轉身出了門,行至廂房門口,看到她正吩咐蘭月:「去傳膳吧,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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