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起〔顧燕時矜持垂眸:「不必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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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宮女過來,顧燕時壓製住局促,從鏡中凶巴巴地瞪他一眼,就在鏡前安坐下來。

蘇曜噙著笑將手中的奏章看完,便下床,踩上木屐1,大喇喇地踱向妝台。

宮女正為她卸去發髻上的珠釵,將頭發散開再重新梳理整齊。他往妝台旁的牆邊一靠,信手拿起一支剛從她頭上摘下來的釵子,在手裡把玩。

這樣的釵子並不真正用於固定頭發,隻為點綴,所以用金銀一類偏軟的材質為底也無妨,樣式好看才要緊。他手裡這支就是以金為底,釵頭是蝶形,蝴蝶下方墜有幾縷流蘇,行動之間可搖曳生姿。

這原該是明快的樣式。但蘇曜細看,蝴蝶上描繪的花紋用的是深藍、暗紅,鑲嵌的幾顆寶石為深紫,下麵墜著的流蘇是以細小的墨玉珠串成,處處深沉。

蘇曜皺眉,手握著簪杆悠了起來。流蘇被他悠得快速飛轉,窸窣輕響不絕於耳。顧燕時沉默地抬起眼簾看一看,就又低下視線,隨他這樣無聊地玩去。

他看著她神色間的怨氣,笑一聲:「母妃如今多大歲數?十六?十七?」

「……十五。」顧燕時呢喃,「但過了年關,就十六了!」

他「哦」了一聲,手裡的釵子一拋,又握住:「小小年紀,穿戴這樣老氣,難看。」

「難看」這兩個字過於直白,連正為顧燕時梳頭的宮女都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顧燕時麵色漲紅:「我……我在守寡,怎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荒唐。」他不屑輕嗤,「守寡關穿戴屁事。」

「你……」顧燕時瞪大了眼睛,看著他說不出話。

她已知曉他大抵不似外麵說得那樣賢明仁善了,可眼下他這樣站在麵前,總歸也還是瀟灑俊逸的模樣,她實在沒想到他能說出「屁事」這種詞。

木然片刻,她一伸手,將那釵子奪了回來:「不要玩了!」

蘇曜手中一空,也不惱,順勢抱臂:「母妃息怒。」

她理著釵子上被甩亂的流蘇,不理人。

他扯了下嘴角:「若不論守寡,母妃喜歡什麼樣的顏色啊?」

顧燕時秀眉皺了一皺,還是沒有理他。

「母妃脾氣好差啊。」他悻笑,不再煩她,轉身往內殿踱去。木屐在地上撞出亂七八糟的響音,顧燕時偷偷瞄了眼,就見他果然是沒好好穿,趿拉著往外走。

道聽途說之言果然不可盡信。

顧燕時心下自說自話。

他這副樣子,哪裡像個正人君子了,朝臣們都瞎了眼!

待得發髻梳好,顧燕時對鏡又理了理衣衫,就抱起琵琶出了寢殿。她如舊殿側的八仙椅上,抬手撥下去,曲聲裊裊,再度縈繞四方。

上午靈機一動的「辦法」在下午時變得更為嫻熟,顧燕時偷奸耍滑十分趁手,稍微長一點的曲子,隻消能讓她尋到兩闕合一闕的機會,就總能彈得飛快。

再至傍晚計數時,他說:「一百二十七首。」

昨天才七十四。

顧燕時麵上驀然有了笑意,蘇曜眼眸微眯,幽幽投到她麵上:「母妃今日彈得似乎很快。」

「沒有……」顧燕時佯作從容,「許是時間比昨日長了些。」

嗬。

蘇曜眉頭輕挑,終是沒有戳穿她,提筆算賬:「兩千四百二十六,減去一百二十七,還餘兩千二百九十九兩,計息二百二十九兩九錢。母妃現下還欠朕兩千五百二十八兩九錢——抹個零。」

他微笑,「便算兩千五百二十八兩吧。」

語畢,他如料看到她小臉一垮,笑不出了。

「天色已晚,母妃回去早些歇息。」他和善地頷首,淡看著她僵硬地起身,身形疲憊地往外走。

小母妃,很能撐啊。

蘇曜眼底的淩光一轉而過,他悠然靠到椅背上,雙手枕在腦後。

下一步她要怎麼辦呢?

顧燕時回到壽安宮,蘭月如昨日一般請了醫女來給她按揉胳膊,又敷了太醫送來的藥膏。可這晚她還是沒有睡好,接連兩日這樣彈琴,她按弦的手指都磨得生疼,如灼燒般難受。

她又是後半夜才入睡,所幸這次睡得還算安穩。晨起時蘭月沒有叫她,有心讓她多睡一會兒,然而也就剛到平日用完早膳的時候,顧燕時就被院中的嘈雜擾醒了。

「太嬪安好。」蘭月帶著與玉英與玉葉迎到院中,畢恭畢敬地朝來者見禮,橫成一排的姿勢卻端然就是在擋駕。

「我們靜太嬪昨日睡得不安穩,這會兒還沒醒。」蘭月束手道。

麵前的嫣太嬪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人如封號,生了張明麗美艷的臉。

一襲暗紫色的齊月匈襦裙原並不出挑,勉強也可算守寡之人該穿的暗色,穿在她身上卻莫名顯出了艷麗。她臉上始終含著笑,蘭月說話時,那雙明媚的笑眼就淡看著麵前的房舍。待蘭月說完,她一搭身邊宮女的手,朝旁邊的回廊踱去:「不妨事,我坐著等她一會兒。」

蘭月覺出她來者不善,啞了啞,疾步跟著她:「我們太嬪一會兒還有事,怕也不得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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